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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气撞铃 作者:尾鱼(晋江封推高积分vip2013.07.04正文完结)-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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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嘉信到之前,岳峰脑子里已经无数次转过要狠揍他一次的念头,他也真的下定决心这么做,但攥紧的拳头,在看见石嘉信的那一刻,愕然松开。
  不到三十岁的石嘉信,像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
  痛苦愧疚怯懦而又躲躲闪闪的眼神,讷然的讨好的笑,佝偻的背,鬓角的白发,眼角深深的纹络,一夜白头这种事,小说里电视里如何渲染,都不如眼前所见来的震撼。
  岳峰沉默了很久,向旁边侧了侧身子:“进来坐吧。”
  石嘉信局促地说了声谢谢,拎着行李吃力的进屋,岳峰在他身后关门,关上门的时候,心头忽然升起巨大的空落和苍凉,他恍惚的想,在这场旷日持久的家族对抗和爱恨情仇当中,没有谁真的赢,所有人都是输家。
  不管是盛锦如、秦守业、秦守成,还是盛泽惠、石嘉信、尤思、棠棠,包括他岳峰自己,都是输家。
  石嘉信不敢上楼,也不敢见尤思,他就在楼下待着,畏畏缩缩地坐在沙发边上,只坐那么丁点地方,像是生怕占用任何空间而招致冷眼。
  岳峰家里,定点有阿姨买了菜过来烧饭,尽管岳峰吩咐了为尤思做的尽量清淡,她还是吃的越来越少,石嘉信每天看着一小盘子一小碗端上楼,又那么原封不动地一小盘子一小碗端下来,急得嘴上都灼了火泡,有天中午,阿姨又在炒田园小炒,他看着热油滚白气的锅,忽然冒出一句:“思思喜欢吃糖炒栗子。”
  说完就出去了,也不知道跑了几条街,终于赶在午饭端上楼之前买了一纸兜回来,小心地蹲在茶几边上剥了几个,里头仁上的衣都拿手指肚细细搓了,摆在小碗米饭的边缘处,让阿姨端上去了。
  岳峰招呼他吃饭,他敷衍着应着,筷子拿在手上,从头至尾没见夹过菜,隔一会就朝楼上看看,过一会阿姨下来,说思思今天胃口挺好的,吃了小半碗,夸说栗子好像以前大学里吃的味道,石嘉信兴奋的脸都红了,一连低头扒了好几口饭。
  一切情景,岳峰尽收眼底,看的难受,又觉得好笑,下午尤思睡了,他自己去到别墅里头的花园木椅子上坐下给毛哥打电话,懒懒的,开口就是TMD:“TMD这一对在眼前晃,看的老子鼻子都酸了,这比唱戏还绕啊,你说这两人造孽不造孽啊,图什么!”
  毛哥在那头嘿嘿笑,听筒里,忽然响起一个男孩子尖细的声音:“爸,爸,给五块钱,我买羊肉串!”
  岳峰听的失笑,过了会,毛哥估计是给完钱了,岳峰故意嘲他:“你这现成爹当的,挺志得意满的啊。”
  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出毛哥一脸笑的憨厚模样,毛哥话里话外,总似乎带点敲打他的意思:“那是,人挪死,树挪活,峰子,人得往前走,人生是有转机的,说不定转个弯,你会发现你更想要的,以前那些惦着的,想想也就那么回事了,你看我离开尕奈的时候,还挺动情的掉眼泪来着,结果怎么着!”
  岳峰没吭声。
  在古城的时候,毛哥就跟他谈过想离开尕奈的念头,果然没多久,那边的青旅就被他盘出去了——离开尕奈之后,毛哥去了古城,租了个旧式的二层灰瓦小楼,二层是客栈,一层是书吧和咖啡厅,几乎没经历过什么初期惨淡,生意出奇的开张大吉持续上升,果然旅游胜地,客流量非尕奈能比,爆满是常有的事,加上毛哥为人爽气,回头客、朋友介绍朋友,客人一天比一天多。
  人运气好的时候真是难挡,老话说的福无双至在毛哥身上居然不灵——没两个月,毛哥和隔壁开甜品奶茶店的女人热络上了,没事给帮个忙,修个电灯泡搬个煤气罐什么的,女人也姓毛,丈夫早年出车祸死了,带了个七岁的儿子,日子过的挺辛苦的,毛哥肯搭把手,女人挺感激的,几个月后的一天晚上,做了顿好菜请毛哥过来吃,说的也直接:“哥,你要不嫌弃,咱俩一块过吧。”
  知道毛哥有了女伴之后,岳峰还抽空去了趟古城,给女人的小孩包了两千块钱,算是见面礼,单独聊天喝酒的时候从毛哥嘴里知道“交往始末”,死也不信:“不是吧,都没个过程啊,你忽悠老子呢?”
