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溶霜一摆手:“好了好了!你俩从小也不是这样的。那次,你掉到水里,是她把你救上来的。”
“她不过是想借此炫耀自己有多了不起罢了。她刚会水那阵,天天在河边溜达,等着看有什么人倒霉。我现在都怀疑就是她把我弄下去的!”
溶霜苦笑一声:“那次,为了教训那个骂你的小子,他挨了多少打?”
“哼,就凭他那两下子三脚猫的功夫,还好意思学人家打抱不平。再说,那个混帐那么骂我,分明是把……把我们俩一起骂进去的。”
“你也知道你们俩是姐弟,挨骂都分不开,那还要整天……”
掬霞和镌雪早就把这些劝和的话听得耳朵都起老茧了,各自走到房间一角坐下,看也不看堂兄。
溶霜无奈的摇摇头,只好换了一个话题:“我见过云妹,想不到我们几个,她年纪最小,却成亲最早,她的夫君又有本事,人品又好,待云妹实在是情深意重,看得我真是羡慕。现在,我有钱了,可以气气派派的迎娶怜君了。”
姐弟二人脸上同时露出惊喜的神情,镌雪抢着说:“太好了!你和怜君郎才女貌,我早就盼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掬霞立刻拉下脸,极为不屑的说:“我看,怜君瞎了眼才会答应嫁给你这个无赖!”
溶霜知道掬霞对自己的婚事也满怀祝福,只是嘴上断断不肯说出跟镌雪意见一致的话来,因此也不见怪,反问她:“你呢?你跟你那个无赖什么时候……”
掬霞立刻站起身,怒视着堂兄:“别提那个人!我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然后又轻蔑的瞥了弟弟一眼:“成天跟他搅在一起的男人,还能好到哪里去?”
镌雪冷笑着盯着姐姐:“你放心,我早就警告过他,要是他哪一只眼睛看得上你,我就跟他割袍断交!”
溶霜终于放弃了,不再理这两个人,埋着头伏在桌子上,都快要哭出来了,心想,林家造的是哪一辈子的孽啊,祖父有两个心愿,一想见云妹,我已经把她找到了,二想让霞雪二人重归于好,只怕耗尽我一生的精力,也再难实现,为什么偏偏轮到我当大哥呢?
掬霞和镌雪是一双龙凤胎,单挑哪个出来,都是才貌双全、文武兼备的头等人物,着实惹人怜爱敬重。可是若将这两人凑在一处,无论对他们自己还是对旁观者,都是一场莫大的痛苦和灾难。
当初倘若他俩的出生顺序颠倒一下,以后的林家就会太平许多。对于试图反抗自己权威的小妹,那些做大哥的多半能够宽容无谓。然而这对“年纪”只相差一个时辰的姐弟,却从刚刚懂事起,就开始为了抢夺保护者和决策者的地位而进行无休无止、无微不至的斗争,一个认定自己是“男人”,一个坚持自己是“长者”,都声称自己才有真正的资格保护对方,同时指挥对方。
偏偏姐姐的身手更强一些,因为弟弟性情随和醇厚,从来不忍心赶尽杀绝、痛下狠手,所以只要看到弟弟挨欺负,受委屈,甚至好意谦让,姐姐总会立刻挺身而出,大展拳脚,维护自家人的尊严。
然而弟弟的头脑更灵一点,因为姐姐脾性豪爽痛快,从来没耐心深思熟虑、斟酌再三,所以每逢遇到错综复杂的疑难,不论姐姐心里有多么不情愿,还是不得不听从弟弟的主意,才能赢取、保住利益的果实。
姐弟争斗对于他们的父母来说,起先并不是困扰,谁家里的几个孩子也有吵架拌嘴、妒忌争宠的时候。但凡读书写字、舞刀弄剑、待人接物,二人莫不争先恐后,刻苦努力,都要做得更好,以博得更多夸赞,长辈们心里欢喜还来不及呢。
可是随着两人年岁成长、羽翼渐丰,儿时那种出于善意和童真的竞争已经演化成为时时刻刻的针锋相对和无处不在的互憎互厌,时常令温馨、和美的气氛骤然变得冷漠、尴尬。二老悔恨自己教子不善,然而一想到溶霜那般胡作非为的行径,又庆幸自家的苦恼并不是最糟糕的,有时甚至想如三弟那般早离尘世,免担养儿育女的辛劳,也未尝不幸。
