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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一大早皇上上早朝就看见王爷搂着喜贵人睡在太极殿的龙椅之下了,连文武百官都一起瞧见了。”小丫头似乎鼓足了极大的勇气,牙将舌头都磕破了,她的一句话如油锅里溅落了一滴水般,“嗞啦啦”一声响,太后的手仿佛被滚烫的油溅烫到一般猛地一抖,半歪的身子也立刻坐正了过来,“你说什么?这还得了。”
“太后娘娘,王爷必是着了什么人的道儿了,他怎么可能敢公然做出这样的事来啊?”小丫头头在地下磕的砰砰作响,额头撞击冰冷的青砖地面,早已破的渗出血来,她絮叨叨又道,“王爷素日是个极谨慎小心的,别说他没做了,就算要做也不至于做的众人皆知,王爷又不是傻子,怎可能会那般糊涂啊,太后娘娘你赶紧救救王爷吧,不然皇上若下圣旨怕是再无回转的余地了。”
太后的脸色大变,连鼻息间都气愤焦虑的调息不匀,如意赶紧伸手帮太后抚背缕气,太后下了榻,绣繁复纹样的锦缎暗花缕金凤鞋在青砖底下来回不停的走动着,发出一阵阵急促的橐橐声,她似乎对小丫头,又似乎自言自语道:“糊涂油蒙了心的混帐东西,行出来的偏是这么的颠三不着四,昨儿还病气秧秧的晕了过去,今儿一大早的竟然……竟然……”太后说着便有些哽咽,又急又怒的骂了一句,“孽障!哀家养出来的孽障啊!”
太后本还打算着在皇帝面前讨个情儿,老五这两年都老的不像样了,身子骨又不好,儿子又死了两了,让皇帝下召命他回京待着做个闲散王爷,这下可倒好别说当个闲散王爷了,犯下这样大的过错,连小命儿都要保不住了,她通共只有这两儿一女,手心手背都是肉,心内岂有不痛的。
小丫头见太后又急又怒,又听她口里骂的是王爷,眼中泪意更盛:“太后娘娘息怒,王爷是冤枉的,王爷肯定是冤枉的啊!”小丫头说着就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太后娘娘您细想想,王爷是您的亲儿子,他怎能会做出惹您着恼的事来,这么些年王爷待在晋西每每提到太后娘娘都是落泪,说他不孝不能日日侍奉在太后娘娘身边,还说若见到太后娘娘必定想着法儿哄着太后娘娘开心,也算是他做儿子的尽了点微末的孝心了,他不可能……”
太后根不听不见小丫头在说什么,她回身对着如意道:“如意,快随哀家去正安殿,哀家要亲自去见见皇帝。”
“太后,现在皇上正在气头上,若……”如意有些担心太后会了晋西王的事与皇上产生嫌隙和争执,连忙小声劝道。
“如意,你不用多说,哀家知道分寸,哀家只是想知道皇帝究竟是如何打算的。”太后说着手搭上如意手,又带着跟着自己几十年的贴身嬷嬷一起出了寿康宫坐了辇车赶往正安殿。
如意心中觉得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这骆无名实在是太胡闹了些,竟然让晋西王搂着皇上的妃子睡在龙椅之下,不过自己听说是那个喜贵人,心里却也想着骆无名办事却也细心,只是他怎的知道这喜贵人与自己不对付的,其实这样也好,皇上正好可以找到最正当的理由铲除了晋西王,即使不斩也要圈禁,就连太后也不能说什么。
晋西王对自己不怀好意,太后想让他回京,若他回了京必还想寻出心思暗害着自己,这下解决了也好,只是这皇上的颜面算是丢尽了,骆无名想出这个促狭的方法,莫不是他与皇帝老儿不对付,特地想羞辱羞辱他?想想,自己现在也无从得知,不如就泰然处之。
