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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木彬光
战争结束的第二年1946年的夏天,我在神奈川县三浦半岛的一处海水浴墙,偶然遇到
了高中时代的朋友柳光一。
他从大学的理学院化学系毕业以后,应征到缅甸度过了一段战争生活,最近刚刚复员
回国。面我,因为身体孱弱,入伍的当夭,就被遣送回乡,从那以后,在军需工厂当技师
。战争结束以后,我离开了工厂,一直住在三浦半岛海滨的“海滨饭店”里。
当时我还没有写侦探小说的志向。但我从儿童时代起就废寝忘食地贪读侦探名著。这
时当然还是书不离身,不论到都里去,皮包里总是装着侦探小说。
我在这方面的研究,柳君当然了解。我在高中时代,就已经不满足于只是阅读别人写
的作品,有两三次参与实际案件、模仿侦探的角色。
“高木君,索性放弃你那讨厌的技术工作,开办一个私立侦探事务所,或者自己来写
侦探小说怎么样?”
看来,他当时说这种话,并非纯属笑谈。
“是呀,当私人侦探行是行,就是恐怕没有人前来光顾。写侦探小说也无不可,只是
我没有写小说的经验。而且我想,要写就要创造一种新的形式。总是沿袭老一套的旧形式
,实在没有童思。
“你所说的新的形式是……”
“过去,头脑有点迟钝的华生先生,用多种形式叙述了他的朋友名侦探福尔摩斯的英
雄行为。沿袭那种写法,没有多大意思。”
“那么,你想用什么形式写呢?”
“可是我很想写一部那样的作品。我想选择一个复杂准解的离奇事件,自己亲自破案
解决,然后再自己将破案的经过写成小说。
“笔者所掌握的材料,全部呈现在读者面前,读者甚至可以跟踪作为侦探的笔者的思
考与行动,对其进行批评,纠正其错误之处。但是,这样的机会恐怕是不会有的……”
“以后若是有委托人,介绍给你好啦。”
当时我以为他的话只不过是玩笑而已。可是,为时不久,他就实现了他的诺言。他向
我转达了千鹤井泰次郎对我的要求。看了泰次郎的委托书和他说的“弄清女鬼的真相”那
种奇怪的话,使我感到十分震惊。可是,当我们赶到千鹤井家的时候,已经晚了——千鹤
井泰次郎已经死了。
我们发现千鹤井泰次郎的尸体躺在寝室的安乐椅上,而这个房间完垒是一个密室,尸
体又没有任何外伤。假如不是在死者面前的地板上有一个据说含冤二百年的女鬼能面冷酷
地怒视着上空,而且在那天夜里有人从千鹤井家给殡仪馆打电话订购三口棺材的话,我们
也可能断定他是患一般的心脏麻痹而死的。
但是,千鹤井家的悲剧一经揭幕,便不可收拾地走向崩溃。三口棺材都不够用了。名
门千鹤井一家迎来了全家覆亡的时刻。
在千鹤井家的悲剧舞台上,出现了一系列暗示有冤魂出现的小道具——飘落在死者身
旁的茉莉香气,女鬼能面,一枝红叶,鱼鳞花纹的能乐剧装。
而且,女鬼以其特殊的表演魔力,使绝对不变的物理法则变得无能为力。
这个事件,唤起了我的满腔热忱。为了实现我的夙愿,我全力投入了这一案件的调查
。然而,结果我却在中途退出了。犯人是谁,我虽然有所察觉,但这个案件的侦破,却不
能不让别人去完成。
从那以后,我尽力使我自己忘掉这个案件。尽管如此,当我收到参予这一案件的石持
弘之检察官寄来的信件和厚厚的记录的时候,我还是激动得不能自持。
这份记录,使千鹤井家的悲剧真相大白。能面的作用,可怕的杀人方法,都说明得一
清二楚。而且,这正是我朦朦胧胧追求的那种新的形式——一个侦探的自传。