  毛哥眼一瞪:“咋了?老子又不帅,你当天天有天仙为老子寻死觅活啊?什么叫过程啊?都想你那样,折腾个你死我活才算爱过是吗?你那纯属折腾,过日子像你那样,这世界都没希望了。”
  岳峰告饶:“行行行,说不过你,你个老黄瓜,多年不开花,恭喜你,今儿顶戴黄花了。”
  毛哥没多想,话脱口就出来了:“是,你帅气,我是老黄瓜没错,好歹开花了,你个帅气小黄瓜,怎么着,女朋友个个如花似玉的,一个也没留住。”
  说完了后悔的直想扇自己耳光,岳峰半天都没说完,末了抬头朝他笑笑,敬了杯酒:“祝幸福美满啊。”
  电话那头,毛哥听岳峰不吭声,喂喂了好几次,岳峰才回过神来,嗯了声:“听着呢。”
  毛哥叹了口气:“你别多想啊,这事,咱仁至义尽了,你说石嘉信跟尤思谈恋爱,跟你有什么关系对吧,你这后头活雷锋当的,党都要给你发勋章,别想了啊,爱咋咋地。”
  “神棍呢?”
  “关在后院,着书立说。”说到神棍,毛哥那槽啊,吐都吐不完。
  “尼玛你知道他上次跟我说什么吗,说曹雪芹写红楼梦的时候很刻苦,找不到饭吃,冬天里喝粥啊,冻结块了,就拿刀子把粥划成一块块的吃。他说为了让他的着作跟曹雪芹似的流芳百世,要向人学习,尼玛那天晚上喝稀饭,非让我帮他盛一盆冻冰箱里冻上。”
  “还有,整天吹嘘自己才高八斗的,现在正儿八经着书立说了,跟尼玛便秘似的,一天写不了几个字,跟我说不行,要头悬梁锥刺股,现在哪个房子有梁给他悬啊,他倒好,搞个绳子拴顶上吊灯上,另一头系着自己脖子,那天忘了什么事,急着叫他出来搭把手,嗷的一声就往外冲,尼玛把我那吊灯扯下来半拉,老子气的,拿个锥子追了他半条街。”
  岳峰失笑,顿了顿说他:“让神棍好好写,二十几年,素材都一麻袋了,浓缩一下,还怕出不了书吗。”
  毛哥叹口气:“得了,慢慢写吧,我告诉你啊,有这个奔头,他还能消停点,不像前一阵子跑的半年六个月不见人的,再说了,他每天晚上搁店里讲鬼故事,都讲出名气来了,顺带也带了不少生意。那天路上还有人给我打招呼呢,说我店里每晚都有鬼故事沙龙。”
  岳峰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着前头的花坛发呆,他是没心思打理的,之前都是洁瑜帮他,这一阵子洁瑜怀孕,花坛里的花也就这么渐渐枯了谢下来,岳峰觉得,每一个人都在欣欣向荣地往前走,新的生活,新的内容,只有他,像这一坛子枯萎的花似的,停滞着,也晦暗着。
  他沉默很久,说了句:“挺好的,下次聊啊。”
  挂了电话,才想起原先打过去是想跟他说说尤思的事情的,说着说着,话题就这么绕开了,不过想想也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每个人最关心的也是自己的生活,你这里缺胳膊断腿,没有他那里管道漏水来的严重。
  生平第一次,岳峰觉得寂寞,他找不到人说话,尤思病重、石嘉信无心无力、洁瑜怀孕、毛哥有自己的生活、跟神棍鸡同鸭讲、黑皮整天忙着赚钱生意、九哥那边因为自己的不配合,待他也冷淡了,有一次他居然想去找蒋蓉聊聊,只是聊聊,一进夜总会,发现蒋蓉也今非昔比了,她不随便接客了,她成了一干女孩子的大姐大,她跟了九条,打理内外,俨然半个女主人了。
  还有,她把名字又改回去了,又改成棠棠了。
  欢场女子,有着最坚韧的适应性和现实的眼睛,你不要我,可以,我目光炯炯,随时找到利益最大化的金主,她看着岳峰,口吻也像是大嫂跟小弟说话:“呦,峰子来啦,找你九哥啊,他忙着呢,要么我找个盘正条顺的先帮你松松骨头?”
