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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藏是个借阿谀逢迎度日餬口的不法之徒,至于又市,有的则是小股潜这不雅的诨名。总之两人是物以类聚,但这点更是教又市不服。
他哪成得了事儿?又市说道:
「找上那混帐东西,包准成个烫手山芋。不出两句话就满口钱呀财的,实在烦人。那家伙老是得意洋洋地自称霭舟,但有谁这么称呼他了?唤他作破舟林藏还差不多。同样是出自大圾,大黑伞要比他可靠得多了。」
教你形容得可真是不堪哪,本欲起身离去,这下角助又坐了下来。
「不过,阿又。若你不愿谈,除了找林藏商量,我也是别无他法。别忘了这桩差事,咱们已经接下了。」
「你这对耳朵可真不灵光呀,角助。我哪说过不愿谈?不过是嫌你话说得不得要领罢了。」
只怪此事难说分明,角助拉拢起衣襟说道:
「我都试着将如此难说分明的事儿解释清楚了,你也少打点儿岔用心聆听。虽然我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儿,背后原委还颇教人心疼。」
「那又如何?」
况且,其中也无损失——角助说道。
「若无损失,此事与损料屋何干?这种差事打一开始就不该接下,回绝了吧。」
「不,应说损失确实是有,只是无从填补。不,这么说似乎也不大妥,其实咱们不出头,损失也能填补。不,似乎也不能这么说……」
「少这么磨磨蹭蹭的成不成?」
「菊坂町那条大街——」
角助指向那方角说道:
「那条大街对头住有一旗本,名日西川俊政。此人石高(注4)不甚出众,算不上什么大官,但家系堪属名门,为人严谨正直,行事亦是一丝不苟,从未有任何恶名。这回的委托人,即为其妻阿缝夫人。」
「是他老婆委托的?」
「没错。阿缝夫人乃其后室,原妻名日阿静夫人,已于五年前之秋病逝。」
「病逝——?」
「似乎是产后体衰,产下娃儿后便卧病在床,不出一年便告辞世。」
「有产下娃儿?」
「是的。产有一子,名唤正太郎。丧母后,娃儿暂由俊政大人之母——名日阿清夫人的严厉祖母代为照料。不过……」
「此人又娶了个后室?」
没错没错,角助颔首说道:
「旁人极力劝说娃儿亟需母亲照料。想必不论出身武家、商家抑或农家,凡是娃儿都该有个娘。俊政大人虽本无此意,但仍为众人所说服,在距阿静夫人辞世两年半后的前年春天迎娶了阿缝夫人。」
梅开二度,时节还真是凑巧呀,角助突然来了一句岔题的闲话。
「这和梅开不开有何关系?」
快把话给说下去,又市催促道。
「至此为止,此事尚未有任何损失。但据传这武士,对这桩亲事似乎颇为犹豫——其中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又市对近似诈欺的煤妁亦颇为擅长,不时以粲花般的口舌将徐娘半老还未出嫁的老姑娘给嫁出去,或竭尽手段为娶不到妻的家伙娶个老婆进门。
此类诈欺媒妁中,不少是为了觊觎财产地位而干的投机勾当,但又市玩弄的技俩可是略有不同。又市最擅长的,就是助人抹消不宜张扬的隐情。
他懂得如何为人遮掩伤悲过往或不堪内幕,以顺利牵成红线。
「是有哪儿不讨人喜欢么?那名叫阿缝的后室。」
若是为此,又市那套技俩便派得上用场了。
没这回事儿,角助挥手否定道:
「唉,想必俊政大人应是对原妻心怀愧疚罢。噢,也不知是愧疚,还是难忘旧情。据说两人曾是一对鹅鲽情深的鸳鸯夫妻。但娶进门后,发现这阿缝夫人竟是性情良善、勤勉持家,器量过人。娘家虽不过是个不甚显眼的小普请组(注5),但毫不违逆、安分守己、勤而不怠,简直就是个无可挑剔的天赐良妻——」
「这不是好事一桩?」
「看似是好事一桩。」
至此为止,的确是好事儿,角助略事停顿,啜饮了一口茶后继续说道:
「婆媳相处亦甚为融洽。如此一来,当然又要为家门添丁了。进门一年后,阿缝夫人便产下一子,去年春天产下次子正次郎——即正太郎之异母弟。」
「喂,该不会——是为了争家产罢?若是这位夫人试图将原妻所生之子踩在下头,好让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娃儿继承家产,这种差事我可不碰。」
「并非如此,家产归谁,已没什么好争的了。」
「已没什么好争的?」
「长子正太郎,已于去年夏日夭折。」
据说死时年仅五岁,角助含糊其词地说道。
「是么?」
又市霎时哑口无言。总不能回角助一句节哀顺变罢?
