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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迷,然而今天——
“我不能装糊涂,”多尔夫曼说,“你当然记得清清楚楚,但是你已决意不去想它。”
桑德斯困惑地摇摇头。
“汤姆,10年前你就把这事的前前后后告诉我了,”多尔夫曼挥了挥手说,“那时你信任我,向我哭诉。那时你心烦意乱到了极点,那时它是你生活中最重要的事,而现在你说这事全忘了?”他摇了摇头。“你那时告诉我,你要和加文一起去日本和韩国,在你回来时,她将在公寓里等着你,她要穿着能激起你情欲的服装或者类似的衣服,做出各种勾人魂魄的姿势。你还告诉我,你回到家时就会透过那朵彩色玻璃花首先看到她。这难道不是你对我说的吗,汤姆?还是我记错了?”
他是记错了。
桑德斯的心幕陡然拉开,往事像一张图画栩栩如生地重现在眼前。他看见了一切,就好像他故地重游一样:一级级台阶通往自己在二楼的公寓房间,那天下午就在他踩着台阶往上走时,他听到了一种声音,开始还辨别不出是什么声音,等到他上了楼梯平台就意识到自己听到的是什么声音了。他透过那朵彩色玻璃花望去,看见了——
“一天,我早早地就回来了。”桑德斯说。
“对,是这样,你出人意料地回来了。”
那块由黄色、桔色和紫色组成的玻璃,透过它,只见她裸露的背上下动着。她在客厅里的长沙发上,身体上下运动着。
“你看到她后怎么办的?”多尔夫曼问。
“我按了门铃。”
“对的,你很有修养,非常缓和,很有礼貌,你按了门铃。”
他清楚地记得,当时梅雷迪思转过身子,朝门口望来。她那纷乱的头发披在脸上,她将头发从眼前拂去。她一看到他后脸色陡然变了,眼睛瞪得很大。
多尔夫曼鼓励地说:“那么后来呢?你怎么办呢?”
“我走了,”桑德斯回答,“我走回到……我走到车库,钻进了自己的汽车。我开车出去转了一会儿,转了两三个小时,可能还要长些,天黑时我才回来。”
“你自然心烦意乱。”
他上了楼梯,又一次透过那块彩色玻璃向里望去,客厅空无一人。他打开门锁,走进了客厅。长沙发上有一碗爆玉米花,沙发有了皱痕,电视机无声地开着。他收回落在长沙发上的视线,走进卧室,喊着她的名字。他发现她在打行李,床上的手提箱打开着。他问:“你干什么?”
“离开。”她说着,转身面对着他,脸上的肌肉因为紧张而绷得紧紧的。“这难道不是你的愿望吗?”
“不知道。”他回答。
接着,她哭起来,一边呜咽一边伸手拿了一块方巾,像孩子一样大声而用力地擤起鼻子来。因为她很悲伤,所以他向她伸出了双手,她赶紧抱住他,反复地说对不起他,一边哭泣一边说。她看着他,抚摸着他的脸。
后来就莫明其妙地……
多尔夫曼格格地笑起来。“就在手提箱上,是不是?就是在那只手提箱上,在还未整理好的衣服上,你们俩重新和好了。”
“是的。”桑德斯回忆道。
“她唤起了你的感情,你要她不要离开。她让你开心,她向你挑战,而你想占有她。”
“是的……”
“爱情是奇妙的,”多尔夫曼叹息道,话语中还是含有讽刺的意味,“爱情是那么纯洁,那么天真。后来你们又在一起了,对吗?”
“对,在一起过了一段时间,但是这种关系还是没维持很久。”
奇怪的是,这种关系最后是怎么结束的呢?开始他很生她的气,然而他还是原谅了她,而且想他俩可以生活在一起。他们谈了各自的感受,表达了对对方的爱慕之情,他想怀着世界上最美好的愿望和她一起生活下去。可是最终,他们俩不能在一起了,那次事件是使这种关系破裂的致命因素,它扯断了爱情的纽带。虽然他俩常常告诫自己他们要保持这种关系,但已没有作用,此时另外一种东西占据了统治地位,心已枯竭。他们不断地和自己作斗争,用这种方式维持了一段时间往日的情份,可是最终这种关系还是结束了。
“这种关系结束后,”多尔夫曼说,“你就来和我说了。”
“是的。”桑德斯说。
“你来和我都谈了些什么?”多尔夫曼问,“还是你也‘忘记’了这件事?”
“没忘记,我记得,我来是为了得到你的指点。”
他找多尔夫曼,是因为他想离开库珀蒂诺。他和梅雷迪思分了手,他的生活变得茫然,一切混乱不堪,他想去另外一个地方,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因此他在考虑去西雅图管理尖端产品计划部。一天前加文向他提供了这个职位,桑德斯正在考虑是否接受,所以他来征求多尔夫曼的意见。
“你心烦意乱得很,”多尔夫曼说,“这是一场爱情的悲剧。”
“是的。”
“因此可以这么说,梅雷迪思·约翰逊是你来西雅图这儿的原因,”多尔夫曼说,“因为她,你改变了自己的经历,改变了自己的生活。你在这儿创造了一种新生活,许多人知道你过去这个事实,加文知道,布莱克本也知道,这就是为什么布莱克本如此细心地问你能否与她合作的原因所在。大家都担心你们怎么能合作,可是你向他们做了保证,汤姆,是这样吗?”