正安殿内,皇上的脸上依旧很难看,青中泛红,一双眼眸呈现出极疲惫却又带着某种难以言表的犹豫激动之情,只在御案前来回走动着,两排细碎而整齐的牙齿紧紧咬着,高庸以及殿内其他宫人一个个都惧的面如土色,瑞亲王,厉元傲以及朝中其他两个文武大臣都垂首恭敬的侍立在一旁。
忽然,皇上急步走到御案前也不落座,躬着身子提起笔来就要写什么,眉头早已皱成了一团,朱砂浓墨蘸的饱满润厚,笔还未落,已有如血般艳红的几浓汁滴落在颁发诏令的麻纸之上,浓汁迅速晕染开来,却像晕黄的麻纸上开出几朵如烈焰晚霞般的梅花来,甚是刺目,兴许是刺伤了他的眼,他放下笔,负手转身又踱了起来,底下的人只干眼看着,也不敢上前说一个字。
瑞亲王深知皇上是在思量着要如何处置三王,以晋西王今日的行为已可以叛个斩立决,而定淮王和镇北王至少也能叛个斩监侯,但一旦下了圣旨要斩杀三王,必会起晋西,定淮,奉北三地震动,此时平南王,慕容剑都未剿灭,若这三地方再引发大的波动,很有可能会动摇国之根本,若叛三人圈禁,皇上心中怒气难消,又恐斩草不除根留下后患。
若此时能将平南王手中的半枚虎符弄到手,也不惧三王之乱了,只是平南王虽然受了重创,但暗影骑兵却丝毫未动,那是一支最精锐的部队,可惜鹦鹦到现在都未有消息传来,相信单凭她一人也难以成事,不如先将斩杀三王的事情缓一缓,待万事俱备之事再动手也不迟,想了想,瑞亲王刚想说话,厉元傲上前一步急切道:“皇上息怒,先帝曾有令,子孙之中纵有不善者,自有天可灭之,正所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皇上勿以刑伤,开了弑亲弟杀戮之端……”
厉元傲一语未了,忽听到一声:“太后驾到。”他连忙退了下去,太后这会子来不用想必是为了晋西王的事,他倒要看看皇上当着太后的面要下何旨意,难道还真能斩杀了嫡亲兄弟不成。
众人见太后进了正安殿,连忙行了礼,皇帝又道:“太后若有急事要找儿子,命来人来通传一声就是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太后的脸上倒平静不少,不复刚才在寿康宫的震怒,只是脸色依旧带着几许焦虑之色,她扶着如意的手轻叹了一声道:“哀家不过是怕你气坏了身子,一时心急想过来瞧瞧你,如今见你面色还好,哀家也就放心了。”
“太后关心儿子,也该顾及着自己的身体,虽说这两日大好了,但儿子瞧着你脸色还是有些不大好。”皇帝眼光一闪又看向如意道,“如意,你有时候也该劝劝太后且放宽了心,你不是常说医者不仅医身更是要医心么?朕瞧着你却没把太后的心医好。”
如意上前跪拜道:“臣女知错。”
太后清楚皇帝问如意这番话的份量,不过就是怕自己干涉了老五的事,虽然她过去垂帘听政过,但如今自己早已功成身退,再无干政之理,她微眯起眼,口气却是平静而舒缓的:“皇帝,你也不要说如意,这孩子服侍哀家已是十分尽心,再无半点错处。”
皇帝挥了挥手命众人退下,如意准备起身退去,皇帝又轻叹一声道:“如意,你且留下无妨。”
如意只得留下,皇帝恢复了神色,目光却停留在暗处的某处虚点,声音里透着几分无奈:“母后,儿子本无意责怪如意,只是你这样满脸急色的跑过来,儿子怕你伤了身子未免急躁了些,如意素来是个贴心的孩子,想必她也不该怨怪于我,儿子知道母后是为何事而来,儿子到现在没有下旨就是顾着母后的心情,怕母后伤了心。”他收回目光,看了太后一眼又道,“儿子顾及着母后,咱们母子一条心,母后自然会顾及着儿子,若这件事处理不好,不仅皇家威严荡然无存,更会引起小人的肆无忌惮的觊觎皇位。”
