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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撒头像
作者:切斯特顿
译者:田世才
……自杀,只需一个人;谋杀,则需要两个人而勒索,就起码要三个人了……
在布隆顿或是肯新顿的某个地方,有一条漫长的大道,大道两旁矗立着高高的
房屋,然而这些富家邸宅却大部分荒凉着,看起来像是漫无边际的堆满荒冢的高台。
那些通向黑洞洞前门的台阶如此之陡,使人不禁想起金字塔的斜坡来,而人们在敲
响那些房门之前,大都会犹豫一阵子,生怕出来开门的都是木乃伊。但是更让人感
到荒凉的是那些灰色的临街建筑,绵延不断却又千篇一律。朝圣者们行走在这种房
屋下的大道上,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想法,即无法找得到某个路口或街角;除了一个
例外——一个很小的例外,一个足以让朝圣者们惊喜得欢呼起来的例外。那就是两
座高大房屋之间的一个类似小巷的通道。和宽阔的街道比起来,那东西好像是一扇
门乃至于门上的一条裂缝。但是小巷也还有相当的宽度,容得下一个俾格米人的啤
酒店或是饭馆什么的,同时还可容下某个富人的马夫,让他站在角落里。黑暗里有
着什么欢快的东西,尽管这地方看起来不起眼,但却有着某种无拘束的恶作剧的东
西。在那灰色石头砌成的高大建筑物下,小巷里面看来不过像是某个亮着灯火的侏
儒人的房子而已。
在某个美妙之极的秋夜的傍晚,任何路经该地的人或许都已注意到一只手轻轻
拉开一块红色的窗帘——那窗帘(和上面的一些白色大字一起)将屋子内部半掩藏
起来,使走在街上的人不易看见。同时,或许都已看到了一张脸,那是一张天真无
邪的奇怪的脸,隐约出现在窗帘的后面。事实上,那张脸就是某个善良的叫做布朗
的脸。布朗曾是文塞克斯郡一个叫卡布霍的地方的神父,现在伦敦供职。他的朋友
弗兰博,是一个私人侦探,此刻正坐在神父的对面,正在为街区的某个业已澄清的
案件做着最后的记录。他们坐在靠窗的一张小桌旁,这时神父拉开了窗帘,注视着
街上的一个陌生人,一直到他走过窗户再也看不见为止。然后神父那双圆圆的眼珠
子就不由自主地转动起来,转到头上那扇窗户的白色大字上,接着又转到比邻的一
张桌子上——那儿坐着一个喝着啤酒吃着饼干的挖土工人,和一个喝着杯牛奶的红
头发姑娘。于是(看到他的那位朋友把那笔记本放进了兜里),他语气轻柔地说道:
“假如你有十分钟的空余时间的话,我希望你能跟着那位长着假鼻子的人。”
弗兰博吃惊地抬起头,那位红头发的姑娘也抬起了头,脸上露出比惊讶更为强
烈的神情。她很简单而随便地穿着一套棕色的薄粗平麻布的薄衫。但是仔细一看,
她却是一位女士,带着有点造作的傲慢神情。“长着假鼻子的人?”弗兰博喃喃道,
“他是谁呢?”
“我不知道,”布朗神父回答道,“我想让你去查一下,拜托了。他是朝那儿
走的。”说着翘起大拇指,举过肩膀,模糊地指了指,“他最多走过三根路灯杆,
我想他就是朝那个方向去的。”
弗兰博以一种介乎困惑与愉悦的神情注视着他的朋友。然后他站了起来,侧着
身子,从那低矮的酒菜馆的小门挤了出去,渐渐消失在微明的暮色里了。
布朗神父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小书,静静地读了起来。那位红头发姑娘离开
她的桌子,坐到了他的对面。神父感觉到了,但是他装做什么也没觉察到似地继续
读着他的书。 最后她把身子往前微微倾了倾, 以一种微弱然而有力的声音问道,
“你为什么那样说呢?你怎么知道那鼻子是假的?”
神父慢慢抬起头来,眼睛难为情地眨巴着。然后他那半信半疑的眼神再次转到
酒馆前面玻璃上的那些白字上面。姑娘也顺着他的眼光看去,也停在了那上面,但
仍是浑然不解的样子。
“不是,”布朗神父说道,像是解答着她的疑惑似的,“那不是写的sela,就
像赞美诗里所唱的那样,我刚才心不在焉时就是那么认的。而实际上那写的是ales
①。”
注:①ales:啤酒。——译者
“那又怎么样?”姑娘睁大眼睛询问道,“那上面写着什么又有何干?”
神父那沉思着的眼睛闲游到姑娘那粗帆布薄袖上,袖的周围绣着一圈优雅的细
线,这细线正可将之和一般女人的劳动装区别开来,也使得那衣服更像是一位学艺
术的贵族学生的劳动装一样。他似乎在这衣袖上找到了很多可想的东西。然而他的
回答显得迟钝而犹豫不决。“你看,小姐,”神父说道,“这地方从外面看起来…
…是啊,很体面的地方……但是像你这样的小姐不会……一般不会这么认为。他们
绝不会选择到这种地方来,除非……”
“除非什么?”她问道。
“除非是某个不幸的人,但是她到这儿来不是为了喝牛奶,而是有别的什么原
因。”
“你真是一个怪人啊,”姑娘说道,“你到底想谈些什么呢?”
“并非想要麻烦你,”神父说道,“只是我想了解足够的东西以便帮助你,如
果你愿意向我寻求帮助的话。”
“但是我凭什么需要帮助呢?”
