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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婆子声粗气响，膀大腰圆，双臂张在拦在前头，真正是将大门生生都挡住了。刹那间，饶雪空对于柳大夫人用人之能起了点佩服的感觉。
听听她那话，带着些无赖的语气，眼神斜乜着，还指了指西茉院的方向，好像她这长住在西茉院的人还真的忘了西茉院的路，走错了。
兰草咬了咬下唇，上前一步，对那婆子说道：“石家婶子，三小姐来找夫人有事，烦请通报一声。”
“哟，兰草，我可担当不起你这一声婶子啊，你可是三小姐身边一等丫鬟，还是跟三小姐一样叫我一声老石家的吧！”
明明知道她们在府里是个什么样的地位，明明知道柳云薇身边便只得这一个小丫鬟，偏要这样阴阳怪气句句讥讽，这个老石家的，真是令人讨厌！兰草明明说了要找夫人，她却能将句话给忽略了，这样的目中无人，若是没有大夫人的纵容，这些下人安敢如此？
老石家的拦在门口，心中讥笑，这下这位三小姐又该哭着掉头就跑回西茉院了吧？跟她那个亲娘一样，真是水做的人儿，就是这水引不来老爷的怜惜罢了，哪一个男人能够忍受十几年如一日泪水不断的女人呢？
却见饶雪空突然睁大了眼睛看着她背后，欢快地叫了一声：“爹爹！”
什么，老爷出来了？
老石家的急急转身就要福下去，身形却顿住了，眼前哪有自家老爷的身影？
在这当口，饶雪空却已经拽着兰草从她身边跑了过去，急急地冲向正院偏厅。
“三小姐，你，你出来！”老石家的一拍大腿，愤怒地追了上去。但她却没有饶雪空快，眨眼间她已经跑到了偏厅门口。一眼望进去，八仙桌旁坐着数人，柳老爷正坐在首位，左边坐着柳大夫人，右边坐着一名跟她年龄相当的少年，少年旁边又是一年龄略小几岁的男孩，而柳明如正坐在大夫人身边。大夫人旁边站着一名二十几岁，异常貌美的女子，正执着筷子夹起一颗丸子准备往大夫人面前的碗里放。除此之外，还有数名丫鬟拿着扇子在为各人扇凉，柳明如的两名丫鬟也在。
真是热闹！
饶雪空的目光转向桌面，十六道精美菜肴将桌子摆得满满的，清蒸鱼红烧肉四喜丸子东坡肘子什么的，应有尽有！五个人吃十六道菜，大鱼大肉的，这才是大富之家的规格！
耳里却突然听到兰草肚子咕咕地一阵叫唤，在这一刻，饶雪空出离了愤怒。她双眼亮晶晶的迎着错愕的柳老爷，欢欣地叫了一声：“太好了，我正好赶上了晚膳么？爹爹，女儿好饿！”
没有愤怒，没有震惊，没有掉泪，没有哀凄，没有哭诉，而是这样欢欣的语气，这样亲昵而撒娇的态度，自然地走向了柳老爷，就像一个贪玩的孩子庆幸着自己没有玩得错过晚饭时间，就好像她本来就是该坐在这桌边的一员。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她，就连柳大夫人都因为过度地意外一时没有阻止。
饶雪空走到柳老爷旁边，叫他还张着嘴巴愣着，便扯了扯他的衣袖问道：“爹爹，女儿今天吃喝了半碗粥，现在饿极了。”明亮的眼睛眨巴眨巴。
柳老爷回过神来，对着这样的女儿实在是无法讨厌，无法不喜欢，“云薇，快坐你大姐姐身边去，来人，给三小姐一套碗筷！云薇，告诉爹爹，你怎么只喝了半碗粥呢？中午家里菜也很多的啊。”
柳大夫人脸色一变。
饶雪空瞥了她一眼，又笑着对柳老爷道：“盘嬷嬷是为女儿好呢，说大热天的，喝半碗粥便好，能养胃，除此之外别的都不适宜吃。可是女儿和兰草这个胃不听话，总是咕咕叫。”
柳老爷顿时沉下脸，将筷子往桌上一拍，“夫人！你是在虐待云薇吗？”
