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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先胸有成竹地翻开柜台上那本用了一半的票据，将男人拿来的票据放在旁边作为对比：“您看，纸质，印刷的版式虽然很像，但仔细看，不难看出差异来。还有，”他将那张票据翻过来，“你看后面盖有的洗衣店公章，以及我的私人印章，也是伪造的，跟原版有一定的差异。”
男人的脸几乎趴在了票据本上。片刻，他抬起脸，面色苍白，嘴里喃喃地说：“对不起，大概是我弄错了……”然后他一把抓起那张票据，向门外走去。
林桦惊异地望着老板，莫先却是长舒了口气，像是卸下了一个包袱。然后他冲林桦狡黠一笑：“他的票其实是真的。”
林桦更吃惊了：“你是拿不出他要取的衣物，所以竟然用这种方式糊弄他？而他居然真的相信了？”
莫先乐了：“这便是典型的‘做贼心虚’，是他心里有鬼罢了。哈哈哈……”
林桦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只是觉得心中极度不安。那个男人的行为太诡秘了！难道他会与那起凶案有关？或者说，他就是凶手吗？
想到这里，林桦心中一寒。
莫先却是胸有成竹地说：“放心，他不会再来的。”
林桦忽然问了那句早就想问的话：“经理，你把那件衣服埋掉了吗？”
莫先微微一愣，既而轻松一笑：“当然是埋掉了。”
林桦下班出门的时候，天色早已漆黑。阴冷的风裹着细小的雪片扑面而来，林桦不由缩了缩脖子。这场雪，居然迟到了十天。
她拐了个弯，走到公交站台边，等最后一班车。每天她都是这个时间才下班，而且没有节假日，每个月才有一天的休息时间。那个老板，真够狠的。但她找不到更好的工作了，只能如此。
远远望见汽车驶过来，她掏车卡的时候，只觉得身边有一个白影一闪而过。
她下意识回头，看到一个女子的背影正在远离她。女子的背影秀丽婀娜，穿着一件及膝的白色羊绒大衣，脚下是一双深色的高筒皮靴。女子的腰很细，被一根白色的腰带束住，走路的时候，那腰肢便更柔软了几分。
林桦的眼睛被那件白色的羊绒大衣勾住了，竟鬼使神差地迈动脚步，跟在那个女子后面。
3。
林桦跟着白衣女子走了一段路，又拐了一道弯。第一次跟踪一个人，林桦有些心虚，好在白衣女子在匆匆前行，并没有回过头来。
即使回过头来又有什么关系呢？街上的人这么多，有谁会认为自己在跟踪这个女子呢？包括女子自己也不会怀疑的。但林桦的心却是越跳越快了。因为她觉得女子身上的白色羊绒大衣，有着说不出的亲切。
怎么会呢？那件雪衣已经被老板埋掉了……自己一定是被那件死人的衣服下了咒语吧，才会这样莫名其妙跟踪一个穿着类似衣服的女子。
雪就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已经开始大起来了。高大的路灯将清辉洒向地面，那片片雪花在灯光里飞扬闪烁。如果在这个时候，前面的窈窕女子忽然回眸一笑，会是一幅很美妙的画面吧。－－如果她的容貌也像她的背影一样美丽的话。
林桦正胡思乱想之际，却见白衣女子在一家西餐馆前停下了脚步。林桦看着她走进西餐馆，犹豫了一下，也推门而入。
餐馆里的暖气开得很足，迎宾员微笑着上前招呼：“小姐您好，请问几位？”
林桦看了一眼迎宾员，目光仍然盯住白衣女子，嘴里答道：“就我自己。”
迎宾员带林桦在靠窗的一张双人桌前坐下。这个时候，那个白衣女子已经在与林桦隔着一张桌子的地方坐下。她仍然背对着林桦，那件白衣的羊绒大衣已经挂在了旁边的衣架上。女子穿着一件深紫色的毛衣，长长的头发卷曲着披散下来。
女子的对面，坐着一个男人。看样子那个男人应该比他们先到，提前坐在那里等白衣女子了。
林桦向服务员要了一份黑胡椒牛排套餐。这间西餐厅虽然装修雅致，走的却是平民路线，价钱对钱包不富裕的林桦，只算是小小的奢侈。只是，如果今天不是因为莫名其妙地跟踪一个女子，而是对面也像那个女子一样坐着一位帅哥的话，心情就会好得多了。至少，用不着自己掏钱包了。
白衣女子对面的男人的确很帅。是那种体形稳健，面色黝黑的帅。他的头发很短，根根竖起，像他的人一样利落。
因为看不到白衣女子的脸，林桦就有意无意多看了那个黑帅哥几眼。她总觉得那个男人有些说不出的熟悉感，只是，她能保证在此之前，她没有在任何一个场合见到过他。
而为什么有这么一种感觉呢？林桦忽然想起今天去洗衣店取那件雪人的男人。那个男人也非常英俊，但跟这个男人的英俊不属同种类型。
冒着热气的牛排端上来了。林桦拿起刀叉，一边切割牛肉一边忍不住又看过去。
这一次，她的目光落在他们旁边衣架上挂着的那件羊绒大衣上面。
林桦看那件衣服，越看越觉得就是挂在洗衣店的雪衣！从质地和款式来看，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隔着一段距离，林桦并不能完全确定两件衣服完全相同。
即使是完全相同的话，那也不能说明这件衣服就是吴云的那件啊。穿着品牌相同，颜色款式相同衣服的女人，即使同时出现在自己面前，又有什么稀罕？
林桦肚子早就饿了，因此那顿饭吃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只剩下一份甜点了。林桦慢慢嚼着，耐心等着那一对情侣。她在想，他们出了餐厅会去哪里呢？她要不要继续跟下去？
算了，一会儿还是回到自己的出租房里，看恐怖小说打发时间吧。那对鸳鸯她不打算跟着了，就当自己今天心血来潮，享受了一顿奢侈的晚餐吧。