神父继续着他那滔滔不绝的充满想象力的独白:“你不可能是来看你的什么下
人,或者地位卑微的朋友之类,因为,要真是那样的话,你早已到客厅里去了……
你不可能是由于生病了才进来的,要真生了病,你早该找女店主了,因为她显然看
来是个受人尊敬的人……况且,你那样子不像是生病了,只不过是不高兴……这条
街是仅有的一条漫长通道,没有拐弯或者街角什么的;而街道两边的房门都是紧闭
着的……我只能猜测你刚才见到某个你不想见到的人走了过来,而在这石头的荒野
中又只有这餐馆是唯一的避身之所……我想我刚才没有获得允许就偷看了那个匆匆
过去的陌生男人的举动……因为我觉得那人看起来像是坏人……而你看来则是个好
人……我就作好了准备,一旦他侵犯你我就会站出来帮助你,就是这样。至于我那
位朋友,他很快就会回来的;当然沿着这样一条光溜溜的街道走下去他什么也查不
到的……我不认为他查得到什么。”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把他支了出去呢?”她叫道,由于好奇心,她的身子
微微向前倾了倾。她的脸上带着几分傲慢与急躁,与那微红的面色正好匹配。她有
一个罗马人那样的鼻子,就像玛丽·安托万内特的那样。
神父第一次这么静静地看着她,说道:“因为我曾指望着你能同我说话的。”
她脸色涨得通红,透着愤怒的阴影,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尽管她很焦虑
的样子,她的眼里和嘴角蹦出了幽默,她几乎是冷峻地回答道:“是啊,既然你如
此喜欢和我谈话,那或许你会回答我的问题的。”她停了一会儿,补充道,“请问
你为什么认为那男人的鼻子是假的呢?”
“在这种天气里,他那鼻子看起来总有点像蜡做的那样。”布朗神父极为简单
地回答道。
“但那毕竟是鼻子啊,虽然非常的畸形。”红头发姑娘争辩道。
现在是轮到布朗神父笑了起来:“我没有说那是处于纨绔子弟的习气而戴上的
那种假鼻子,”神父说道,“这个人,我想,他所以要戴上假鼻子,却似乎是因为
他那真正的鼻子是如此的好看。”
“但是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呢?”姑娘急切地问道。
“那首童谣是怎么唱的来着?”布朗神父心不在焉地说道,“有一个畸形人,
也走过了一英里畸形的路……那个人,我想,走过了一段畸形的道路,——带着他
那畸形的鼻子。”
“啊,他做了什么呢?”她问道,似问非问的。
“我一点也不想强迫你对我吐露实情,”布朗神父静静地说道,“但是我想,
你能告诉我的肯定比我能告诉你的多。”
姑娘突然跳了起来,然后静静地站在那儿,紧握着拳头,就像是那种一怒之下
准备扭头就走一样;然而她那攥紧的拳头慢慢地松开了,她又坐了下来。“你比其
他任何人都神秘莫测,”她浑然不顾地说道,“但是我觉得你这种神秘之中一定带
有什么目的吧?”
“我们大家最害怕的,”神父低声说道,“乃是没有中心的迷宫。这就是为什
么无神论只是一个噩梦的原因。”
“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红头发姑娘主意已定,“除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而外,因为这个我确实不知道。”
她用手指尖抚弄着桌布,继续说道:“你看起来好像很知道什么叫势利什么不
叫势利的;当我给你谈到我的家庭如何富有以及历史悠久时,你会知道那不过只是
整个故事不可不提及的背景。我的危险主要来自我弟弟那种僵化而质朴的观念,即
贵人行为理应高尚才对。我的名字叫克里斯塔贝尔·卡斯塔尔斯。我父亲就是卡斯
塔尔斯上校。你或许听说过的,他就是那位著名的罗马硬币收藏家卡斯塔尔斯。我
永远无法给你描述我的父亲。我能说的最确切不过的话就是:他本身就很像是一枚
罗马硬币。他英俊潇洒,为人真诚,阅历丰富,不过性情倔强,而且属于那种思想
有点过时了的那种人。他对他那些收藏品的自豪胜过对他的盾型军章的自豪——对
此没有任何人持有异议。他的特异的性格在他的遗嘱里体现得最为充分。他有两个
儿子和一个女儿,他和其中一个儿子吵了架,那个人就是我哥哥贾尔斯,于是贾尔
斯就被送到澳大利亚去了,他所得到的不过是一小部分补助而已。然后,他立了一
个遗嘱,把所有的卡斯塔尔斯收藏品以及更小一部分的补助留给了我弟弟亚瑟尔。
他的本意是想把那些收藏品作为他能留给后人的最为贵重的礼物赠给亚瑟尔的,以
表彰他的忠诚。正直以及他在剑桥大学里在数学和经济学领域取得的杰出成绩。所
以,实际上父亲把绝大部分的财产都留给了我,我敢肯定,那是他最不屑一顾的东
西,于是就把它给了我。
“亚瑟尔,或许你可以说,他对此是颇有怨言的;但是亚瑟尔又成了我父亲第
二。尽管他曾经和父亲有一些分歧,但是当他接管了那些收藏品之后,他就变得像
是献身于某个教堂的非基督神父了。他就像是此前的父亲一样,以同样傲慢而盲目
崇拜的方式把那些半便士的罗马硬币和卡斯塔尔斯家族的荣誉混杂起来。他的举止
就好像表明那些罗马硬币必须要以古罗马般的美德来看管它们。他没有什么物质爱
好,他一点也不在乎个人的物质享受,他为那些收藏品而活着。他经常都懒得为了
简单的早午晚餐而穿上礼服;而总是穿着旧的棕色晨衣,在那些用绳子捆着的棕色
纸包间度过自己的光阴(那些包裹除了他而外,没人会获准去碰它们的)。绳子、
丝带和他那苍白而文静的瘦脸,使得他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旧时的苦行僧。然而时
不时他也会穿得像个非常时髦的绅士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