  半年多以前那个怯生生的,给他买领带夹做新年礼物的蒋蓉,好像也随着名字的更改,而消失在落寞的过去了。
  岳峰想念季棠棠,寂寞的时候,他想说很多话,但如果棠棠在,他就不说了,哪怕她就坐在身边,一句话也不说,也能帮他把寂寞赶走。
  退一步,他常常想,如果当初从来没有把她送去八万大山呢?哪怕她现在傻傻的都好,蹲在地上拔几棵草,回头咯咯冲他笑,他也会觉得温暖。当时光头问他“一辈子跟一阵子是不一样的,你能这么管她一阵子,一辈子呢”,他不敢答,任何事物都在变化,喜马拉雅,世界最高峰,多么永恒的存在,当年还是海底冒出来的,但是现在他可以回答了,他想说,一辈子也行,人在就好,照顾她我愿意的。
  迟了这么久,终于有答案,机会已经没有了,人的愿望,总是被现实逼的一寸寸卑微,越来越卑微,但老天的残忍之处在于,他让你连卑微的机会都没有。
  刚跟苗苗谈恋爱的时候,小小的分离都让他难受,有一次看到一句话,不由分说放到QQ签名上,那句话他现在都能背出来。
  想念一个人的滋味,就像喝了一杯很凉很凉的水,然后用很长很长的时间,一颗颗化成热泪。
  当时苗苗看到了,笑他是为赋新词强说愁,他厚着脸皮说到底也是博媳妇儿一笑了,但是现在他真正懂了,那种喝下去冰凉彻骨的感觉,那种慢慢的,一个又一个夜里,拿体温把凉水暖出温度的感觉,那种即便痛苦,也没有后悔的感觉。
  如果不曾有过极致的幸福,又何来刻骨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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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思的大限来的很快,跟盛泽惠一样,她全身发黑,皮包着骨头,捏上去松松干干的,像一幅骨架子,唯一的欣慰是,她不再痛了。
  有的时候,痛是一种还存活着的提示,当不再痛的时候,才是生命真正放弃你的时候。
  每个人都知道,尤思的命,已经以小时分钟计了。
  岳峰为石嘉信做了唯一、最初也是最后的一次尝试。
  “思思,石嘉信来了,你要见见他吗?”
  尤思躺在床上,像一截烧干的黑木头,她的脸上血管爆起,皮肤撑到发胀油亮,透过这一层皮,可以看到黑色的血缓缓流动,居然像泥石流,迟滞、浑浊、还带着凝固的泥块。
  生命力以一分一秒的速度从她周身流逝出去,让人怀疑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是听到“石嘉信”这个名字,她蓦地就睁开了眼睛,以至于岳峰都被她愤怒和怨恨的眼神给吓住了,她哆嗦着,居然撑着枯枝一样的手臂从床上坐起来了,她用尽浑身的力气把枕头向岳峰砸了过去:“滚!让他滚!”
  岳峰后悔去刺激她,他费了很大努力才让尤思安静下来,重新躺下来的尤思消耗了最后的精力,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睛里的光彩渐渐黯淡下去,血管里的血慢慢没了动的迹象,岳峰坐到床边,轻轻握住尤思的手,问她:“思思,有什么想说的,想交代的,告诉我,我一定做到。”
  尤思微笑,尽管这笑容在如此狰狞的脸上显得扭曲而古怪,她没有力气了,嘴唇翕动着,以至于岳峰不得不把耳朵凑到她唇边。
  “我对不起……我……爸爸妈妈,不要……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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