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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库珀蒂诺为梅雷迪思工作过。”
“是的。”
“你是两年前离开那儿的吗?”
“是的。”
“为什么要离开?”
“为什么问这个?”伊利勃然大怒地说,声音在卫生间里回响。“实际上你知道为什么,人人皆知其中的原因,她毁了我的生活。”
“怎么回事?”桑德斯问。
“那是这样的,”伊利摇了摇头回忆起来,“她日复一日地说:‘罗伯特,请多呆一会儿,我们还有事情要商量。’过了一段时间,我就设法找借口,然而她总是说:‘罗伯特,我不知道你是否想把自己完全奉献给公司。’然后她总要对我的工作表现评论一番,总会说些微不足道的缺点,具体什么缺点我也无法解释清楚,反正存在这些问题,而且越来越多。‘罗伯特,我认为现在你需要我帮助你,下班后你可以来见我呀。’‘罗伯特,为什么你不顺道来我寓所一起讨论一下这个问题呢?我认为你太应该这么做了。’我真是——太可怕了,呃,和我住在一起的那个人不让,呃……我陷入了绝境。”
“你告发她了吗?”
伊利笑得很刺耳。“你在开玩笑吧?她是名副其实的加文的幕僚。”
“因此你就这么忍受……”
伊利耸了耸肩。“后来,那个和我住在一起的人找到了另一份差事,他来这儿时,我也调到了这儿。我是说,当然我想走啦,这事弄得满城风雨。”
“现在你愿意写一份叙述与梅雷迪思这段往事的材料吗?”
“不可能。”
“你知道吗,”桑德斯说,“她干了坏事而没受惩罚的原因就在于无人告发她。”
伊利的身子离开了水池。“我有生以来有许多恼人的事未曾向人透露过,”他走到门口又停下来,转过身子,“正因为如此,你必须明白:关于梅雷迪思·约翰逊的问题,我什么也没说。如果有人要问,我就会说我们的工作关系一直很好,而且我还会说,我从未见过你。”
“梅雷迪思·约翰逊吗?我当然记得她,”理查德·杰克逊说,“我在她手下工作了一年多。”杰克逊的办公室就在先锋广场南面奥尔德斯大厦的二楼,此时桑德斯正在这里了解情况。杰克逊约摸30岁,英俊潇洒,有着运动员的健壮身体。他是奥尔德斯分公司的销售经理,办公室里随地堆放着盛放图形程序编制的产品盒,图形程序编制有智力图形、徒手画、超级油画和版面制作。
“美丽动人的女人,”杰克逊说,“非常聪明,总是那么讨人喜欢。”
桑德斯说:“我纳闷的是你为什么要离开那儿。”
“有人向我提供了这份工作,这就是原因。而且我决不后悔。多好的工作,多好的公司,在这儿学到了很多有用的知识。”
“这就是你离开那儿的唯一原因吗?”
杰克逊笑起来。“你是问,那个破鞋梅雷迪思追过我吗?”他说,“嘿,我的地位有罗马天主教皇那么高吗?有亿万富翁比尔·盖茨那么富有吗?然而她确实追过我。”
“这事和你后来离开有关吗?”
“没有,没有。”杰克逊答道,“梅雷迪思追过每个男人,就这方面来说,她是那种把机会均分给别人的雇主。她追每个男人。我起先在库珀蒂诺工作时,她雇了一个曾在外面吃饭时追过的小伙子。她常常吓唬那个可怜的家伙,那个瘦骨嶙峋、胆子很小的小伙子,哎呀,她曾把他吓得直打哆嗦。”
“那么你呢?”
杰克逊耸了耸肩。“我是个单身汉,又刚进公司。她美丽,我对她印象很好。”
“你从未遇到过麻烦?”
“从未遇到过。梅雷迪思好极了,当然,她生活很不检点。然而人无完人,她非常聪明,美丽动人,穿着总是那么高雅庄重。她喜欢我,因此她带我去参加各种社交聚会。我与人结交,和人交往,棒极了。”
“因而你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事情?”
“什么也没发现。”杰克逊说,“她可能有点霸道,人们已习以为常了。我还见过另外两个女人,但她总是喊我给她办事,哪怕下班的前一分钟,我也是随叫随到。有时我也感到恼火,认为自己的生活都不属于自己,而且有时她脾气很坏。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做的都是些必须做的事。今年我30岁,是这儿的助理经理。我干得极其出色,极其出色的公司,极其出色的城市,极其出色的未来。而我把这一切归功于她,她极其出色。”
桑德斯说:“你和她有这种关系的时候,你仍是公司的一名雇员,对不对?”
“是的,说得很对。”
“根据公司规定,她难道不应该把与雇员的任何关系汇报给公司吗?她有没有汇报与你的这种关系呢?”