柳大夫人先是拿了一旁的帕子轻轻擦了下嘴，才不慌不忙地说道：“老爷，我无缘无故的虐待云薇做什么？咱们府里就两个小姐，我疼都来不及呢，盘嬷嬷的意思是，云薇前阵子身子有伤，不宜吃得浓烈，咱府里的口味向来重些，做菜的时候各种酱放得不少，可将养着的时候还是以清淡为好，免得伤口落了色，女孩子家不就讲究个白玉无瑕吗？云薇这丫头先前就顽劣犯了错，罚了她我这心里也难受得紧，总不能再让她出点什么不好的事。”
看来柳大夫人哄好了王柳氏，自己也缓过神来了。这话说得是相当漂亮，再顺便提一提，当初可是她犯了错才被责仗的，这么个品性不良的孩子，我还时时顾着护着，这母亲当得也够可以了吧？
柳云薇那个丫头，品性肯定是不好的，偷东西，虐自己仅有的一个贴身丫鬟，可现在这身体里住的是她饶雪空，她不是忍气吞声的主，要什么东西也不可能去偷，一定会光明正大地拿。
但是现在表面上看来柳大夫人还真是占了上风，她的话算是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错误来。
饶雪空见柳老爷被说动，脸色已经缓了下来，转而看她的眼光就有些不豫，应该是想起了她偷东西的恶劣行为，心里便是一声冷笑。
柳云薇为什么偷东西？还不就是因为被嫡母苛待得忍无可忍，她总得要吃饭啊！再说，受伤要将养着，不能吩咐厨房单独为她准备一份口味清淡的饭菜吗？清淡便等于青菜粥水？清淡便等于饿肚子？这么浅显的道理，柳老爷脑子就转不过来？还有，上一次明明被她打动了，有了几分怜惜，接下来却照样对她不闻不问，这个当父亲的也是没心没肺，对这三女儿丝毫不在意。
第011章 晚膳斗计
更新时间2013…12…8 13：44：26 字数：2073
这一家子吃香喝辣，却要她一人粥水充饥，饶雪空自然不同意。
她半点没有退缩，也没有如柳大夫人想像中的那样，垂下眼睑掉眼泪，而是继续眨巴着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眸，不躲不闪地正视着柳大夫人，清亮地说道：“母亲，上回那件事，女儿已经知道错了，都怪女儿，从来没有看到过那样漂亮的簪子，一时鬼迷了心窍，便本只想着拿来欣赏几天便送回去的，不曾想刚刚拿到就被母亲发现了。”她说着，目光又转而看向柳明如，嘴角微扬，羡慕地说道：“大姐姐今儿又换了首饰，可真漂亮，那个是东珠吗？”
她举手指着柳明如头上一枝白银雕花缀着大颗东珠的簪子问道，举起的手就在柳老爷眼前，那鹅黄拼接着小半截湖蓝的袖子正正显于他目光正前。男人对女人的服饰向来是不怎么细心的，但是这样奇怪的拼接袖还是能很容易地引起他的注意。何况那袖子拼接的手工实在是不怎么样。
柳老爷愣了愣，便忍不住问道：“云薇，你这穿的是什么衣服？”
饶雪空闻言轻呼了一声，好似很不好意思地飞快缩回手，将双手置于桌下，脸颊微红，瞄了一眼柳大夫人，又迅速地垂下眼睑。
柳大夫人心头一堵，气得暗暗咬牙。这是做什么戏！
饶雪空这会儿又怯生生了，“禀爹爹，女儿十三岁了，衣服短了露出手臂是为不端，上回在桃园除鞋已经被老太太训斥过，女儿自当悔改。可是女儿寻不到与衣服同色布料来将袖子改长，只得剪了另外一件衣裳的袖子，虽说不好看，却总比露出手臂要好。女儿还有另一套衣服也是短了，若是要穿，便将这半截袖子再取下来，另接到那边去。爹爹，女儿还算聪明吧？”
柳老爷差点没有一口气将自己噎死！听听，听听，这叫什么事！想他堂堂柳府，江南首富，金银珠宝堆满仓，自己的亲生女儿却穷酸到这地步！衣服短了没做新的，还要剪了袖子来拼接，再看她身上，头上，半件首饰都没有！简直比府里的丫鬟都不如！
