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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觉得我们以后不会见到他跟她一起了。”
“他女朋友吗? ”
他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只要一想到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蒂勒里太太正被人用刀杀死,他们大概也就没劲了。而且他应该在家的,是不是?你在鬼混的时候,最不希望听到的,就是你老婆被人杀掉了。”
我想了想,点点头,“守灵活动是在今天晚上吗? ”
“是吗? 你要去? ”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谁要去。”
我在停止营业前喝了一杯,离开波莉酒吧,到“小猫小姐”又喝了一杯。紧张的斯基普现在好像离我很遥远。我坐在吧台上,极力想忽略坐在我身边、态度还不坏的男子。他一直告诉我这城市之所以会这么糟,全都是前任市长的错。他的话我不尽同意,但我也不想跟他争辩。
我把酒干掉,往门口走。走到一半,斯基普叫我名字。我转身,见到他朝我走来。
我又走回吧台。他说:“现在时候不对,但是有件事我想问你。”
“哦? ”
“有件事想问问你的建议,可能会耽搁你点时间。你明天会到吉米那里遛遛吗? ”
“可能吧。”我说,“如果我不去葬礼的话。”
“谁死啦? ”
“蒂勒里老婆。”
“哦,葬礼是明天? 你真的想要去吗? 你跟蒂勒里有那么熟啊? ”
“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去? 算了吧,这不关我的事。我两点、两点半左右在阿姆斯特朗酒吧等你。如果我没瞧见你,我会再找个时间跟你谈。”
第二天,大概两点半的时候,我已经坐在酒吧里等他了。我刚吃完午饭,斯基普进门扫视我究竟有没有出现的时候,我在喝咖啡。他终于找到我,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你没去啊? ”他说,“今天不是参加葬礼的日子。我刚去过健身房,还在蒸汽浴室里坐了一会儿。这整个城市就像是间蒸汽浴室。你喝什么? 是你自创的肯德基咖啡吗? ”
“不是,只是普通咖啡。”
“那有什么喝头? ”他转身,叫来一位女招待。“给我一杯超级黑啤。再给我这位老爹一点什么,好让他加在咖啡里。”
那位小姐给我一杯酒,给了他一瓶啤酒。他把啤酒慢慢倒进玻璃杯,让泡沫堆到约有半寸高,端起来,喝了一口,放下杯子。
他说:“我可能有麻烦。”
我没搭腔。
“这几句话不要对别人说,好吗? ”
“好。”
“你对酒吧这行知道多少? ”
“从酒客的角度来说,知道得不算少。”
“我很喜欢,因为全是现金交易。”
“那当然。”
“有的地方刷卡,我们不,全部现金交易。不过,我偷偷告诉你,如果你要付支票或是签账,我们当然也没问题。不过,基本上,我们只收现金。我们百分之九十五的买卖全部是现金,可能还不止。”
“那又怎样? ”
他掏出一支烟,在拇指上敲了敲,“我真不想从头再说一遍。”
“那你就别说。”
他把香烟点着。“现在大家讲话都很精简。”他说,“有一部分钱在记账前,就消失不见了。我们不会记在账本上,不会把钱存起来,反正这笔钱根本不存在。
你只要藏起一块钱就等于赚进两块钱,因为你用不着付税。你明白了没有? ”
“这没什么不明白的,斯基普。”
“大家都这么干。糖果店、书报摊,只要是用现金的地方,大家都用这一招。
天啊,这就是美国的生活方式――如果总统有办法,照样会逃税。”
“前一个总统不就这样吗? ”
“这不用你提醒我,就是那个王八蛋害得逃税成为一件不体面的事。”他狠狠吸了一口烟,“我们是在几年前开张营业的。账本归约翰管。我发号施令,雇用新人,叫旧人滚蛋。他负责买货、记账。两人分工还算愉快。”
“然后呢? ”
“就要说重点了好不好?去他妈的。从一开头,我们就有两本账本,一本我们自己看,一本给山姆大叔看。”他的声音转为阴郁,摇了摇头。“我就不明白这个道理。我想只要一本假账本不就可以了? 可是他说我们一定要有一个真的账本,这样我们才知道到底是赚是赔。你明白这道理吗? 你打烊的时候把钱数一数不就知道是赚是赔了吗? 何必要两本账本? 可是这家伙有生意头脑,对这种事情比较了解,所以,我就说好。”
他端起他的杯子,喝了口啤酒,“它们不见了。”
“那些账本? ”
“约翰星期六早上来店里,还把上个礼拜的账整理了一下。在这个星期六以前,一点征兆都没有。前天,他想查一点东西,去找账本,账本不见了。”
“两种版本都不见了? ”
“不是,只有给自己留存的那本不见了。”他又喝了一点啤酒,用手背抹了抹嘴唇,“约翰花了一整天时间去找,找得快要发疯了,直到昨天才告诉我。我当然也烦得要命。”
“情况到底有多糟? ”
“他妈的。”他说,“糟透了。我们可能因此关门。”
“真的? ”
他点了点头,“从我们开张、赚进第一笔钱的陈年老账,全部都在那本账册上。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我们附近也开了一家酒吧,我们苦干实干,把他们的生意抢得差不多了。如果那本账本落在他们手里,我们就完蛋了,你知道了吧? 这种事能用错误来形容吗? 我们所有的秘密都白纸黑字写在里面。有关单位有了这组数据,再一查我们的退税纪录,马上就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了。你都没法子编个理由骗他们。
