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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告诉陈耳东,刨去看见尸体这一回,他与赵湘不过是在看房子的时候见了一次,关于自己的这位房客,只是听说他在一家公司上班,其他情况一概不知。
与房东张某谈完了以后,陈耳东便开始对这座楼上的邻居逐一访问。他先从赵湘租住的三单元开始,但却一无所获。算上赵湘,3单元只有3户人家,5层只住了他自己,另外两户分别在2层和3层。其中,2层是一个在附近一家酒店上班的服务员,案发时间正在当班,今天早上才回来。据她说,三层是一对退休工人,最近一直住在女儿家照看外孙。
随即,陈耳东和梁子小胡分头去了1、2、4、5几个单元。因为是周六,这座楼上的住户基本都在家。可梁子和小胡几乎是空手而归,既没有找到一个目击者,也没有听来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只有陈耳东有所收获,一个专门从事二手车买卖的人向陈耳东提供了一条线索:昨晚他11点50分返回家时,曾看见一个男人行色匆匆地从院子的大门里走出来,上了一辆黑色骄车急急驶离。
出于职业的习惯,当这位旧车经纪人的车灯照亮那辆停在附近的汽车时,他不但注意到它的厂牌、款式和年份,而且注意到了所悬挂的“冀”字头车牌。因为曾经买进了一辆牌号近似的车,他还知道这辆1993年生产的黑色皇冠属于仅距北京70公里的河北省涿州市。不过他同时又让陈耳东十分扫兴,就在那个人走出大门的一瞬间,他刚好关掉了车灯,除了告诉他那个人是个中等个头的男的,别的什么也说不上来。
三枚指纹
当陈耳东忙碌着对赵湘的邻居们进行访问时,他的同事们也在紧张地工作着。
虽然凶器上没有留下指纹,不过技术队一个年轻警察却根据梁子从案发现场取回的两只杯子上一共找到了三枚指纹。第一枚是死者本人留下的;第二枚后来被确定为属于死者的孪生兄弟;第三枚虽然模糊不清,但经过电脑分析,并且和全国范围的犯罪分子指纹库进行了认真比对后,与一个叫祝强的刑满释放人员的指纹基本一致。这一位,便是我在上文提过的曾经对赵湘施以老拳,替人向他讨债的家伙。
通过公安系统的局域网陈耳东了解到,这个叫祝强的人家住吉林省某县某村,31岁,身高1。82米,体重95公斤,已婚,有一女,曾因打架斗殴被判刑。接到梁子打去的协查电话,当地警局立刻派了两名警察前往该村了解情况。据知情的村民说,祝强的确在北京,因为跟媳妇的关系不好,已经一年多没跟家里联系了,连他父母都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哪儿。在这种情况下,陈耳东探长向局里申请了对祝强的通缉令。
根据在赵湘房里的一张停车场发票,梁子在那座停车场找到了赵湘的汽车。在后备箱里的一个文件夹中,他发现了死者的一本护照和一些申请出国的个人文件资料,因而陈耳东得知赵湘曾经欲前往美国,并且被拒签了。同时,他还发现了赵湘前不久刚刚买下的一份人寿保险合同。上面的“受益人”一栏里有两个名字,与被保险人的关系分别为“兄弟”和“朋友”,都是我们已经认识的人,一个是他的孪生手足青年画家赵鄂;另一个是住别墅的女人何芊。
看到前者时,陈耳东立刻便想起了那个银质的小像框,而对于后者,他不免有些诧异,在惊奇他买了这份保险之后没多长时间就惨遭厄运的同时,更对他把妻子以外的另一个女人写在上面而困惑。当梁子给天津市公安局打了电话,告诉他死者的妻子习亚兰已经于3个月前去美国探亲后,陈耳东一时若有所思。
随即,他让梁子设法联系死者的那位孪生兄弟前来北京办理后事,同时叫小胡继续追查那个叫祝强的人,自己前往距东北四环路大约5公里的一座名曰“芙蓉花园”的别墅小区,探访那位被赵湘写在保险单上的女人何芊。
抵达小区大门后,他顶着栏杆停了车。落下车窗,拿起保险单向一个保安念着上面的门牌号码。看见他戳在风挡前的金色盾牌,那个穿制服的小伙子立刻放下手中的登记簿,恭敬地俯下身详细地指点了一番,随即扬起了栏杆。
进了小区,在两边都是一座座漂亮别墅的小路上连续拐了两个弯儿,陈耳东来到了何芊的院子前。他微微诧异地看了看里边的那座3层小楼,便按下栅栏门上的门铃。来的路上他已经打过电话,刚一报上姓名,门锁就自动打开了,对讲机跟着传来女主人一声温柔动听的邀请:
“请进吧,陈先生。”
沿着一条不长的鹅卵石小路,陈耳东上了廊子,当他推开半掩的白色宅门,刚一走进何小姐的别墅,便在大厅的墙上看见一幅巨大的婚纱照,于是发现这个女人是一个有夫之妇。尽管这种照片大都经过精心地美化和修饰,但上面那位身穿雪白西服的新郎官还是未能掩饰自己年过半百的事实。
即便知道时下有不少年轻的女孩儿嫁给了有钱的老头儿,可身着一身粉色丝绸衣裤、窈窕秀丽的何芊从楼上下来的一刻,陈耳东还是感到如鲠在喉,同时,也对她和死者的关系猜出了几分。
虽然在电话里陈耳东告知了自己的警察身份,并声明是为公事而来,但何芊并没有马上站在那儿询问他造访的来由,依旧礼貌地点了点头,转去厨房端来一杯加冰的饮料。在一扇足有六米高的巨大落地窗前,她招呼陈耳东在一把精致的欧式扶手椅上就了座,自己也挺着她那总是让男人们分神的高耸胸脯,忐忑地端坐在这位身穿便衣的警察对面。
