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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三开始说明这雷兽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志方无奈地在式台上端正坐姿,先吩咐番太(注22)再沏一壶新茶,接着便打起精神聆听万三的解释。
「依你之言——这貌似鼬的兽类能翱翔天际,伴雷光落返凡世时,即为落雷?」
「噢,也不知是否真是如此。小的不才,全是现学现卖。不过,试着向两三人打听后,发现这雷兽尚算广为人知哩。」
向哪些人打听?志方问道。长屋的房东、烟草铺的老店东、及经营寺子屋(注23)的浪人,万三回答。
「个个都知道这东西?」
「是的。不过,烟草铺那老店东不仅吝啬,疑心也重,认为这东西不过是寻常的鼬,但毕竟老早就听说过。老店东表示,雷多降于巨木……」
「这倒没错。」
「巨木遭雷击则轰隆迸裂。而巨木中多有鸟兽筑巢,见此景,畜生必感惊慌。」
「惊慌?应是尽数毙命吧?」
也不至于全数遭殃,也不知是何故,万三语带得意地说道:
「畜生可是很灵敏的。大人,小的就连只猫也捉不住哩。不过即便再灵敏,畜生毕竟也难敌雷击,就算不死,也要晕厥过去。」
「本官是不懂,但或许真会如此。」
「那老店东认为,当人们前去查探落雷损害时,有些晕厥的畜生便突遭惊醒,一溜烟地仓皇窜逃。人见此景,方生雷兽之说。」
「喂,万三。」
此事到底有什么好道歉的?志方问道。
「大人先别急,且听小的道来。」
「本官打一开始就不曾着急。」
「总之,那老店东生性不信邪,听闻任何传言都要驳斥一番。瞧他那别扭习性,雷神要盗人肚脐时,包准先找上他。至于其他人说的,就和棠庵先生的说法大抵无异了。想必大人对此亦有所听闻——」
据说读本不时记载此事——话毕,万三抬起视线望向志方。
「真不凑巧,本官对此类奇闻异事甚少涉猎,亦不嗜阅览戏本、读本。从未听闻此类传说。」
「噢——这小的也不是不知。」
「想必是如此。本官早就听说,你尽在外散布些流言,数落本官是个毫不融通的木头人,开不起玩笑的老古板什么的。」
不不不,万三连忙跪地叩头回道:
「小的岂敢说大人的是非?说的保证净是好话。」
「算了,反正只能怪我自己才疏学浅,什么都没听说过。」
语气中带着一股不耐烦。
志方已是忍无可忍,完全听不出万三究竟想说些什么。
「对不住对不住,大人岂须认错?是小的该道歉才是。此外,没聼说过此类传闻,也没什么好羞愧的。这……」
「本官是不认为有什么好羞愧的。这本就不属町方同心应具备的知识。倒是你说的那雷兽什么的,后来如何了?该不会是则为揶揄本官的无知,而编出来的谎言吧?」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这下万三身子弯得更低,整个额头都贴向了地上的手背:
「真是糟糕,看来只能怪小的口才太差。总而言之,就是小的有个名日丑松的亲戚,捕着了这雷。」
「捕着了雷?」
「是的。看来是做过了头。通常这东西是捕不着的。」
「过了头——?也就是指你这亲戚参加那叫猎雷什么的,捕获了雷兽,是么?狩猎捕着猎物,本就理所当然不是?」
「但这可不是普通的狩猎。大人,这猎雷似乎和驱虫什么的差不多,该怎么说呢,不过是个仪式。」
只是个习俗?志方问道。没错,万三回答:
「据说不过就是这种东西。虽有个猎字,但目的并不是要捕着什么,不过是佯装捕着了什么。但这下真正捕着了,整个村子都大吃一惊。这就活像孩儿玩斗剑,竟真的砍死了人。」
他这比喻还真是奇妙。
「这下也不知该拿这猎物怎么办。不知该养着还是放了,也总不能杀了还是吃了。大伙儿不知该如何是好,就这么不知所措地养了半个月。后来,小的那老婆,嗅,小的这老婆有个自筑波村嫁来的嫂子,这嫂子回娘家时,村人求她帮忙打听。嫂子回来后就找了小的这老婆商量,小的这老婆又找了小的商量。」
小的当然也不知该如何处理,万三蹭了蹭鼻子说道:
「因此,只得找棠庵先生求教。经过一番商量,最后便决定由棠庵先生代为收留——」
「收留?」
「也就是,商量着商量着,到头来,也只能求博学多闻的棠庵先生代为处置。」
「噢。若是交由此人处置——或许不愁找不到好法子。那么,若是为此,你又是为何要向本官致歉?」
「这,就得从接下来的事儿说起了。」
万三自腰际抽出十手,继续说道:
「这事儿发生在昨夜。小的方才也说了,相传雷兽在天际变色时升空。」
「本官听你说了。此兽乘暴风升天,伴雨云驰骋天际,再随雷降返人世——你稍早是这么说的。」
没错,万三将十手朝掌心一敲,说道:
「大人应也记得,昨夜看似天将降雨。今年偏逢干梅雨,小的心想此机万万不可失,便与棠庵先生一同出发,将这雷兽运往适合升天的场所。」
「适合的场所?」
「是的,也就是遭雷击也不至于造成过大损害的场所。但据说山中并不妥,应以平原为佳。咱们江户地势平坦,应是哪儿都成,但毕竟民宅密集,雷击不免要殃及居民。而河岸、海岸似也不妥。」
「怎这么罗唆?」
