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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容师想了想,说:“他是用笔跟我交谈的,他说他喉咙长了息肉,不能说话。他说那个叫林要要的女孩,为了一个男人,来整容医院改头换面了,他要阻止她。我帮他查了一下,我们医院没有一个叫林要要的顾客,他就走了。临走前,他还在纸上说,他就是找遍北京所有的整容医院,也要把林要要找到。我还叮嘱她,找到这个女孩,一定推荐到我们医院来,我们有好几个韩国专家,还可以给他优惠……”
娄小娄说:“还有呢?”
整容师说:“没有了。”
娄小娄说:“北京有多少家整容医院?”
整容师说:“太多了,没有统计过。”
娄小娄说:“如果你再看到他,马上给我打电话。”
整容师说:“如果他真的不是你,我再看到他的话,肯定报警。”
娄小娄说:“先核实一下,万一是我呢!”
整容师看着娄小娄,突然笑了:“你不是在跟我编鬼故事吧?”
娄小娄说:“你就当是一个鬼故事吧。”
整容师离开之后,娄小娄又给林要要打电话,依然关机。给制药厂打电话,人家说她依然没有出现。
看来,林要要果然去干蠢事了。她拿着他画出来的女孩肖像,去做整容了,想以他梦中情人的面孔出现在他的眼前……可是,另一个自己怎么知道林要要的动向呢?
下午,娄小娄开着车在大街上寻找,只要路过整容美容类医院,他就会进去问一问,有没有一个叫林要要的顾客。如果没有,他就问,最近有没有一个男人到这里找过林要要。
他在几家整容医院都嗅到了另一个自己的气味——在他走进来之前,那个穿棕色夹克、浅黄色正装衬衫、藏青色正装长裤的人,正好刚刚离去。
娄小娄没有棕色夹克,没有浅黄色衬衫,没有藏青色裤子。
吃过晚饭,娄小娄继续开着车瞎转悠。
在西南三环附近,他看到一家手机店,就停下来,进去给母亲买了一部银灰色的诺基亚8800手机。巧的是,这家手机店旁边,正好是一家整容美容医院,名字叫“完美风暴”。他一步就跨进去了。
前台没有人,他喊了几声,才跑过来一个穿浅蓝色套装的女孩。
娄小娄说:“麻烦你帮我查一下,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林要要的顾客?”
这个女孩打量了他一下,说:“你昨天不是来查过吗?我告诉过你了,她没在我们这里。你是她男朋友呀?”
娄小娄索性跟她聊起来:“我不是。我问你,如果一个女孩,痴痴地喜欢一个男人,男人却不喜欢她。有一天,这个女孩突然消失了,最大的可能是什么?”
女孩想了想,说:“自杀了。”
娄小娄看了她一会儿,说:“你会吗?”
女孩说:“我才不会,这世上的男人多啦!咦,你的嗓子这么快就好了?”
娄小娄没有回答,只是朝他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了。
回到车里,娄小娄靠在座位上,开始前思后想:为什么那个人跟自己一模一样?如果他真的是另一个自己,为什么两个人的服饰不一样?还有,他为什么踏破铁鞋要阻止林要要整容?
忽然,他想到了一种荒诞的可能——那个一直在寻找林要要的男人,并不是自己。他像林要要爱自己一样疯狂地爱着林要要。他知道林要要的梦中情人是娄小娄,于是,他通过整容,变成了娄小娄的样子。现在,这个变成了娄小娄复制品的男人,得知林要要又为娄小娄去做整容了,他疯狂地寻找她,要她悬崖勒马,因为,他已经变成娄小娄了…… 2 另一个“我”在干什么(3) 想到这里,娄小娄马上意识到了某种危险——既然,这个男人为了林要要都甘愿改变自己的容貌,那么,在他变成娄小娄之后,就可能把真正的娄小娄干掉,这样的话,林要要就别无选择了……很快,他就推翻了这些猜测。也许,这样的情节在电视剧里存在,却不可能在生活中发生。
他驾车去母亲家了。
在不知道这个人是善是恶的情况下,他十分担心母亲的安全。
一路上,他甚至想,此时,那个人最好就在母亲身边,被他堵个正着……不管对方是不是另一个自己,据目击者描述,他和自己的身高、体重、强壮度差不多。那么,如果发生冲突,他肯定会取得胜利,生擒对方——在两个人势均力敌的前提下,总是邪不压正。
可是,就像真假美猴王一样,他怎么才能证明自己就是真正的儿子呢?想来想去,他又释然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既然对方是假的,肯定破绽百出。实在不行就报警。
娄小娄几个月没回来,这座楼似乎老了许多,他闻到一股衰朽之气。楼道里的灯没有一个是亮的,黑糊糊的。
他轻轻朝楼上爬去。
有个人“咚咚咚”地走下来,他和娄小娄擦肩而过时,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楼道里太黑了,他们都没有看清对方。
那个人走过娄小娄之后,好像还停下脚回头望了望。
娄小娄没有理会,继续朝上爬,心里在紧急地盘算,如果在母亲家和那个人狭路相逢,该怎么应对……他来到母亲家门口的时候,心提溜起来,深吸一口气,重重敲响了门。
母亲来到门口,透过猫眼朝外看了看,“哗啦”一声拉开门,说了一句让娄小娄全身发冷的话:“你怎么刚走就回来了?落什么东西了?”
娄小娄朝黑糊糊的楼梯看了看,转身就朝下冲去。
母亲在门口喊:“你跑什么!”