「是因病,还是意外?」
「表面上——是因病。」
「什么叫表面上?难不成是教人给杀了的?」
这就无从得知了——角助别开脸说道。
「无从得知?这点可是非得查个分明才行呀。」
「的确得查个分明。不过,怎么查也没个头绪。着实教人难以置信。」
「怎么说?」
「这……」
角助似是欲言又止,就此闭上了嘴。
「把话给说清楚呀。你要我用心聆听,我不都奉陪了?听到这头,的确听不出个中有任何损失。就连委托这桩差事的夫人,似乎也未遭婆婆欺凌,夫婿亦未有亏待。这下唯一殷人疑窦的,不就剩那原妻之子的死因了?」
「无一处启人疑窦,表面上无人有任何嫌疑。话虽如此,问题就出在的确有人有嫌疑。」
「什么人?」
「不就是委托人阿缝夫人?」
「这不就奇了?连委托人自个儿都这么说,那么就有些问题了罢。难不成你认为委托人的自自教人质疑?」
角助转头面向又市回道:
「没错。」
「那就更不该接下这桩差事了。就连委托人自个儿都撒谎,这差事还有什么好办的?难道你们连代人圆谎都要承接?难道只要有银两可收就放下原则?唉,我也没啥资格装体面,也知道当然是图利至上,欺瞒世人也是咱们的差事之一。但——倘若是委托人自个儿撒的谎,不就等于连同你们也受骗了?」
稍安勿躁,角助蹙眉说道:
「依阿缝夫人的说法,正太郎这娃儿是饿死的。况且还不是普通的饿死,而是教人给折磨死的。」
「教人给折磨死的?」
「没错。阿缝夫人表示——是她自个儿将娃儿给折磨死的。」
「意即,是教她给杀害的?」
这番话——听得又市惊讶不已。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是坦承自个儿杀害了继子?」
「若依她所言,正是如此。」
「而你——认为她这供述是谎言?」
「所以我想说的,是这番供述不能全盘采信。不论横看还是竖看,阿缝夫人看来都不像是会杀害娃儿的凶手。」
「这、这是你自个儿的判断罢?人不可貌相呀。即便如此——」
喂,角助,又市仍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怎了?」
「倘若这女人说的是真的,究竟会是什么用意?这种事儿为何要找上损料屋?难不成是要咱们帮她把证据给抹除?」
「有什么好抹除的?根本没人察觉。」
不过是坦承自个儿的罪状罢了,角助说道。
「若要偿罪,理应恭恭敬敬地上衙门自白才是,找你们这古怪的店家忏悔哪有什么用?既然将一切都给供出来了,表示她既后悔,也有了觉悟。即便是武家之妻,杀害娃儿应该也得定罪吧?」
「若是蓄意将娃儿给折磨死,应该也是得偿罪的。」
「那么……」
「因此,阿缝夫人才会倍感困扰。首先,不仅是夫婿,婆婆与其他家人均不知情。实情至今无任何人察觉。」
「真可能无人察觉?」
丧命的是住在自己家中的娃儿,饿死前必经一段衰弱时期,家人岂会看不出?
「他人的家务事,总是难为外人所察觉,武家尤其是如此。」
「即便如此……」
应也偶有外人出入才是。
至少婆婆应是常在家中。
「总而言之,倘若娃儿遭折磨致死确是事实,的确至今仍无人察觉。若是东窗事发,早就万事休矣。正因无人知情,阿缝夫人方能平安度日至今——」
「那么,这是怎么着?无法忍受良心的苛责?那就该上官府自首才是。」
「向官府坦承自己杀了继子,你认为后果将是如何?」
「还会如何?当然是被论罪。」
「若被论罪——虽不知武家可能遭处何种刑罚,或许若非死罪,便是流刑,总之必然遭论罪。但如此一来,对夫人百般信任的夫婿、善待夫人如己出的婆婆、以及对夫人景仰顺服的雇佣们可会高兴?是会夸她真是个正直的妇人、还是将她视为杀子仇人?阿缝夫人还有个襁褓中的娃儿,虽说两个娃儿非同母所生,但知道实情后,这家人可会善待杀了自己儿子的妇人产下的娃儿?」
「这罪应是不及娃儿。」
「娃儿当然无罪,这点道理武士应也知晓。只不过——待这娃儿长大成人,哪天问起自己生母的下落,家人该作何解释?该向他明说你娘杀了你哥哥,已遭国法惩处?」
「这——」
「这实情,只怕再想隐瞒也是隐瞒不得。家人或许能避而不谈,但外人的口风哪守得了多紧?想打听绝对探得出真相。即便无意究明真相,一家人真能毫无隔阂地将这娃儿扶养成人?」
或许真是如此。
「况且,或许阿缝夫人的愧疚可借偿罪弥补,但一家人可没这么简单。出了个罪人,对家门清誉不可能毫无损伤。」
「何必拘泥于体面?」
「阿又,事情可没这么简单。咱们蒙羞大可一笑置之,但武士可是得靠体面吃饭的。武家一旦蒙羞,不仅可能得偿命,甚至可能是灭门或切腹哩。」
「这……」
这下又市也无话可说了。看来即便忍得再辛苦,或许终生隐瞒下去方为上策。但角助也说了,长此以往,对阿缝夫人将是一辈子的折磨。
「看来—这是个心境的问题。」
「因此可说是不愿隐瞒便无从解决,若欲解决,便得如你所说,上衙门伏法。但如此解决——可就有损失了。」
「难道——现况无任何损失?」
「当然没有任何损失。不,即便有损失,只要继续隐瞒,也能自动弥补。但真该继续将此事隐瞒下去?」
角助抱头深思道。
【贰】
有人杀了继子?长耳露出一嘴巨齿说道:
「看来又是一桩麻烦差事。爹娘儿女什么的,我对这类差事可不擅长。」
「瞧你生得这副模样,当然是注定与爹娘儿女无缘。若是生下同你一样长相的子女,想必世世代代都要对你这祖宗怨恨不已。不不,生下你这家伙,想必对你爹娘便已是一桩灾难了。别说是爹娘生下你时给吓得魂飞魄散,只怕就连产婆瞧见你这张脸孔,都给吓得魂归西天了罢?」
给我闭嘴,这下长耳的一副巨齿露得更是狰狞:
「我出生时,可是个人见人爱的娃儿哩。据说生得一脸洁净无瑕,就连产婆见了都不住膜拜。幼少时常被人误认为女娃儿,夸我将来不是成个男戏子,便会是个男扮女装的戏子。唉,后来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差错,长大成人就成了这副德行。不过,毕竟是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