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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了一件叫人心痛的事,布朗神父,”亚当斯说道,
“下午我们见到的三枚钻石从我朋友的燕尾服口袋里消失了,而且正当你—”
“当我,”神父咧开大嘴,似笑非笑地补充说道,“好端端地坐在他身后时—
—”
“我们没有这类暗示,”亚当斯上校坚定地看了一眼费希尔,这就充分说明他
们确有这种糟糕透顶的猜测。他说道,“我只想请你帮助查出可能是哪位先生干的。”
“谁翻过他的燕尾服口袋?”布朗神父说着,不住地从那衣服口袋里往外掏东
西:五六枚便士,一张回程车票,一小枚银质十字架,一份每日祈祷的小册子,一
板巧克力。
上校看着他,许久过后才说:“你要知道,我更想要了解你心里想的,而不是
这袋里装的什么。不过,当然,我女儿也是你们大家当中的一个,而且她不久才—”
“她不久才为有凶手嫌疑的理想主义者打开父亲的房门。那人明白无误地说他
会去偷任何有钱人的东西。这就是结果。这使得那家伙更加富有,再没人比他更富
有了。”
“你完全能够知道我的想法,”布朗神父相当疲倦地说,“你后来说它值多少。
当我在那没用过的口袋中发现的是这个,意在偷钻石的人是不会谈论理想主义的,
他们指责它更有可能性。”他神情祥和,口气稳定地补充道。
另外两人一会儿就变了,神父接着说:
“你看,我们多少也知道这些人。那个理想主义者不过是偷了颗钻石而非金字
塔。我们该马上注意的是我们不知道的人。扮演警察的家伙弗浴里安,我想知道,
此时此刻他在哪里?”
傻老头腾地弹跳起来,迈着大步出了房间。富翁瞪眼瞧着神父而神父看着他的
祷告书的那会,一小段插曲发生了。
而傻老头回来,郑重其事,断断续续地说:“警察仍然躺在舞台上,幕布已放
下拉起六次,他一直在那。”
布朗神父扔下书本,站立起来,脑海中一片空白,直愣愣地盯着前方。渐渐地,
他那双灰色眼睛中回复了一丝闪亮。只听他含含糊糊地回答道:
“上校,恕我冒昧,您能告诉我您妻子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吗?”
“我妻子?”老兵一时间瞠目而视,回答道,“今年去世的,迄今已有两个月
了。她弟弟詹姆斯是一周后来看她的。”
神父像兔子一样嗖地一跃起。“快来,”他异常兴奋地叫道,“快,我们早该
去看看那个警察了。”
他们飞快地奔向现已落幕的舞台,粗暴地冲开蓝花褛斗和小丑 (他们似乎还在
洋洋自得地窃窃私语着什么),布朗神父弯下腰,瞧着喜剧中的警察。
“用氯仿麻醉,”神父边说边站起来,“我刚刚推想到这一点。”
突然一片安静,上校缓慢地说道:“请严正地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神父蓦地爆发出哈哈大笑声来,随即又停止了。他没讲话的时候,内心充满着
矛盾和斗争。他长喘一口气说:“没有多少时间讲废话了,我得追踪罪犯,但扮演
警察的那个伟大的法国人—和滑稽人跳着华尔兹,恣意搅弄整个场面,乱摇乱晃的
灵巧人影……”他的声音渐渐隐没了,他已经转身跑了起来。
“他是?”费希尔好奇地问道。
“一个真正的警察。”神父喊着跑开,冲进漆黑的地方。
枝繁叶茂的花园尽头是些坑坑洼洼的阴凉地。月桂和常生不败的灌木丛映衬着
深蓝的天空和银色的月亮。就是在隆冬季节,这里也披着南国的春暖色调。月桂树
绿影婆婆,情趣盎然。夜色下的槐蓝充溢着紫光。月儿如同一块硕大无比的水晶石。
整个花园组成了一幅浪漫无际的画面。园中树林的顶部枝条上有一个正在爬行着的
怪诞身影。他看上去一点也不罗曼蒂克。倒是从头到脚地都在闪闪发光,似乎身上
挂着无数个月亮。而真正的月亮又在分分秒秒在追随着他,为他增加一份荧荧之光。