娄小娄追到楼下,外面一片漆黑,不见一个人影。一阵风吹过来,甬道旁的树丛都伏了下去。娄小娄打了个冷战。
他慢慢爬上楼,母亲还站在门口等他,她说:“小娄,你看到什么了?”
娄小娄说:“没什么。我给你买了一个东西,忘在车里了,刚才下去拿了上来。常叔叔呢?”
母亲说:“他出去遛弯了。你的嗓子好了?”
娄小娄随口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突然就好了。”
母亲说:“你要小心!喉咙的病,严重了就会导致窒息!”
娄小娄从包里掏出那只手机,递给母亲:“妈,这是我给你买的。你要领情啊,我花了一个月的工资呢,比我自己的手机都高档。”
母亲愣愣地说:“你给我买这么多手机干什么?”
娄小娄的脑袋迅速转了转,马上意识到,刚才,另一个自己肯定也送来了一部手机!他磕磕巴巴地说:“刚才那部……是送给常叔叔的,这只是送给你的。”
母亲说:“我俩都不出门,还用两部手机?能退吗?”
娄小娄说:“妈,你把我刚才给你的那部手机拿过来,我再看看。”
母亲从抽屉里拿出一只崭新的手机,竟然跟娄小娄买的手机一模一样——银灰色的诺基亚8800。
母亲说:“刚才我想问你一件事,忘了,正好你回来了。”
娄小娄说:“什么事?”
母亲说:“昨天晚上我去芍药地那个房子了。那个女孩是谁?”
娄小娄说:“一个朋友。”
母亲说:“女朋友?”
娄小娄反问道:“她见你叫什么?”
母亲说:“奶奶。”
娄小娄说:“这不就得了。她叫你奶奶,就叫我叔叔。怎么可能是女朋友。”
母亲说:“这个女孩挺不错的,就是太小了……”
娄小娄说:“妈,我早跟你说过,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母亲说:“你说不操心我就不操心啊?等我不在世了,你还孤零零一个人,我闭得上眼睛吗!没人给你做饭,没人给你洗衣服……”
2 另一个“我”在干什么(4) 说着说着,母亲盯住了娄小娄的衣服:“你刚才下去换衣服了?”
娄小娄支吾了一下说:“刚才我穿的是什么衣服?”
母亲迷惑地看着娄小娄,说:“一件棕色夹克,一件浅黄色衬衫,一条藏青色裤子……你换衣服干什么?”
娄小娄说:“一会儿我要去参加一个聚会。”
母亲说:“你在哪里换的?”
娄小娄说:“在……车里。”
母亲说:“你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娄小娄说:“妈,你太多虑了。什么事都没有。”
母亲又问:“刚才,你换衣服之前,我叮嘱你什么了?”
娄小娄顿时慌乱起来,低头看了看表,说:“妈,聚会要开始了,我得走了。”
说完,他拔腿就走。母亲追到门口,对他喊道:“小娄,你回来!……”
娄小娄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中。
这天夜里,他梦见自己走在一个黑暗世界中,四周没有一丝光亮。一阵阵阴风吹过来,他听见荒草哗啦哗啦乱响。
突然,天上亮起一道闪电,他倒吸一口冷气——有一张男人的脸几乎贴在了他的脸上,由于太近了,他根本看不清是谁。
他后退一步,天上又亮起一道闪电,这次他看清了对方的全貌。他穿着一件浅黄色衬衫。
他继续踉踉跄跄地往后退,在第三道闪电亮起的时候,他才发现,对方是一张照片,镶嵌在一块巨大的墓碑上,上面写着三个血红的字:你的墓。
闪电再也没有亮起来。
娄小娄看不见任何东西,一个人在野坟地里奔跑,突然被绊倒在地。在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一个声音贴着他的耳边响起来:
我是你的照片。每个人一生都会拍很多的照片,其中肯定有一张是用在墓碑上的。我就是那一张。
这个梦断断续续做了一夜。
第二天,娄小娄很晚才起床。他走进书房,看到传真机又吐出了一张纸。
这一次,写的是八卦每一卦在自然界代表什么东西,在社会里代表什么角色,在家庭里代表什么身份,在地理上代表什么场所,在空间上代表什么方位,在时间里代表什么季节,在人类之外代表什么动物,在静物中代表什么东西,在人体上代表什么器官,在色彩里代表哪一种颜色,在食物中代表哪一种味道。
还有天干、地支、八门、九星、八神的信息含义,对应的具体事物,以及它们之间错综复杂又恒定不变的关系。
还有奇门遁甲的常用吉格和常用凶格……娄小娄把它收起来,出门了。
这一天,他没有去上班。有个大学同学来北京旅游,他带她去登长城了。
第三天,他来到单位,刚刚打开诊室,有个人就跟了进来,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白白的,戴着眼镜,眉心长着一颗很大的瘊子。“瘊子”谦卑地说:“娄大夫,昨天我爷爷在您这里针灸之后,回到家半个身子都失去了知觉,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
娄小娄打了个激灵。
那个人来了。
那个人似乎知道他今天不上班,于是他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他的诊室,坐在了他的椅子上,煞有介事地给患者看起病来。
可是,他怎么能打开诊室的门呢?
“瘊子”还在等着他答复。他回过神来,急忙说:“走,我去你家里看看。”
“瘊子”连忙说:“谢谢,谢谢你,娄大夫。”
在路上,“瘊子”关心地问娄小娄:“你的嗓子能说话了?”
娄小娄说:“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早上醒了就好了。”
患者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他坐在藤椅上,一言不发,对所有人都充满了敌意。儿孙们对他毕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