姐弟二人形容酷肖,同样的身段、脸盘长在掬霞身上,就是一位亭亭玉立、娇媚动人的美人,令人爱慕。可是对于镌雪来说,他小时候最大的苦恼就是总被旁人误认为女孩,尤其是他性情沉静,言语温和,心思细腻,的确比姐姐更像一位好姑娘。成年之后的镌雪也不乏英挺、阳刚之气,可是他还是想不通,为什么同样长着一张俊脸的溶霜,自小就总有同龄的年轻女孩追迷不舍,可是他自己,永远只能换来长辈们的宠爱和夸奖:“看这孩子,多讨人喜欢。”
渐渐的,镌雪终于察觉到其中的奥秘,所以他有一次哀求溶霜:“大哥,你认识的女孩那么多,就介绍给我两个吧,反正你都有怜君了。要不然只怕我一辈子也讨不到媳妇了,你忍心看着我就这么孤苦伶仃的终老此生吗?”
溶霜不屑一顾的说:“想吃鱼自己钓去,我可没功夫包办你的终身大事。”
“可是我周围的女孩全都被掬霞拉拢过去了,也不知道她都跟她们说了些什么,反正她们远远的一看见我就窃窃私语,捂着嘴笑。我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什么了。”镌雪十分无辜的说。
“那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正她从小到大的寒碜事你也见过不少,都给她抖搂出去,让她老死也嫁不出家门。”溶霜不耐烦的指点他。
镌雪满脸正经:“那怎么行。这么阴险卑鄙的手段乃是妇人之毒,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作为。”
“哼!那就等着做你的光棍丈夫去吧,你肯定毒不过那个妇人。”
镌雪垂头丧气的沉思了一会儿,忽然又兴致勃勃的说:“大哥,你还记得思卿吗?谢思卿,上次你见过我俩一起在画舫上喝酒来着。”
溶霜撇着嘴想了一会儿:“哦,就是那个小子啊,从家里跑出来想当诗人吗。怎么了,终于有人看上他写的破玩艺,又要糟蹋梨枣了?”
“不是不是,我觉得是他看上掬霞了。”镌雪挤眉弄眼的说。
溶霜哈哈大笑,笑了半天才停下来,斩钉截铁的说:“没戏!”
掬霞性情爽朗豪迈,处事雷厉风行,跟弟弟相比,她的确更富须眉气概,可是她从小到大最痛恨的就是别人把她比作男儿,她宣称,女人就是女人,任何事情都可以做得跟男人一样好,甚至更好,所以把优秀的女子比作男儿,不是夸赞,而是羞辱。
掬霞从不作男妆,钗钏罗裙,脂粉绢帕,她的打扮跟任何一家的小姐一样精致,秀美,而她抚琴弄针的水准一点不亚于她耍刀使剑的能耐。掬霞从来不把男人放在眼里,她弟弟就是头一个,而他弟弟最好的朋友谢思卿很快就要变成第二个了。掬霞的朋友都是女孩,她开朗热情,见多识广,能拿主意,她们都喜欢跟她相处,对她谈心,至少她能教会她们不要轻易对男人死心塌地、俯首帖耳。比如她家里那个男孩,看上去是多么俊美可人,令人向往,可是难道他真的像她所描述的那样……她们对镌雪越来越好奇,但是一看见他,却又忍不住想起掬霞对她们说起的那些故事,很快,她们对他的感情就和那些夫人、老夫人、太夫人的看法一样,只觉得:“这个孩子多讨人喜欢。”
当掬霞把手边的男人都揍趴下之后,也把身边的女孩都揽为同党,而她最贴心的知己就是沈家的小姐怜君。只有在怜君面前,她才会显出茫然无助的一面,才会吐露缠绵细腻的女儿情怀,才会——勉强承认,有些男人身上也还是多少具有某些优点。
