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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杀 作者:言桄-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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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卫有点不屑地打量他一眼,那目光好像在说:你还是省点劲儿留着晚饭掰羊腿吧。但他碍于宇文恺的面子,还是把这真心话压了下去,转向宇文恺换作正题说:“宇文公子,我虽然曾经也出生入死过,从来就不信什么鬼神。但一想起思乡城那些奇怪的案子,还真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这些连环遭际,还真不像是人能干出来的……

  “我被贬到玉山县当捕役后,接手的头桩案子就是第一任思乡城主蒋鲸的身死案。当我千折百转来到这个村子的时候,蒋家人已经将小城易手,新主人是一个叫苻泰的老者。我当时也纳闷为什么死过人的宅子也这样容易卖掉,后来才听说城中藏有关于晋军宝藏的秘密。你们呆久了也能明白,这个地方虽小,但流言蜚语却一点也不逊于别处。加上晋军当年满载财宝兵败青泥的典故确实有据可查,所以这个藏宝传说也许还算所言非虚,于是一个个不惮危险的人便你方唱罢我登场地买下这座城堡。可等待他们的,却是一些莫名其妙的死法……
  
  “我虽然长在行伍之中,是个粗人,但也跟着宇文大人学了不少东西,也能识文断字,脑子也不至于愚鲁到榆木疙瘩的地步。我到了这里,先见了新任城主苻泰老人,甫一见面就发现这个人着实有点心神不宁的样子。我是个直率人,讨厌拐弯抹角地兜圈子,开口便问他为什么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老者叹了口气,就拿出一片竹简来,我看了一下,只见那上面刻着‘金木水火土如序而亡’。苻泰说这是他在已故蒋城主丧命的钟楼发现的,于是当时我就明白了苻泰之所以惴惴不安的原因。
  
  “这就难免要说起蒋鲸的死因来。思乡城麻雀虽小,但是五脏俱全,钟鼓楼塔之类的都样样齐整。蒋鲸有天晚上彻夜不归,家人到处寻他,却在废弃已久的钟楼内发现他被压在了从楼顶坠落的铁钟之下。钟沿砸在了蒋鲸的膛上,他的四肋和脊骨已断,估计是当场毙命。一家之主遭遇如此惨剧,其他人自然惊恐不安,所以匆匆将城堡卖掉,估计也没有人再仔细清查钟楼。以至于后来买下城堡的苻泰才发现了这片竹简,而以我后来对他的了解来看,此人迷信得很。他看到那些话,自然会联想到蒋鲸是因为死于铁钟,跟‘金’有关,那么如果根据竹简上的谶语,下一个死者很可能就是和‘木’相连了。”
  
  “无稽之谈!妖言惑众!”王鼎马上骂了出来。
  
  郭卫白他一眼说:“王大人莫要妄下断语,我当时确实也是如此想的,可之后事情的发展却和那条谶语一模一样!”

  “我很快就发现苻泰这个老头子果真迷信得要命,这条谶语显然把他吓得魂不附体。他曾经数次请来巫师和看风水的人,或者驱妖作法,或是拆拆改改,但是即便这样也不能使他安心。”

  宇文恺笑道:“他们家有这个传统,想当年秦帝苻坚也是迷信谶语,西奔五将山,结果被贼臣姚苌杀掉。想不到将近二百年后,他的子孙还是本性难改。” 

  郭卫颇为敬服地看着宇文恺说:“郡公大人果然博闻强识,那个苻泰老头,据说正是秦王苻坚的后代呢!”