这样决定的时候，林桦觉得心情轻松了不少。与此同时，她看到那对男女已经结完帐，站起来，准备离开了。
男人帮女子取下大衣，并帮她穿好，然后两人拉着手，向餐馆门口走去。
他们走到门口的路，正经过林桦的位置。因此，林桦一边端起咖啡红茶装作漫不经心地喝着，一边偷眼打量那对男女。
林桦终于看到那个女子的脸了，却是有些失望。那张脸并不美丽，太过普通了。五官并不精致，还好肤色白皙细嫩，加上身材修长，还勉强能配上那件高贵的白色羊绒大衣。
而就在两个人从林桦身边一闪而过的时候，林桦听到他们还在谈论着什么，大概是还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吧。林桦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却被那个男人的声音一惊：这声音好熟悉！
林桦的脑子转得飞快，立者不拒即想到了，这声音腔调与接吴云手机的男人非常相像！
还来不及思考什么，女子那洁白的衣袖便在林桦身边一挥而过。而就是那一瞬间，出于职业本能，林桦看到了那只衣袖的袖口处，有一丁点儿黑色线头！
当男人女人走出餐馆的时候，林桦的心脏已经快跳出胸腔了！
黑色线头！林桦他们的洗衣店在收到顾客的衣服时，都会用黑色细线在袖口处缝上一块小小的布条，布条上写明衣服的编码，这样，衣服在清洗熨烫的过程中，才不会混乱。
而当顾客来取洗好的衣服时，他们会用小剪刀将黑线剪断，将布条拆掉。但黑色的线头有时还会挂在或沾在衣服上面。
在这一瞬间，竟然会有两种巧合！一是男人的声音与接吴云手机的男人相像，二是女子穿的这件羊绒大衣很有可能就是那件雪衣！
也许这都是巧合吧。这样的推断其实是很牵强的。林桦心里飞快地想着，同时将那杯咖啡红茶一饮而尽。咖啡红茶很好喝，微苦微香微酸微甜，一切的味道都刚刚好。
林桦的位置靠窗，她正懊恼刚刚放弃跟踪他们而没有及时结帐，现在已经来不及追出去的时候，她看到玻璃窗由于外面深色夜幕的作用变成一面境子，上面有自己的影像，而同时在自己的影像里，又可以看到窗外的那对男女正截住一辆出租车。
出乎林桦的意料，只是那个女子上了车，男人并没有上车，而是替女子关上车门，挥手告别。
而半分钟后，那个男人居然又在这家西餐馆出现了！他回到刚才的位置，这个时候，服务员已经将那张餐桌收拾得一尘不染了。男人坐下来，问服务员又要了一杯咖啡红茶，有滋有味地喝着。
林桦在瞬间做出了一个决定。她拼命抑制住强烈的心跳，站起来走到那个男人的对面，也就是刚才白衣女子坐过的地方，以还算优雅的姿势坐了下去。
4。
那个男人显得有些吃惊。他放下杯子，以疑惑但还算礼貌的目光望着林桦。
林桦将呼吸调稳，微笑着对男人说：“您好，我是绿水洗衣店的店员林桦。”
男人愣了一愣，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好像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桦看到男人的表情，有些底气了。她直视着男人，直截了当地说：“我想知道关于吴云，还有那件白色羊绒大衣的事情。”
“白色羊绒大衣？”男人听了忽然直直地站起身来，弄得林桦措手不及。
男人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歉意地说声“对不起”，然后又坐下来，“你是说，吴云在你们店里洗的衣服是白色的羊绒大衣？”男人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不像是伪装的。
“不错。”林桦说，内心很激动脸上却仍然装作平静，“白色羊绒大衣，‘雪’牌”。
男人呆了呆，低下头，从口袋里摸出烟来，点燃，猛吸了两口。
然后，他开始主动讲起来。
这个男人名叫洪阳。吴云是她的女朋友，更确切地说，是他以前的女朋友。他很爱她，但她一直对他若即若离的。他能够感觉得到，吴云的心里面有另一个人。但他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那段时间他们的关系很紧张。洪阳越是努力，吴云就越疏远。
那天是圣诞节前夜，洪阳捧着一束红玫瑰到吴云家里，想与她共渡平安夜。吴云看到他，将那束花随手扔在桌子上。而桌子上面，就有一只白色的陶瓷花瓶。花瓶是景德镇的，是吴云生日的时候，洪阳送给她的礼物。
而那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插进那只白色的陶瓷花瓶，再合适不过了。吴云却连这也懒得去做。洪阳很想发作，却是极力忍着，自己动手将花插入瓶中。
花正好十九朵，代表永久吧。
只是代表而已。或者是一厢情愿。
吴云淡淡地看了看那束花，兀自走到衣橱前，伸手取出一件白色的羊绒大衣来。
她将大衣穿好，对着镜子左旋右转。眼中先是喜悦，然后那喜悦又黯淡下去。
“我有什么地方比不上她呢？”她愤愤地嘀咕了一句。
这句话洪阳听得清清楚楚。他不由问：“比不上谁？谁能比我的云儿更漂亮呢？”
他这句话原本有讨好之意，对吴云来说却刺耳不已。
她几步走到花瓶前，用力将玫瑰拔出来，丢到了卫生间的垃圾筒里。她边丢边说：“该送花的人不送花，不该送花的人倒是……”
洪阳再也忍不下去了，她一把拉扯住吴云的衣袖，质问道：“这件衣服是谁送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