太后听完眼中已是泪意涔涔,长叹一声道:“哀家就是顾及着你,所以昨儿个在寿宴上哀家明知老五想让哀家在你跟前说情儿将他调回京城,哀家在你跟前却一个字也未提,想来你也该明白哀家的苦心,咱们母子有话可以私下里说,犯不着在众人面前说,这样也不至于让谁下不来台,刚才你的一番哀家不是不明白,但不管老五犯了多大的错,他始终是从哀家身上掉下来的肉,哀家这次就算为难了你,也势必要说一说,倘或哀家一句话不说一个情儿不讨就让老五丧了性命,哀家这一辈子心里怎过的去。”说到这儿,那泪水儿早湿了整个面宠,说的十分深情悲切。
如意也不好插话,只得拿了一块绢子递于太后拭了泪,皇帝的脸色也是极为动容,他今日本就不打算立时就斩了老五,就算太后不来说情儿,他也只会暂时按捺着怒气叛他几个圈禁。
皇帝故作沉思片刻,那眉头皱的极深,好似下了很大很为难的决定一般,那话语里透着深切的让人心生悲悯的无奈,幽幽道:“儿子治理天下,一是孝,二是诚,三是勤俭,儿子事事以孝为尊,所以时时也不敢忘记母后的心意,既然母后心里记挂着老五,儿子也不敢让母后刚做完六十大寿就痛失了一子,况且老五与朕也是骨肉兄弟,所以儿子才会对他期之愈高,求之愈严,只可惜到头来却应了高适《封丘作》里的一句话:‘生事应须南亩田,世情尽付东流水’,母后可想而知儿子是有多么的伤心与失望了。”
说到此,皇帝的话语已是极为动情了,他喃喃自语道:“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不仁朕却不能不义,也罢,且饶了他死罪,改叛革职圈禁。”
“圈禁?”太后的心微有些放松,却还是抖了两抖,圈禁不把人圈傻了也要圈疯了,她试探道,“这事今早发生的事皇帝难道连一点疑心也没?这事明摆着一看就是被人设计了,说不定有人使了什么离间计故意令你和老五闹翻的也未可知。”
皇帝收回目光,脸色却冷了两分,沉声道:“母后,老五是你的亲生儿子,难道他的性子你连一点也不知?这些年他都做了什么难道母后也不知?”他顿了顿,微咳了一声又道,“西晋八王之乱同室操戈致五胡乱华,这可是一面令儿子时时警醒的历史明镜啊!”
太后脸色颓然了几分,殿内薄香袅袅,一丝雾气笼罩在皇帝的脸上,隔着这层薄雾,太后半眯着眼却看不大清他的表情,他的这一席话说的句句在理,叫人无可辩驳,她若再强行说情儿,便是成了是非黑白都分不清的老糊涂了,何况圈禁对于老五来说已是最轻的处罚了,不管有没有人暗害他,他做出来的事都是千真万确,容不得半点狡赖,事已成定局,她再也无话可说了,只无限悲凉道:“就按皇帝的意思办吧!哀家绝无二话!”说完,身子竟然一歪,幸亏如意及时扶住了她。
殿内又是一片死寂,皇帝心中的毒火虽未散尽却也散了一半,只要将三王圈禁了,死也只是眼前的事了,只是御林军到现在都未查出老五和喜贵人是如何进得殿内了,他只听刘凌提到说昨儿晚上当值禁军也没觉着什么,好似恍恍然的睡了一觉,醒来之后事情就演变成早朝时的情景了,这当中莫非是有人给下了药?他沉思半晌吩咐如意道:“如意,你先送太后回寿康宫,太后若有不适你先诊治着,待会回来复命。”
如意道了声:“遵命。”便扶着太后坐着辇车又回去了,将及巳时末如意又回了正安殿复命,高庸迎上前小声道:“福瑞郡主,你且小心着,皇上到现在都怒气未消呢。”
如意笑了笑道:“多谢公公提醒。”说完,便入了殿,却未见着皇上,正自奇怪,余光却瞥到依兰阁里立着一抹明黄阴影,那阴影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