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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杀?她自杀了,不会怀疑我吗?这不行!”
“哎呀,绝对不会怀疑你的!实实在在是自杀嘛……不过,是不是一定会自杀,倒还难说,如果做得巧妙,也许会自杀的,所以首先要求得谅解。”
“只要做得巧妙……也许只好这么做了!”
话刚出口,我自己大吃一惊。到那时为止,我还未曾想过夏子的死。可是,我竟然心安理得地认可了这种想法。也许我身上隐藏着杀人歹徒的素质吧?或者正如推理小说中所说的那样,也许人人都有杀人的欲望?
“好!”是安使劲点了点头。
接着,他开始说明计划,这办法真是别出心裁!
——我和真弓同床而寝,拍下照片。然后来个偷天换日,换掉照片上的脑袋。说穿了,就是把这照片上真弓的面目,换上夏子那映在照片上的面目,而我的面目则由另一个男子来取代,这用剪辑照片的办法便能办到。这样一来,我就有了证明夏子不贞的照片。
我听得目瞪口呆,问道:“你是说要把这个拿到法庭上吗?”
“嗐,怎么会呢?如果拿到法庭上,经专家鉴定,立刻就会发现这是张骗人的玩艺儿。”
“就是嘛!那怎么办呢?”
“找个人,把它卖给你夫人,而且要出个大得吓人的价钱。夫人一定会不知所措。”
接着,是安又漫不经心地继续解说他的计划。
——夏子困窘之余,也许会向我这作丈夫的把话讲明。她会说,有人叫她买下一幅奇怪的照片,而她对那照片毫无印象。这时,我就说:“撒谎!”并且斥责道:“哪会有这样的怪事?”夏子便会声辩说:“不是撒谎,是真的!”到了这个火候,我就一言不发,把目光死死地盯在她的脸上。然后突然离开她,钻进自己的书房,就是说,我要故作怒态,表明我的心思:“既然有照片,你的不贞就肯定属实!”
听到这里,我插嘴说:
“嗯,懂了。不过,结果会怎样呢?”
“难说。反正夫人会得神经病。神经病发作起来,说不定就会自杀。还会留下一份遗书,表明她是清白的。这样的日本女人多着呢!”
“有道理……不过,我那女人不像会自杀的样子。碰到这种场合,脸皮比城墙还厚……”
“是么?那也不怕。不论夫人脸皮多厚……她总是无法可想的。她在那里犹豫不决,日子过得飞快。那几天里,你可得在家里做出一副痛心欲绝的模样。等到看准了时机,就提出离婚。要是她反问你是为了什么,你回答:‘你自己心中有数!’这样就行了。”
“真有你的!不过——行得通吗?如果到了那种时候,她还是一口咬定不肯离婚,怎么办呢?”
“那你就声言要上法庭争辩。你要暗示手里握有证据。当然,你并不想打官司,这是假戏真做。据我想,不论你夫人那颗心多么坚强,她也没有胆量上法院。把那种照片拿到法庭上去,简直太丢人了!她根本想不到那照片经不住鉴定,所以会生怕输了官司……”
“哼哼。”我发出满意的声息。听起来,这的确是个巧妙的办法。不过,对于是安的计划能否圆满成功,我还心存疑惑。我认为,这事的成功,只有五成把握。
“我总觉得,你把事情想得过于顺利了。如果事与愿违,叫我怎么办呢?”
“船到桥边自然直嘛!有我在,怕什么!到时候再给你拿主意。何况这么干,你是万无一失的。成功了,就能如愿离婚,失败了,也还是现在这样。不,不会是原样了!你夫人有了一块心病,就会低声下气。你在外面找点儿乐趣,她也不好说你什么了。”
我想:这话一点儿不错。这计划虽然过于离奇,但只是离奇而已,却没有被人识破的道理。何况我已向真弓暗示了与夏子离婚的决心,话既出口,就到了必须有所行动的地步。下次幽会时,真弓便会催我离婚的。
我说:“试试看吧。”
话是这么说了,却惟有一件事,我还是放心不下。
“只是……要拍下我们两人的照片,真有点难办!如果上银座去买来色情照片,加以利用,怎么样?……”
是安说:“不行!那种照片是经过多次重拍的,失去了鲜明度。剪辑过后,还是一样,外行也能识破的!有了底片,才能制作出尽可能逼真的照片。”
“是么?……好!就照个接吻的镜头,勉强对付吧!要是拍床上的光景,太难为情,干不了!”
“光接吻的照片毫无用处!你拿到法庭上去,也没什么可怕的。何况穿着衣服。恐怕会露馅。”
是安固执己见。
“可是,床上的光景也可能露馅的。毕竟做过几年夫妻,我的体征她是熟悉的。”
“唉呀,你的身体用毛巾遮去一半,女的仍然穿着长衬裙,不就得了!用不着像色情图片那样道破天机,拍下赤裸裸的场景。这种床上光景,只要达到能通过电影道德审查的程度就行了。”
照这种说法想来,似乎不必十分顾忌。总而言之,无非是存心当个电影演员,到时候施展演技就行了。我答应下来了,只是最后提了一个要求:
“这张照片,得让我自己来拍!我的照相机是带自拍装置的,装上三角架,就能自己拍。无论如何我不愿在第三者眼前丢丑!”
是安想了片刻,回答说:
“好,就这样吧!”