只见他一荡一闪,成功地从矮树木纵身跃上隔壁园子的又高又峭的树上。但因为另
有一个阴影在较小的树下滑动,毫无误差地赶上了他,所以他才被迫稍作停留。
“得了,弗兰博,”一个声音响起来,“你的确有点像一颗‘飞星’,但最终
只会是颗‘陨星’。”
“你可是从来就没做过一件稍稍规矩一点的事,弗兰博,亚当斯夫人死后刚一
周就从加拿大赶来,这算得上明智的。我想,用的是去巴黎的车票吧。就这样弄走
‘飞星’,又是选在费希尔到的那天,这就更算得精了。但除了天赋,以后的事就
谈不上机智了。我想,偷宝石不关你的事。除了把纸做的驴尾巴塞人费希尔的衣兜
这一伪装动作之外,接下来你可就不怎么高明了。你可以另有一百种办法,去轻而
易举地把它摘到手。”
绿叶丛中的银色身形这时似乎是给催了眠一样,徘徊不定,举步维艰,虽说要
硬行逃跑还是易如反掌的。他只是呆呆地瞧着下面的人。
“对,没错,”下面的人说道,“我早就知道这回事。你大力促成哑剧表演,
还让它派上了双重用场。你悄无声息地盗走宝石,风声正是你所怀疑的同谋走漏的。
全能的警察就在今晚要拿获你。惯偷本该感激这样的忠告。飘然而逸。但你,伊然
是一个有诗意的人。你已经用妙法将珠宝藏在耀眼夺目的珠宝赝品中。现在,你看,
若衣服是滑稽人的那件,警察就该紧接着出现了。有可贵精神的警长从帕特尼警察
署出发,来追捕你,引诱走进这个世上设置最奇妙的陷阱。当前门一打开,他就直
登圣诞哑剧的舞台,在那里他被舞蹈着的滑稽人又踢又蹦,又推又搡,帕特尼最受
人尊敬的人们都在发出阵阵笑声。你再也没有比这干得更出色的了。现在,顺便说
一声,。你该归还那些钻石了。”
闪闪发亮的身影纵身跳到一根绿色树枝上,枝头像受到惊吓一样地抽动了一下。
但下面那个声音继续说道:
“弗兰博,我想要你送回这些宝石。我要你放弃现在这种生活。你还年轻,你
有自尊心,你富于幽默感。别梦想在那个行当中善良还会长久得了。人可以保待住
一定程度的善,但没有人能够保待住长久地估恶不俊。在那条路上只会越陷越深。
只耍走上那条路,善良的人会因酗酒而变得凶残,率真的人会肆杀无辜并谎言其事。
我认识的许多人,他们一开始也同你一样,是诚实、正直的不法之徒。一个一昧寻
求欢乐开心,自以为只在针对富人打家劫户的盗贼,最终还是陷人泥潭,不能自拔。
莫里斯。 布卢姆开始是个原则性很强的无政府主义者,一个贫困家庭的父亲,最后
成了一个奸狡巨猾的间谍,一个搬弄是非的家伙。双方都利用他,却也都蔑视他。
哈里。 伯克分外严肃而正经地开始他的‘闲钱行动’,但他现在得靠一个半饱半饿
的姐姐,没完没了地用苏打水和白兰地供他活下去。卢德。 安布尔骑士般地昂首跨
入世俗社会。现在他给伦敦最下流的掠夺者书写匿名信。巴里隆上尉在你之前,是
个很不错的绅士哥儿,却死在了疯人院。当初,他尖声厉叫,对拿克斯派来的探子
和诱他入套的捕头害怕得要死。我知道你后面的树很稀松,你可以像个猴子一样,
一闪身就没入其中。但总有一天你会变戚一身灰白的老猴子,坐在林中,心态变凉,
慢慢地走向死亡。树顶毕竟是光秃荒凉的。”
一切都是静静地进行着,就好像下面那位小个子人给树上的人拴了一根无形的
长长绳索。他接着说:
“你下来的步子已经开始迈出了。你惯于夸许不做小人,但今晚,你却干了件
可鄙的事。你将嫌疑嫁祸到一个诚实的小伙子头上,并已开始防着他。你拆散了他
与爱他的女孩。你还不悬崖勒马的话,你到死前就还会做出一些比那更可耻的事来。”
三粒熠熠生辉的钻石从树丛中落到草地上。小个子弯腰拾起来,当他再次抬头
时,只见树枝圈成的绿色鸟笼中,已经是空空如也,银色鸟儿已经飞走了。宝石失
而复得(所有人当中,只有神父偶然拾得)。晚会也在喧嚣中胜利地结束。大名鼎鼎
的利奥波德爵士甚至对神父说,尽管他本人见多识广,但他仍然尊敬那些恪守与世
无争,生活超脱物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