“是的。”
“而你的保证是错误的。”
桑德斯犹豫起来。“我不懂,马克斯。”
“现在你听着,你懂得很。当你听说自己躲避的这个人现在要来西雅图,追着你来到这儿,而且在这个公司当了你的上司,夺去了你渴望的职位,还要让你感到理所当然,你一定会感到这是一场噩梦,一场由过去延续至今的可怕的噩梦。”
“我不理解……”
“还不理解?我要是你,就会十分气愤,我就会想办法除掉她,是不是?她曾经十分残酷地伤害过你,而你不想再受到伤害。可是你有什么选择呢?她占了这个职位,她是加文的宠儿,得到加文权势的保护,加文不想听到有人说一句她的坏话,是这样吗?”
“是这样。”
“许多年来,你和加文的关系一直不密切,因为加文一开始是很不愿意让你接手西雅图工作的,他之所以把这个职位给你,是因为他以为你会拒绝呢。加文喜欢吹牛拍马的人,喜欢拜倒在他脚下的人,而不愿这些门徒辞职不干,奔赴另一个城市。因此,加文对你很失望。事情决不会一成不变的。现在这里突然冒出了这个你过去历史中出现过的女人,一个有加文撑腰的女人。所以,你还有什么选择呢?你气愤又有什么用呢?”
他的思想在翻腾,他感到茫然。他的思绪又回到了事情发生的第一天——谣传,布莱克本的预告,和她的第一次见面——他记得当时并不感到气愤。那天,他的感情是非常复杂,但他并不感到气愤,对此他确信不疑……
“汤姆,汤姆,不要呆想了,没有时间磨蹭了。”
桑德斯摇了摇头,他的头脑有点糊涂了。
“汤姆,是你安排了所有这些事,不管你是否承认,不管你是否意识到。就某种意义上说,发生的一切正是你愿望的产物,因为你确信这些事一定会发生。”
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苏珊,她在那家餐馆是怎么说的?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我本来可以帮助你的呀。
她的话当然是对的,她是律师,如果他把第一天晚上发生的事告诉她,那么她就会帮他出点子,告诉他怎么办,也许现在已经帮他脱离了困境。然而他未告诉她。
现在我们无能为力。
“你想造成这种对抗局面,汤姆。”多尔夫曼说。
接着,桑德斯的耳边响起了加文的话:她是你昔日的女朋友,她与你断绝关系,你是不情愿的,所以现在你想报复。
“你一周来都在努力保持这种对抗局面。”
“马克斯——”
“因此,不要在这儿对我说,你是牺牲品。你不是牺牲品,你说自己是牺牲品,是因为你不想对自己的生活负责,因为你多愁善感,懒惰天真,你认为其他人应该照顾你。”
“天哪,马克斯。”桑德斯说。
“你否认自己在这件事中的角色,你借口忘记了,你假装没意识到,而现在你又装糊涂。”
“马克斯——”
“啊!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烦你。离这次会议还有多少小时啦?12个小时?10个小时?你还在和一个疯老头谈话,不怕浪费了时间,”他转动着轮椅,“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开始行动。”
“你的意思是什么?”
“哦,我们知道了你的意图,汤姆,可是她有什么意图呢,嗯?她也在解决难题,她也有一种意图。那么,她想解决的是什么问题呢?”
“不知道。”桑德斯回答。
“目标很清楚,可是你怎样才能发现这个问题呢?”
桑德斯心神恍惚地穿过五个街区,走向第二水磨石餐厅。弗尔南德斯在餐厅外等着他,他们一起走了进去。
“哦,天哪。”桑德斯扫视了一下四周说道。
“都是些普通的可疑分子。”弗尔南德斯说。
就在前面餐厅的里端,梅雷迪思·约翰逊正和鲍勃·加文用着晚餐。隔着两张桌子,菲尔·布莱克本正和太太多丽丝吃饭,多丽丝是个戴着眼镜的瘦女人,样子像个会计。他们的旁边,斯蒂芬尼·卡普兰正和一位20岁左右的年轻男子用餐,桑德斯想,那年轻男子可能是她那在大学读书的儿子。紧靠右边的窗户旁,康利…怀特公司的人正起劲地吃着工作餐,他们的公文包敞开着放在脚边,文件纸摊满了整个餐桌。埃德·尼科尔斯的右边坐着约翰·康利,左边坐着吉姆·戴利,戴利正对着一台微型口述记录机口授着什么。
“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别的餐厅?”桑德斯说。
“不,”弗尔南德斯说,“他们已经看见了我们,我们可以坐在那边的拐角。”
卡迈因走过来,礼貌地点了个头说:“桑德斯先生。”
“我们想坐拐角的那张桌子,卡迈因。”
“当然行了,桑德斯先生。”
他们在桌子一边坐下,弗尔南德斯注视着梅雷迪思和加文。“她能做他的女儿。”她说。
“人人都这么说。”
“太引人注目了。”
服务员拿来菜单,菜单上没什么桑德斯感兴趣的菜,但他们还是点了。弗尔南德斯目不转睛地瞧着加文说:“他是一名道道地地的战士。”
“你是说加文吗?著名的战士,闻名的硬汉。”
“她知道如何摆布他。”弗尔甫德斯转过身,从公文包里掏出文件。“这是布莱克本送回来的协议,所有内容写得都很好,只有两个条件有疑问。第一,如果有证据表明你在工作上犯有重罪,他们有权解雇你。”
“嗯。”他在思索他们提出这个条件的用意。
“还有第二条,如果你‘在工作中未按工业标准规定的那样做出满意的表现’,他们有权解雇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摇了摇头。“他们一定想好了什么点子。”他把自己在会议室外偷听到的谈话内容告诉了她。
弗尔南德斯像平时一样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