4
那一周星期六,我和真弓天还未黑就到了常去幽会的那家旅馆。门厅里,那个面熟的女招待,脸上露出略感惊诧的神色。在这以前,我们从来不曾在白日里上这家旅馆。星期六下午,真弓总是去学插花。所以,我们俩出入旅馆的门厅,总是在工作日里,而且只限于公司下班以后的夜间。
我们被引进了平时幽会的房间。这是个带浴室的套间,而且离大街最远。这套间分为两室,一室四席半,一室三席,三席那一间的后边便是浴室。在这日本风格的套间里,惟有浴室是西式的。
在那四席半的房里,正中央放着一张大餐桌。女招待把我要的啤酒搁在那餐桌上,就潇潇洒洒地朝三席的那间房走去。
我起身跟上她,悄声说道:
“窗户不用关了。”
女招待似乎不相信她的耳朵,一时双眼圆瞪。不过,她还是轻轻把头一点。我乘势把一枚百元的硬币,塞进她的手里。
真弓诘问地望着我,说:
“你跟她说什么?”
我支吾道:“嗯嗯,马上就会明白的。”
照相机里已经装上了感光度很高的特位伊X胶卷,如果不关窗户,摄影十分方便。不过,这种事开始时不能对真弓讲明。
真弓人浴时,我在三席的房间里安装三脚架。房间狭窄,加之褥垫占地颇宽,三脚架找不到合适的立足点。我把褥垫曳到房间一隅,好不容易才安置妥当。不过支脚没法张开合适的角度,只好勉强维持那一触即倒的架势。
奇怪的是,就在做这些准备的时候,我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怪异的兴奋感。这与初次领着真弓上这家旅馆时的心情有些相似。我和真弓的情事,破天荒第一次将在明亮的光线下进行,也许我的心情已是迫不及待。或者,也许是我对于拍摄的情事,竟怀有着魔人邪的兴趣?
真弓从浴室出来了,身上只裹着一条浴巾。这与平时毫无不同,可是在白天日光下看去,与那台灯昏光下的景象相比,获得的印象竟是迥然相异。
我观赏着真弓的身姿,说:
“真好!”
“什么呀?”
真弓一时不明白,反问一句。但很快发现了我的视线,是在上上下下观赏她那浴后淡淡发红的体肤,便说:
“真坏!”
她这话与我的话似乎恰成对句,我不禁笑了。
真弓看见了照相机,忙说:
“哎呀!装上了相机,这是干吗?”
我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一个主意。
“我想给你拍裸体照,行吗?”
我确信她不会拒绝。她对自己的风采颇有自信。以前她曾在昏黄的台灯下暴露一丝不挂的躯体,还做出千姿百态,向我挑逗。
真弓并不答话,立刻松开毛巾,让它落下。这就是回答。丰满的曲线,呈现在我眼前。
我给她拍摄了裸体照,三张而已。真弓的身体我是知无不尽的,可是从取景镜里望去,那姿容竟以不同于以往的新鲜美感使我激动。我第三次按下快门,我便朝她张开了怀抱。真弓嬉笑着,向我怀抱里倒来。两人贴唇狂吻。
真弓的朱唇从我嘴边离开时,我压抑住强烈的欲望,以兴冲冲的语调说:
“喂,拍一张纪念照吧!”
真弓惊问:“啊?纪念照?”
“对呀。纪念我们的爱情嘛!”
这矫揉造作的回答,我自己觉得肉麻。然而舍此没有更好的说法。我认为把全部计划向真弓摊牌的时机还没到。
真弓撇撇嘴,说:“真是低级趣味!”不过,她并不拒绝。也许她这一代人都是这样吧?她似乎十分简单地认为性就是享乐。或许,她是先天属于娼妓型的女性……不过,不论怎样都无关紧要。我就是喜欢真弓的这种秉性。她与假装正经的夏子正好相反。
真弓遵从我的指点,重把浴巾裹在身上,我自己则仅裸上身,就这样拍摄“爱情留影”。我恐怕失败,也拍了三张。
摄影的姿势,不同于普通的拥抱。在自拍装置“嗒嗒”作响的三十秒钟之内,我们肢体相缠,静止不动,互相对视。
第三张的快门落下的瞬间,真弓急不暇待地解开浴巾。她那条搂着我脖子的手臂,立刻充满了力量,丰满而富有弹性的胸脯贴紧了我的身体。我也觉得在“静止的拥抱”中压抑着欲望骤然炽烧,紧紧抱住了真弓那白皙光润的躯体。
5
此后,约有一周时间平静无事。底片和夏子的照片,一起交给是安了。按照计划,是安应该又把它交托相识的摄影家剪辑处理。
就在一星期过去的第二天,我回到家里,吃过晚饭,夏子平平淡淡地说道:
“今天有个学生时代的朋友来看我。”
“哦哦。”
我对这种事兴趣不大,所以边看晚报边听她说,打算只当耳旁风对付过去。
“我这个朋友呀,有人找个奇怪的罪名赖上她了,想要讹诈,看样子她挺为难。她说是来找我拿主意的,可那事情太奇怪,我也不知道叫她怎么办才好!”
“你说是讹诈?……”
我的兴趣陡增。
“是呀!有个男人拿着一张照片去找她,照片上是她和丈夫以外的男人抱在一起。说是要卖给她呢!”
“既是这样,怎么说是奇怪的讹诈呢?这有什么稀奇!你那朋友行为不端,应该说是自作自受!”
我故意表示责难。我知道,这是夏子假托友人的难事,借以试探我的态度。我暗想道:“你居然还有这么一手?”对于夏子的智慧,我难免有些钦佩。
“你误会啦!我朋友可不是那种水性扬花的女人!而且她说照片上的男人她根本就不认识,就是说,她认为这是个骗局。”
“别说傻话!这不是小说,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既有照片为证,不就说明她确实是个浪荡女人么?”
我仰头望着天花板,断然喷出一口香烟,以加重语气。
“哦?你也是这么想的?”
“当然嘛!难道还有别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