他却没有想到，以前十几年柳云薇都是这样过着，他从来就没有把这女儿放在心上，看也看不到。
不过以前的柳云薇被大夫人和大小姐长期压迫着，胆小怯懦，根本不敢到亲生父亲眼前露面，更不敢争不敢斗，反而养成了小偷小摸的坏习惯。
柳大夫人笃定了她不会说出来，这才如此明目张胆地苛待于她，没有想到现在的柳云薇彻底变了，不仅跑到扶湘院来，还能在老爷面前这般赤裸裸地告状！
这样的事，庶女一般自是不敢说的，而且柳云薇在府里完全无人撑腰，三姨娘又是孤女，没有娘家庇护，这样的弱势母女，只能在当家主母手下伏低做小以求寸瓦遮头才对。
可如今柳云薇她怎么敢！
饶雪空见柳老爷虽然震惊万分，但却只是不满地瞪着大夫人，根本没有想到要马上为女儿抱不平，赶紧改变她这般的境况，心中不由地对他又多了两分讥诮。可惜如今她尚未完全弄清这个朝代的背景，又还只有十三岁，要靠自己基本不可能，只能先依靠这个不怎么可靠的“父亲”。
“爹爹，这实在是小事，女儿左右也是呆在府里不会见外人，穿得如何无关紧要。不过，后天是大姐姐的及笄礼是吗？应该会有很多客人前来观礼吧？女儿是否应该早早呆在西茉院？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客人会问起女儿来，爹爹，我有点儿忐忑。”饶雪空半是做戏半是真实，她对这里的礼数知道得不多，说话也是一半知礼一半率性，但这样反而更能打动柳老爷。
柳老爷好脸面，柳府只有两位千金两位少爷，大小姐的及笄礼怎么可能没有人问起三小姐？就她穿成这样要是被人看到，柳府的脸面只怕就丢尽了。再者，柳云薇已经十三了，有些人家女儿这个年龄已经准备定亲，好的儿女亲家能够给家族带来助力，怎么能浪费了？
柳大夫人听到这里顿时知道今天必定得让柳云薇得意了，正想说话，柳明如已经冷笑着道：“三妹妹，一天时间也赶不及给你做衣服，不如明儿你就开始称病吧。”称病卧床，即便有人问起也无妨。
饶雪空状似天真的说道：“可是大姐姐，我只有在你及笄礼上能见到人了，要是错过，人家什么时候才知道柳府三小姐呀？”
柳明如咬牙道：“三妹妹你是深闺小姐，为何要别人知道你如何？说这话没得让人耻笑！”
柳老爷瞪了她一眼，终于出声说道：“明如，不得乱出主意！长姐的及笄礼，云薇自然是得参加的！夫人，用过晚膳便让人连夜给云薇赶制一套衣裳出来，还有，给她选些首饰，别让她失礼了。”
柳明如再要说话，被大夫人一记眼神瞪了回去。左右不过是一套衣服几件首饰，柳云薇还以为能蹦出个天来？
柳府二少爷和四少爷似乎对眼前一切都不在意，一直静静地吃着饭，饶雪空却瞥见二少爷嘴角微微露出的鄙视。那是针对她的吧？二少爷柳明庆是大夫人所出，与柳明如是同胞姐弟，在大夫人的教导下，能有什么样的好笋。
而在大夫人身旁为她布菜的美貌女子应该就是二姨娘史莲儿，她是四少爷柳明吉的生母。
上次刚听到这柳家几个孩子的名字，饶雪空就知道柳云薇确实是最不受宠的，看看其他三人都有个明字，如，庆，吉，都是好寓意，只有她一个是云薇，这要放在现代人家还会夸一句名字诗意，好听，但在古代，薇不过就是草。
饶雪空瞥了一眼大夫人，暂时不说话了，这一桌美味侍肴还是得趁热，冷了可不好吃。
她的筷子伸向酱肘子，正要夹向一块皮厚多胶质的肘子，旁边便有一双筷子抢先一步伸了过来，抬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