你唯一要知道的是你会在哪里落网,是亚特兰大还是其他地方。”
我俩相对无言好一会儿。我喝了点咖啡,他点了一支烟,朝天花板吐烟圈。店里仍然在放古典音乐,两支木管乐器相互唱和。
我开口说:“你要我做什么? ”
“查出账本是谁拿走的,把它们找回来。”
“也许是约翰一时糊涂,把账本放到别的地方去了。过两天就……”
他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昨天下午把办公室翻得底朝天,他妈的,就是找不到。”
“就这么不见了? 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 你把它们放在哪里? 上了锁吗? ”
“应该上了锁。不过,有的时候,约翰会随手把账本塞到抽屉里。这么久没出事,当然会大意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反正就这么回事,如果你有点急事,你不见得会把它放回原位。他告诉我说,星期六他的确上了锁,但没过一会儿,他又承认他也不记得到底上过锁没有。记账是他例行的工作,他每个礼拜六都得做一遍,谁会记得到底上过锁没有。不过那有什么差别? 反正账本就是他妈的不――见――了! ”
“有人拿走了。”
“没错。”
“如果把那本账本送到国税局……”
“那我们两个就死了。就这么简单。报纸讣闻版会把我们两个人的名字放在蒂勒里太太的旁边。你错过我们葬礼的话,没有关系,不要担心,我明白你意思到了。”
“没有丢别的东西吗,斯基普? ”
“好像没有。”
“那这个贼是冲着你们来的。有人溜进你的办公室,拿走账本,跑了。”
“没错。”
我思索了一会儿,“你有没有什么仇家? 比如说,被你开除的人怀恨在心? ”
“是啊,我曾经想过这一点。”
“说不定他们向联邦政府告密。你知道的,过两天,有两个穿西装的家伙,走进你的酒吧,亮出他们的证件,把你们所有的资料、跟银行往来的纪录一古脑儿全部带走,那就有你好受的了。”
“你接着说好了,马修,你真的让我心情愉快。”
“也许那个人不是想找你麻烦,只是想弄两个钱花花。”
“你是说靠账本图利啊? ”
“没错。”
“想办法叫他卖给我们。”
“你真是个精明的顾客。”
“我跟卡萨宾都这么想。坐着等,他这么告诉我,坐着等好了,不管是谁拿了,他自然会来找我们,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按兵不动,问题自然迎刃而解。如果只是逃漏税,应该可以获得保释吧? ”
“当然可以。”
“那我只好流亡海外,到尼泊尔去卖点乱七八糟的玩意给那些嬉皮观光客,了此残生。”
“你真的觉得这种日子比较好过? ”
“应该是吧。”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上的烟,随手把烟屁股往没喝完的啤酒里一扔。“我最恨人家这样子干了。”他又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我最恨见到送回吧台的酒杯里漂着烟屁股。恶心死了。”他的眼睛盯着我,好像想要瞧出什么端倪,“你能帮我点忙吗? 我可以雇用你。”
“我不大明白,你雇我要干什么? ”
“你是说现在我只能等待喽。我最恨等待了。我上高中的时候,跑步上学,四分之一里。当然我那时候比较轻。我烟抽得很凶,我十三岁学会抽烟,在那个年纪,你什么都敢做,天不怕,地不怕,好像什么东西都保护着孩子,难怪他们都觉得他们永远也不会死。”他从盒子里拿出一支烟来,但只拿出一半,又推了回去。“我喜欢赛跑,但是我最讨厌等待比赛开始的那段时间。有的人会吐,可我不会吐,因为我喜欢比赛。我只会想小便,比赛完之后,我也会跑去小便。”回想起往事,他不禁摇了摇头,“我被派到海外也一样。我不在乎打仗,可是等着上战场的那段时光,我总是不免要胡思乱想,难熬得很。我现在又回想起那段时光,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其实,这跟现在的难题又有什么关系呢? ”
“我了解你心情。”
“等待,跟谋杀没两样。”他往椅背一靠,“我要给你多少,马修?”
“什么多少? 我又没做什么。”
“你给我不少建议啊。”
我劝他提都别提。“这杯酒就算你请客好了。”我说,“这样就行了。”
“成交。”他说着,站起身来。“说不定将来我会有麻烦你的地方。”
“尽管说。”我说。
他出门时还跟丹尼斯聊了几句,我把杯中的咖啡喝光。隔两张桌子的女士已买单离去,报纸却留在桌上。我把报纸拿过来看,又叫了一杯咖啡跟一杯波本,把波本倒进咖啡里,让咖啡有点甜味。
下午,等我把女招待叫过来的时候,酒吧里的人已经多了起来。我给她一块小费,请她把账单给我。
“没有账单。”她说,“那位先生已经付了。”
她是新来的,所以不知道斯基普的名字。“他真的太客气了。”我说,“可是在他离开之后,我又喝了一杯,这总该有账单吧? ”
“你去问丹尼斯好吗?”她说。
在我还没开口之前,她就去帮别的客人点东西了。我跑到吧台,把手指往后一指,跟丹尼斯说:“她说我那桌没有账单。”
“她说的是实话啊。”他笑道。他常常笑,好像一天到晚都能看到很好笑的事似的。“德沃把所有的账都付掉了。”
“不可能。不管怎么说,在他走了之后,我又喝了一杯,我叫那个女服务员给我账单,可是她却叫我来找你。是又出了什么事吗? 我到底有没有账单? ”
他的嘴咧得更大了,“只要你想要账单,我会给你一张,但是今天不行,你现在一张账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