  宇文恺很自负而又假装谦虚地点头微笑,只见麹敏看他的眼神愈发崇拜了。

  “总之这条谶语一直让苻老头如坐针毡,他一面写信给远在黎州的儿子苻茂,要他尽速前来。一面却不知听了谁的唆使,居然想出了一个能‘破解’这条谶语的荒唐的‘万全之策’。那就是给自己订做一口棺材,然后被封在棺材里面自己呆上一夜。棺材既意味着‘木’,又意味着‘亡’,过夜也正是代表‘暗’、‘黑’和‘死’。这样一来,不仅应验了那条谶语,也保住了自己性命。

  “苻老头是个性子急躁的人,他主意已定,便很快找人给自己做了一口上等棺椁。然后匆匆安排祭神拜鬼,把破谶的行动弄妥当。但此人终究鼠胆,想想也是,让一个老头独自在棺材中躺上一宿也够受的。他于是找到了我,让我找一些人,等晚上他在棺材中破谶的时候,把那间屋子严严实实地守住,不让任何人进去。我虽然对他这种行为很是不齿,但自己毕竟是一方守护,便答应了他。所以那天守夜的除了他的几个仆人外,我还找来了他的一些朋友前去帮忙。

  “这些朋友都是居住在城外庄上的人,其中有欧阳纥反陈时从江南避难来的范济和范品郢父子,加上他们的家奴王义,有从齐国迁来的冯胡、高当牛、高丑儿,还有一个叫吐突瓦臣的突厥商人和一个叫王橹的梁国人。

  “那晚上我们亲自看着苻老头神经兮兮地爬进棺椁,然后叫仆人给他死死钉上。当然为了透气,棺材的一头木板上钻了个核桃大小的孔。初钉棺材时,老头似乎还显得有些慌张,一个劲儿叮嘱我们夜里要仔细守好,万一有什么事情,他就在通气孔处呼救,我们好赶紧进来救他。

  “我们几个人都觉得他的行为荒唐至极,但也不好揭穿,只好由他胡来。棺材钉好之后,老头还兀自在那里哼哼唧唧。我们安慰了他一会儿,就按照他的指示熄灯出门,然后派人把整个屋子的门窗锁好,再围得水泄不通,我敢说连只鸟都休想飞进去。

  “我身旁的值夜人员是突厥人吐突瓦臣和齐国人高当牛,毕竟苻老头搞得有些诡异,我们一开始还真有些不安。但没过一会儿,便觉得他的行为不免滑稽,因此也不认真起来,开始说说笑笑。就这样一直到了大概寅时的样子,人们的心都放进了肚子里,于是在屋外守夜的人们都沉沉睡去了。

  “这个屋子有东、南、西三个屋门。我们三个守的是南门。我在行伍之中时候,为防敌人偷袭,晚上经常守营,所以睡觉很轻,结果恍恍惚惚中听到东屋门响了一声,便一激灵醒来。我赶紧舔破窗纸朝里面探看,果然看到屋里有一个人影在晃来晃去。我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啪’地推开南门,闯进屋子,大喝一声‘是谁?!’

  “我的吼声把那个正鬼鬼祟祟扒在棺材旁的人吓了一跳,他赶紧应声说:‘是郭大人么?我是高丑儿,刚才听见屋里面有动静,想进来看看。’

  “我怒道:‘你擅自进来,就不怕苻老爷子忌讳?’这样一边说明一边也想透过通气孔向苻泰解释一下。可我和高丑儿叫了半天,棺材里也没有响动。我们俩一下子慌了,这时外面守夜的人也都被吵醒,纷纷闯进屋来。大家又拍棺木,又朝里面大叫,就是没有回应。我们赶紧点上火烛,仔细打量了那个棺材一下,发现没有被撬起的痕迹。为以防万一,我们几个人费了大力,好不容易将棺盖重新启开,拿火把一照,登时就被吓得说不出话来——苻老头眼珠突出,舌头外吐,脖子下还有一条深深的勒痕,他已经被杀了!”