本书的大部分篇幅,是了解千鹤井家的全部秘密的柳光一的手记,在卷首和卷末加上
了石狩检察官的简单注释。柳光一的手记,使我异常兴奋,同时又使我不禁为之悚然。这
是一份描写一个狂人如何伤害人,又如何被揭露的可怕的记录。
我经过审慎的考虑之后,决定不加任何修饰将这份记录予以发表。时至今日,石狩先
生和柳光一恐怕都不会反对;至于道学先生的一本正经的忧虑的神色,我根本就没有看在
眼里。
但是,这份手记也有使我难堪的地方。柳光一毫不客气地对我的行动进行了批评和刻
正我的才能远不如他,特别是对这次事件,我和他所采取的侦查方法完全不同。
我写的楔子就此搁笔。时间是1946年8月下旬,地点是神奈川县三浦半岛H町附近的千
鹤井宅——那么,我首先将石狩弘之先生写给我的信呈献在读者诸君面前。
能面杀人事件:一、明月之夜的鬼怪
石狩弘之检察官的信
高木彬光君:你把解决千鹤井家杀人事件的担子委托结我以后,已经过了三个月了。
现在,这一事件已经圆满结束,千鹤井家的悲剧已经收场。我觉得我至少对你有义务说明
这个悲剧的真相。你的朋友柳光一君为了戳穿那个恶魔化身段的人物的阴谋,进行了殊死
的搏斗——他的这份手记必将结你留下永志不忘的回忆。
我们临别时你曾说道,柳君的手记恐将成为世界侦探小说史上没有先例的一种新的形
式,事实果然如此。但是,我希望你首先作为一个人的血和泪的记录来阅读这份记录。
在科学技术家的行列中,你是一位罕见的富有人性的人——我这样说可能有些失礼,但我
对你放弃这一事件的侦破而飘然离开千鹤井家的心境,不察产生羡慕之情。我的生涯同犯
罪和法律结下了不解之缘,近三十年的检察官生涯,使我把人的一切行动划分为非黑即白
,中间的灰色在我眼里是不存在的。四除以二,得数一定是二。其它的结果是不允许的。
我的同事们都说我是法律魔鬼,把我比作冰块。虽说是检察官,既然是人,不论是谁
,在执法时都难免发生夹杂私情从宽对待的情况,而这种情况不一定就构成过错。但我从
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我扪心自问,那怕只有一次枉法的行为也一定会立即果断地辞去
检察官的职务。
这里边有一个根本的理由。三十年前,就在这个神奈川县三浦半岛H町附近的海水浴
场,我爱上了—个非常漂亮的少女。她那婀娜多姿的身材,光亮的黑发.高鼻梁,迷人的
黑眼睛,这一切,直到今天还深深地印在我的心上。那次恋爱若是开花结果的话,我也不
会过三十年的独身生活,成为法律的化身,象枯木那样枯朽下来。
把我们二人分开的,是冷酷的命运之神。那个梦一般的幸福的夏天过去以后,她就永
远从我身边离去了。当我听到她结婚的消息时.我哭了。我诅咒这个世界也诅咒她。我几
个夜晚未能成眠,最后甚至想杀死她以后我也自杀。但是,当那种极度的兴奋和懊恼过去
以后,我陷入了悲怆的绝望之中。这时,等待着我的检察官这个职业,对我来说是无比神
圣的职业。但这次打击,半生以来,在我的心上留下了永远无法治愈的创伤使我度过了甚
至对女人从未染指的三十年的独身生活。
高木君,你能理解我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接受荣转横滨地方检察厅的调令的吗?人可能
有一个想逃避也逃避不了、最后终究要归来的灵魂的故乡。对我来激,这处海岸是永远不
能忘记的圣城。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现在我又在这块土地上处理千鹤井家这起离奇的杀人