「的确罗唆。因此,小的便找来当轿夫的金太,和他一同挑起装有雷兽的竹笼,与棠庵先生相偕前往麻布。大人应也知道,出了目黑,空地就多了,还常有狸猫出没哩。」
那一带的确少见人烟。
虽有不少武家宅邸,但多为别庄。
「咱们一行人登上鼠坂,大人也知道那一带像座森林似的,但有不少植木屋(注24)。因此,小的认为该走得更远些。但不知怎的,脚不知教什么给绊住了。」
「谁的脚?」
「就小的这只脚。当时四下一片漆黑,也不知横在小的脚前的是什么——总之就这么跌了一跤。人一倒地,竹笼就给摔坏了,而其中的雷兽也就……」
「也、也就怎么了?」
「一溜烟地给溜走了。」
真是对不住,万三再度叩头致歉。
「不过是溜走了,有什么好道歉的?」
「噢?难不成——大人还没听说?」
「方才不都说过了?本官对此类迷信并不——」
不不不,万三挥舞着十手说道:
「大人,黎明时分,不是罕见地下了场雨?」
「嗅。但清晨就停了。这难以预测的天候还真是恼人,要热不热、要冷不冷的,只怕教人坏了身子。」
「不不,小的要说的不是这个。大人难道不知,麻布立木藩邸内的仓库今早遭击一事?」
「遭击——教什么给击中了?」
「雷呀。遭了雷击。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响,整座仓库都给炸得粉碎。小的虽没亲眼目击,但据传整个都给炸得荡然无存,把大家都给吓坏了。」
「此事当真?」
「当然当真。幸好没酿成祝融之灾。倘若稍有个闪失,只怕那一带都要烧成焦土了。」
「真有如此严重?不就是个雷么?」
「这道雷可是将整座仓库炸得灰飞烟灭哩。大人,千万别小看雷击呀。」
「本官是没小看雷击——」
你可曾听说此事?志方向番太及小厮询问道。两人都回答听说过。
「据说就连町火消(注25)及火盗改(注26)均奉派出勤。」
「当、当真?就连火盗改都出勤了?」
小的是如此听说,小厮回答道:
「当时天色未明,只听见轰隆一声,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难不成有人发射了大筒(注27)?那可就是谋反了。那一带多空地,虽说是下屋敷(注28),其中也不乏大官宅邸,尚有民宅交杂其间,唯恐仓库起的火朝外延烧,不得不及早灭火,以除后患。」
「原来如此。」
似乎仅有自己一人不知情。志方感觉仿佛遭人冷落,不禁眉头一蹙。
「看来这的确是桩大事儿——但,这又如何?」
「怎能说这又如何?大人,那雷,包准就是小的放走的那只雷兽呀。」
「什么?」
「意即,丑松捕着、小的放走的那只雷兽,落上立木藩的仓库上头了。小的甫登上鼠坂、一拐个弯便跌了跤,让雷兽一溜烟地给逃走了。三人一同找过一阵,但那畜生跑起来可真是灵活,一眨眼便不见踪影。不久后,便听见一阵咻咻作响。」
「咻咻作响?」
「是的。定睛一瞧,只见一阵星火般的东西腾空升起。噢,天色将变,雷兽升天——棠庵先生是如此说的。眼见如此,咱们一行人都认为事儿也算是办妥,小的与金太便回家去了。还没回到家,天便开始下起雨来。这雨来得可真快呀——小的还如此心想。过了约一刻半,便传来轰隆一声。」
「你也听见了这声巨响?」
「有人说听见了,但小的当时睡得正沉。只怕不早点睡着,可要教小的老婆那鼾声吵得无法入眠。一起身,便发现四下一片慌乱。」
「连麴町那头也是人心惶惶?」
「的确是人心惶惶。大家直喊打雷了,打大雷了,小的住处那头爱瞎起哄的傻子还真不少。向人打听声响从何方传来,据说正是立木藩邸。唉呀,不正是小的跌跤那地方么——?」
「难以置信。」
竟有这种事儿——
「实在是难以置信。」
「唉,的确,即便是偶然,也教人难以置信。大人想想,今年闹干梅雨,几乎是一场雨也没下过。但小的一让雷兽逃了,雨就下了,下着下着,又来个惊天巨响。雷,今年也没打过几声哩。」
「的确是如此——」
听到雷的真面目竟然是兽类,有谁会当真?
志方虽不谙此类传说,但至少晓得雷乃天候气象这点,完全是毋庸置疑。若称雷乃兽类,和称雨为鱼、称鸟为风又有何不同?
当然不可能采信。
「万三,你方才说的,本官大抵都清楚了,但教你给放走的那只雷兽什么的,本官认为正如烟草铺那老店东所言——不过是只普通的鼬。鼬与落雷毫无因果关系,你也毫无理由致歉才是。」
「这……」
万三左手握住右手所持的十手尖端,低下头说道:
「这……其实,小的也是这么认为。」
「又怎么了?」
「噢,棠庵先生也是这么说的。但说归说,棠庵先生亦表示,即便不过是只普通的鼬,在筑波村依然要被视为雷兽。既然村民如此坚信,便无他法可想——」
「或许的确是如此,但毕竟也仅限于该村之内。此类民俗传说,仅在信仰流布之区域有效,该地居民或许不至于将之斥为荒诞迷信。但此处是江户,并非筑波村。」
「是。」
「江户可是无人相信雷兽这种妖物。即便有所听闻,人人亦知正如同河童、天狗,这也不过是虚构之物。」
「但前一阵子不是出现了只大蛤蟆?」
那不过是幻觉,志方说道。
志方是如此解释的。
「噢。不过,大人,立木藩——乃位于下野不是?」
「这——没错。」
距筑波村并不远,万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