  “我们仔细勘查了一番,发现棺材根本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打开,而我们守夜的人中途打了瞌睡,可那间屋子空空荡荡,若是有人趁我们睡着之后进去下手。即使进门不惊醒我们,在里面要撬开棺材的声响也能吵到守夜人。高丑儿的嫌疑大略可以去除,因为我看到他时,他只是手无寸铁地站在那里,并未有什么动作,手里也没有什么绳索撬棍之类的工具。但如果真像他所说的那样,听到了什么动静才推门而入的话,那凶手怎么能在这空空如也,四围都是守夜人的屋子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呢。这就是那个‘木’的死法,苻老头千算万算,还是难逃此劫呀。”

  “接下来呢?真是‘水’的死法么?”庾养问道。

  “嗯,下一任城主戚涌的死法,真的与水有关。不过这事情你们最好听听范济老先生的意见,因为他是那桩案子的目击者。‘水死’之后就是‘火死’,这和两位姑娘的尊兄就有莫大关系了。”

  麹昭点点头说:“我们在长安的时候,已经听一位参加过当晚宴会的于阗商人说过了。”

  “等等!”郭卫满腹狐疑地说,“你哥哥死时那晚的宴会我也参加了,但是,那宴会上只有几个村人到场,根本没有请什么于阗商人啊!”

  七、
  
  我们离开那个悬崖上孤零零的石屋,重新坐在颠簸的车子上,在黄土漫漫的路上狼烟遍野地返往村子。妻子和小余在后排连说带笑地嘀咕着什么,真似一对亲密的小姊妹在聊着闺中密语,但是我清楚这两个人肯定在商量下一步的剧本——妻子依旧是扮演着她设计好的那个好奇而又多嘴的小女人角色,而余以清好像也时刻准备着配合她,一黑一白,把这场双簧戏继续演下去。
  
  “马所长,我真是特佩服你。你窝在这个山沟里真是屈才了呢,看看你们勘察过的石屋现场,可真是专业啊。”妻子趁着关乡长不在这个车里,赶紧不遗余力地吹捧老马。
  
  马所长高兴地哈哈直笑,他肥嘟嘟的脸上的五官顿时像挨了轰炸般东倒西歪,加上他那一嘴被烟熏黄的大牙纤毫毕露,真让人有点不忍卒睹。
  
  余以清冷笑一声说:“姐姐你算看错了,我看他们勘察现场的时候也有不少疏漏,不然为什么那间放置石板的外屋还有被打扫过的痕迹呢?连保护现场这条规矩都挥屑亲〉木欤峙率峭加行槊桑俊?
  
  我真替一会儿被捧到天上,一会儿被踩到泥里的马所长的心脏担心。这种忽冷忽热的反差要是持续上一个月,估计他就成了下一个被谋杀的殉道者了。
  
  果然,马所长四散的五官顿时又绷到一起,刚才红扑扑的脸色也憋得跟美国提子一样,他怒声抗议道:“余小姐,我也是老公安了,这种低级的失误怎么会犯?那些打扫的痕迹我们到时就发现了!柳村长,我都忘了,这是不是你们干的?”
  
  柳村长连忙摆手道:“绝对不是!那块石板上本来就都是土,脏乎乎的,我们才不会给它打扫屋子呢!”
  
  “可是,放石板的那个地方的确被打扫过了啊……”妻子装得像傻乎乎的小孩,我看了实在忍不住想笑。
  
  马所长终于有了个挣取颜面的机会,于是气吞山河地吼了一嗓子说:“沈小姐你们放心,这件事情,我们一定要一查到底的!”

  我们的车子到了村口,却不进村子,而是往北一拐,在略微陡起的山路上朝前走去。
  
  柳村长赶紧给我们解释道:“村里的住宿条件不好,怕怠慢你们这些贵客。工厂那边有个招待所,原来是给厂里单身职工用的。现在工厂大部分已经迁走,那里也便成了村里和厂里合办的招待所。老赵组织的‘维生素团’也住在那里。他们在二楼,你们在三楼,住得越高,风景越好。对了,你们喜欢的王维种的银杏树,也离那边不远,可以走过去看看。”
  
  我一听说马上可以有机会看到这传说中王维唯一遗留下来的“真迹”,顿时激动得无以复加。妻子极为不满地看我一眼说:“咱俩结婚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高兴过啊?”
  
  “去去去,你懂什么,不是一个档次的问题。”
  
  车子很快开进一个巨大而空旷的院子,院子里面一排排尽是那种老旧厂房。大部分门都上了锁,玻璃也处处残破。窗户上糊的烂报纸被风一吹,哗啦啦直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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