案件,而且以此结束了我近三十年的检察官的生涯。
那是发生在八月底的一个闷热的傍晚的事情。一种不可思议的、无以言状的力量促使
我重访这处海岸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在这里和分别了十年的、我的旧友柳源一郎的独子
孤儿柳光一君邂逅相遇。
那天,灰色的积雨云在地平线的远方层层翻滚,一阵饱含水气的疾风拂面而过,霎时
间,石子般雨点将炎热沙滩打得坑坑洼洼。转眼工夫,倾盆大雨将我避雨的苇棚的屋顶击
打得砰砰作响.眼前雾气蒙蒙,外界的一切都从视野中消失,只有四五只系在海岸的小船
象失去了主人般地任雨水淋打。
暴雨下丁大约一个小时,又呈现出万里晴空,完全不象是下过雨的样子。我站起身来走出
茅棚,看到远方天空悬挂着双重彩虹。
这样完整的双重彩虹,一个人在一生中也看不到多少次。但是,三十年前我和我初恋
的情侣挽臂没步在这处海岸的时候就曾见到过这样的双重彩虹。天空出现这种少见的景象
,好象是上天在祝福我们的爱情和预示着我们将来的幸福,我们眼里饱含着幸福的泪水一
言不发默默地仰望着天空。
我不知不觉地追踪着彩虹、顺着雨另后的海岸向前走去,穿过沙滩和松标来到海岸酌
绝壁上边,站在那里眺望着美丽的彩虹。这时,回首过去的三十年,一股无法控制的温情
象潮水一般捅上我的心头,一行热泪不由地顺着我的面颊流了下来。
虹的生命是短暂的。两条七色的彩虹,在不知不觉之间颜色逐渐变淡,最后溶化在灰
色的天空之中。这时,我如梦初醒,惘怅地叹息着环视四周。
三十年以前,这里也是一片松林。不知在什么时候,在松林的一角建起了一栋壮观的
洋房。但它那灰色的墙壁,被长年的海风吹得很旧,窗户用铁制的生了锈的百叶窗封闭着
。这所房子里边好象隐藏着充满忧伤的秘密。建筑物和人一样,也具有一种性格。至少建
筑物和住在里边的人之间,多年来彼此都给对方以巨大影响。那么,是谁住在这所房子里
呢?
我走近这所房子,看见快要倒塌的红砖门柱上的名牌是:
“千鹤井泰次郎”
千鹤井这个姓是一个很少见的姓。
这时,我听到我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是一个三十一二岁的青年,他的两只黑眼
睛正在以锐利的目光盯视着我。他有着显示丰富教养的宽宽的前额和显得充满忧伤的端庄
的嘴唇,我马上就认出他来了。
“这不是柳光一君吗?”
“这不是石狩先生吗?”
两人的话几乎是同时说出的。
他父亲柳源一即是我高中时代最亲密的朋友。那时候,他时常戴着带两道白线的制帽
到我家来玩,不过,那已是几十年以前的事了。后来他父亲惨遭厄运,在北满服毒自杀了
,他的遗属现在只有光一君一个人了。人在这种场合是很容易感伤地,我觉得仿佛又遇到
了他的父亲一般,用微笑将泪水掩饰了过去。
“石狩先生,久违了。我最近刚刚从缅甸回国,还没有去拜访你。你现在住在什么地
方呀?”
“我现在调到横滨地方检察厅任副检察长,就住在这横滨的郊区。你呢?”
“我刚刚回来,没有地方去,也没有工作,现在借住在千鹤井家,交换条件是为他家
制造甘素和糖精。
“没想到你住在千鹤井家……”
我的话也许有点不大合适,或是声调过高了,他惊愕地注视着我说道;
“住在他家怎么啦?”
“啊,没什么刚才我看了门柱上的名牌,想起了十年前去世的千鹤井壮一郎博士。千
鹤井这个姓是不多见的。”
“你认识千鹤井博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