比如有一次,掬霞诚恳的对怜君说:“怜君,人家都说我大哥是无行浪子,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我知道他从来都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从小到大,他心里只想着你,连一丝一毫旁的念头也没有起过。”可是一转眼,她又咬牙切齿的骂起来:“林溶霜是个大怪物!别的人都愿意讨人喜欢,听人夸奖,可是他天生就喜欢招人讨厌,他最爱听别人咒他、骂他,要是听说谁暗地里悄悄赞他两句,他非要多干一连串坏事让人家把那两句好听话咽回肚子里去不可。这个无赖!怜君,你用不着对他和颜悦色,哪天你也骂他两句,或者干脆不搭理他,看他还能不能像现在这么幸灾乐祸,自以为是。”
怜君静静的听着,含笑不答,掬霞挽着她的手臂,把脑袋枕在她的肩头,哀怨的说:“怜君,真羡慕你,我大哥对你一往情深,他很快就要娶你过门了。”虽然林家兄妹三人策划的“娶”怜君的方式就是大打一场,把她强行从沈家劫走,然后让溶霜带着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沈小姐逍遥江湖,闯荡人间。
怜君疼爱的握住掬霞的手:“有很多男子对你殷勤有加,难道就没有一个让你中意的?”
“都怪镌雪!我偶尔跟哪个男人随便说两句话,他就不怀好意的冲着我笑,回来还要添油加醋的大肆宣扬,说我对谁对谁有情意,要是我真的对哪个男人动心了,他还不得笑死啊!我宁可一辈子不嫁人,也决不让他笑话我。”
怜君忍着笑,温柔的劝慰她:“那是镌雪关心你,想要看到你早点遇见情投意合的爱人啊。”
“才不是!他就是要等着看我的笑话!因为我从小到大做什么都比他强,他就是想看我出丑,看我栽一个大跟头,然后他才可以痛痛快快的嘲笑个够!”
怜君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是出丑?有什么值得笑话的?”
“就是出丑嘛……”掬霞把脸埋进怜君怀里,再也不说话了。
沈家乃是本地德高望重的世家。当年芷蘅悔婚别嫁,林夙一蹶不振,林家父兄意欲尽早替他完婚了事,然而三公子誓死不从,愿为爱人守节。直至林老爷威胁要将他剥去姓氏,逐出门庭,而林夫人急劳交加,一病不起,素来孝顺的林夙才被迫屈从。可是函岭本地门当户对的人家早已被他们回绝了大半,余下的人家渐渐听闻内中真情,都明白虽然三公子人品绝好,然而倘若果真把女儿嫁过来,必然要跟着吃苦。最后,远居南方的林家大少爷将邻府沈家的独生千金沈将离求为弟妇。
沈家父兄都知道虽然林家搬来此地年月不算长久,但是他们家世清白,名声端正,又见过随父母前来探望兄长的三公子,都对他赞不绝口,因此对林家的求婚满口应允,即便要将独女远嫁,也相信她必受公婆恩宠,夫君怜爱。
将离温婉娴静,柔善贤孝,很快就赢得林府上下的敬爱,林夙怎能狠下心肠冷落、怠慢她?可是每当他欲善待夫人之时,便深切痛悔自己有负于爱人。他欲为芷蘅坚守忠贞,却更感到愧对于眼前善解人意、毫不知情的夫人。
在矛盾和痛苦中昼夜煎熬的林夙纵酒伤身,婚后不满一年便撒手人寰,辞世前,他终于将此前种种经历毫无保留的告诉夫人,将离并无怨悔,只怪自己未能早日察知此情,无法及时、妥当的开解、宽慰夫君。林夙此时方觉眼前之人的可贵,却只有力气对她说出最后的话:“将离,希望我们的孩儿能比我们过得幸福。倘若你还念及你我二人寥寥数月的伉俪薄情,我求你下一辈子赐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我今生欠你太多,唯愿来世结缘再报。”将离噙着泪,含着笑,握着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