“哦,没有。”杰克逊说着,将身体向桌前倾去。“我们坦率地说吧,这话不得外传。我认为梅雷迪思了不起,如果你与她相处不融洽,那是你有问题,我认为没有别的原因。说实话,假如你和她生活过,那么你就不会感到奇怪了。梅雷迪思喜欢和男人做爱,她喜欢要他们这样做那样干,她喜欢把他们使唤得团团转,这就是真正的她。我看不出她有什么不对之处。”
桑德斯说:“我认为你不——”
“写一份材料吗?”杰克逊问。“说正经的,你听着,现在到处都能听见许多屁话,我就听过这样的话:‘你不能和同事出去。’天哪,如果我不能和同事出去,那我还是个童男子呢。只要是同事,就能结伴出去玩,因为只有这种人你才了解。有时这些人是你的上司,是大人物。女人玩了男人,一个个玩下去;男人玩了女人,一个个玩下去。如果可能的话,人人都在想方设法占有异性,因为他们想这么干,我是说,女人和男人一样性欲旺盛,她们就像我们一样需要性发泄,这才是真正的生活。但是如果你遇到一些对性生活感到讨厌的人,那他们就会投诉,并且说:‘哦,不行,你不能对我干这种事。’告诉你吧,这些都是废话,就像那些我们大家都得参加的敏感培训班一样,大家双手放在腿上坐着,学习如何正确地和同事打招呼。可是培训班一结束,大家出去后又像以前那样到处乱搞。助手们走过来对我说,‘哦,杰克逊先生,你去过健身房吗?你长得真棒’,然后调情地闪动着眼睫毛。那么我该怎么办呢?你就不能装正经了。人们饥饿了,他们想吃东西。这与他们参加过多少次培训班有什么关系呢?人们转变思想转得都相当地快,谁相信那些培训班上的话才是大傻瓜呢。”
“我想你已回答了我的问题。”桑德斯说完站起身准备离开,显然杰克逊不想帮助他。
“你瞧,”杰克逊说,“很抱歉你在这儿碰到了难题,不过这年头人人都太敏感了。现在我才了解一些人,了解刚刚大学毕业的青年人,他们确实感到他们不应有不愉快的经历,大家都不愿说彼此不想听的话,都不愿说大家都不想听的笑话。但问题是,没人能够按照他们希望的那种方式创造出一个永恒不变的快乐世界,总会有使你难堪或让你讨厌的事发生,这就是生活。我听见女人们天天拿男人当作笑柄谈论,无礼而淫秽的玩笑,我是不会为此不安的。生活是伟大的,谁有时间去烦这个,我是不会的。”
桑德斯于五点钟走出奥尔德斯大厦,疲惫而沮丧地拖着双腿朝哈泽德大厦走去。街上湿漉漉的,然而雨已住了,下午的阳光正吃力地穿过云层射来。
10分钟后他回到了办公室。辛迪不在办公室,弗尔南德斯也走了,他感到孤独、凄凉和失望。他坐下来,拨著名单上最后一个电话号码。
“晚上好,乡绅电子数据系统公司。”
桑德斯说:“请接弗雷德里克·科恩办公室。”
“很抱歉,科恩先生白天就出去了。”
“请问怎样才能找到他?”
“不知道,能将您的口信录下来吗?”
该死的,他想,这有什么用?不过他还是说:“好的,请吧。”
只听咔哒一声,接着便是:“嘿,我是弗雷德里克·科恩,听到嘟的声音后请留言。如果是下班时间,请打车内电话502—8804或家里电话505—9943找我。”
桑德斯匆匆记下电话号码。他先拨了车内电话号码,只听一阵静电劈啪声,接着是说话声:
“知道了,宝贝,对不起我迟到了,不过我已在路上了,刚才真是太忙了。”
“科恩先生吗?”
“哦?”沉默了片刻。“是的,我是弗雷德里克·科恩。”
“我叫汤姆·桑德斯,在数通公司工作,我——”
“我知道你是谁。”听起来声音有些紧张。
“我了解到你曾为梅雷迪思·约翰逊工作过。”
“是的,是这样。”
“不知道我能否和你谈谈。”
“谈什么?”
“谈你为她工作的经历。”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后,科恩才问道:“谈这个干什么?”
“嗯,现在我与梅雷迪思发生了某种争端,而——”
“我知道这件事。”
“好,那你应该明白,我想——”
“喂,汤姆,我两年前就离开了数通公司,过去发生的那些事现在已成为历史了。”
“其实不是这样,”桑德斯说,“因为我在努力证明一种行为模式以及——”
“我清楚你想做的事,不过这件事非常棘手,汤姆,我不愿牵扯进去。”
“如果我们能谈谈,”桑德斯说,“只需要几分钟。”
“汤姆,”科恩的回答很干脆,“汤姆,现在我已结婚,妻子已怀孕,关于梅雷迪思·约翰逊,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什么事也不知道。”
“不过——”
“抱歉,我还有事。”
咔哒一声。
他手里还拿着听筒的时候,辛迪走了进来,将一杯咖啡端到他跟前。“一切顺利吗?”
“不顺利,”他说,“一切糟透了。”即使对自己,他也不愿承认自己已无计可施了。他已经接触了三个男人,他们都拒绝为他证明一种行为模式。他怀疑这个名单上的其他人会有什么不同表现。此时他妻子苏珊于两天前说的话在他耳边响起:“你已无计可施。”此时此刻,经过所有这些努力之后,证明她的话是对的。他已走投无路。“弗尔南德斯在哪儿?”
“她去见布莱克本了。”
“什么?”
辛迪点了点头。“在小会议室,他们在那儿约有一刻钟了。”
“哦,天哪!”
他从桌旁站起,沿过道走去。他看见弗尔南德斯和布莱克本坐在会议室里,弗尔南德斯礼貌地低着头,在笔记本上做着记录。布莱克本一边说话,一边用双手上下摆弄着西装的翻领,眼睛看着上方,仿佛在向她口授着什么。
这时,布莱克本发现了他,并向他挥手示意让他进来,桑德斯走进了会议室。“汤姆,”布莱克本微笑着说,“我正要找你呢,是好消息,我想这下我们能解决这个问题了,我是说,彻底地解决,一次性了结此事。”
“嗯,嗯。”桑德斯附和道,他根本不相信布莱克本的话,于是他转向弗尔南德斯。
弗尔南德斯慢慢地抬起头来,神情茫然地说:“事情看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