进入正题之前,陈耳东先和她夸了一通儿这座房子,并询问了一些诸如物业费和供暖的问题。何芊一一做了回答。她告诉陈耳东,这座带有前后花园、两间车库的房子有360平米,上上下下一共有三间客厅、四个卫生间、两间书房、六间卧室,可老公在外地,绝大多数时间,她都是一个人住在这里。
陈耳东还得知,她的丈夫是一个出色的民营企业家,干的是乳制品行当,所生产的某某品牌的加钙纯牛奶在北京的很多超市里都可以买到。就到底是该喝纯牛奶还是该喝鲜牛奶这个问题一番讨论后,陈耳东终于说起赵湘的事。
得知赵湘的死讯,何芊先是大吃一惊,随即便嘤嘤地哭了起来。
陈耳东后来告诉我,凭着直觉和多年办案的经验,他相信这个女人的伤心是真的。谈到自己与死者的关系,何芊倒是十分坦诚,当下便承认自己是赵湘的情人。她告诉陈耳东,她是在两年前的春天,在地坛的庙会上遇到赵湘的。当时她刚刚新婚一个月,可一见到赵湘,立刻便被他所倾倒。
“如果我能早一点儿认识他……”她哽咽着说,“我绝不会嫁给任何人……”
听她这么说,陈耳东不由再次环顾装修豪华的别墅大厅,看了看那座可以从左右两侧上楼的楼梯,和天花板上那盏耀眼的水晶吊灯后,他朝婚纱照上的新郎官努了努嘴:
“他知道你们的事吗?”
何芊摇了摇头,用一张纸巾揩拭着泪水。
“你能肯定?”
“肯定。”何芊回答,“我们的事儿……谁也不知道。”
“这么说……”陈耳东问,“也包括那个习亚兰啦?”
“习亚兰?”何芊纳闷儿地抬起头,“谁是习亚兰?”
“怎么?”看见何芊一脸困惑,陈耳东不由感到诧异,“怎么?难道你不知道?”
“不知道,她是……?”
迟疑了一下,陈耳东说:“赵湘公司里的一个同事,也是天津人,四个月前,他们领了结婚证。”
听他这么说,何芊顿时涨红了脸。
“他没有告诉你?”陈耳东问。
“一点儿也没有……”她难过地摇摇头。
发现何芊对习亚兰一无所知,陈耳东不由若有所思。片刻,他问道:
“能不能告诉我,你和他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就是昨天呀。”何芊回答。
“昨天?在哪儿?”
“在我这儿,”她回答,“他一早就来了。原本说好要在这儿呆一整天……可十点钟左右,他的兄弟打来电话,说是从天津来了,两人说好下午见面,所以吃了中午饭,没一会儿他就走了。
“什么?”陈耳东顿时意外,“昨天他兄弟来啦?”
“是呀。”
“是那个叫赵鄂的吗?”他想起保险单上的名字,眼前浮现出那个小像框里的两张完全一样的面孔。
“是的,”何芊回答,跟着补充道,“赵湘只有一个兄弟,和他是双胞胎。”
“你见过他?”
“从来没有,只是听赵湘说过。”
“唔……”陈耳东点了点头,“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吗?”
“不知道。”
“那么,赵湘走了之后,你没有跟他再联系?”
“昨天没有,我怕打扰他;可今天,直到刚才,我还在给他打电话……说实话,我真的觉得他可能要出什么事儿……”
说到这儿,何芊再次潸然落泪。
“噢?”陈耳东一时感到意外,“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我一直觉着他有些不对头……”
“为什么这么讲?”
“他好长时间没去上班了……而且……”说到这儿,何芊有些犹豫。
“说下去。”陈耳东鼓励着她。
“他似乎……做了什么亏心的事儿……”她吞吞吐吐地说。
“是吗?能不能再具体一点儿?”
“这个……我没有把握,只是一种感觉,如果说错了……”
“没关系,随便说说而已。”
“好像……与钱有关。”
“与钱有关?”陈耳东一怔。
“是的,因为……他是会计。”
“……这样呀!”陈耳东忽然有所悟彻,赞同地点点头。
随后,他想起了死者那本被拒签了的护照,于是问:
“你知道……赵湘要去美国吗?”
“去美国?”何芊又一次红了脸,“他去那儿干什么?”
“这么说,这件事儿他也没跟你提过?”
“从来没有!”
“嗯……”不解地摇了摇头,陈耳东又问,“那你总该知道,赵湘在什么单位工作吧?”
“他说是一家‘投资顾问公司’。”
“具体的名称呢?”
“这个我不知道,只知道挺大的……不过听赵湘说,公司在亚运村……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汇源公寓……”
“汇源公寓?”
“哦……他曾经提起他的老板,我记得那人姓左。”
“姓左?”
“对。”何芊肯定地回答。
关于死者赵湘的情况,陈耳东在何芊那里基本就了解了这么多。随后他谈起赵湘的那份人寿保险。何芊表示,她对此毫无知晓,听说自己将得到一笔数目不菲的保险金时,更显得大为惊异。
说话间,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于是连忙表白,很明确地暗示自己是个百万富婆,银行户头上的钱,足够她下半辈子花的,连这座房子也在她名下,言下之意她绝不会为这点儿钱铤而走险。她主动地告诉陈耳东──昨天晚上,从下午六点起,她就一直在小区的另一座别墅与另外三个女人打麻将,直到夜里两点。
“如果你需要核实,可以给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打电话。”说着,何芊在一张便签上写下了那三个女人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有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