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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云摇头:“我从小跟着师父学医,没少接待过病人,妇人怀孕的症状我还是知道的。大哥不要怀疑了。我知道大哥是良善人,佛家有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算这姑娘像大哥那样说的不堪,也不该见死不救。”
展络心神巨震,满头冷汗,突然醒悟到自己想左了。那毕竟是一条人命,真相未明之前,自己这样以小人之心去揣测,真是罪过。他知错能改,立即道:“云弟说的是,是大哥想错了,枉顾圣人教导。”
展云微愣,笑道:“大哥怎么跟个老夫子似的!咱们还是快点,救人要紧。”
马车迅速往镇上行去。
顾清风摇头:“这个展络也太迂腐了。”
“未必,他只是误会了,知道真相以后,他也没有轻视过陈惜惜。可能是因为这次不是他救的吧。”
顾清风不置可否。
这个态度让十一微恼:“我说的是真的,难道你没听说过,‘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的吗?我可是凡间万事通!你一条懒蛇知道什么?”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顾清风的脸色有些微妙,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很巧的是,十一也想到了:她跟顾清风的第一次见面,不就是救了他么?联系到自己刚刚说出的话,她的脸腾地就红了。她摆摆手:“不是,不是,那不都是凡间女子做出来的事情吗?神仙就不会!你看陈惜惜就是,牵错以后的周令勉强也算吧,还有绣衣不也是……反,反正,跟你没关系啦!”
“本来就跟我没关系!我又没救过你。”
十一默默低下头:好吧,我救过你。还好你只是条一心成仙的蛇。
倒是她提到绣衣使得顾清风的注意力又转移了:“对了,你一直没说过,孙绣衣那个到底是怎么牵错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件事跟他有关系。这个丑八怪在山上的出现真的只是巧合吗?
“那个,其实也没什么啦,很简单的……”
顾清风对于绣衣的红线是如何牵错的这个问题问了无数遍,可惜她从来没有给过他一个答案。
因为无法确认陈惜惜的身份,而她又昏迷不醒,在展云的坚持下,她被带进了展家。
展老爷和展夫人也都是热心肠的人,听儿子道明真相后,一面派人去请大夫,一面让下人好好照顾陈惜惜。
展云跟随师父学医多年,见识过不少疑难杂症。陈惜惜的病成功地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不顾一路奔波之苦,替陈惜惜治病。
其实,陈惜惜落水之后,并没有喝水,毕竟当时有顾清风保驾护航。她之所以昏迷不醒,是顾清风动的手脚,这样才能让展云更有理由带她回家。
陈惜惜还没到该醒的时候。
别说是缺少实际临床经验的展云,就连沙河镇有名的老大夫也诊不出个所以然来。老大夫摸着自己花白的胡须,连连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展云开始花大量的时间守在陈惜惜的病床前,开始只是反复切脉,再后来,也许是看顺眼了,偶尔也会帮陈惜惜擦脸洗手。他恨自己医术低微,无法帮她减少病痛的折磨。他每天除了去陪陈惜惜,剩下的时间都在翻看医术。
当陈员外亲自拜访,要求退婚时,展家二老异常愤怒;而展云内心却平静得很。他劝住了他的父母。他师父是出家人,他耳濡目染,也信缘分。既然无缘,又何须强求呢?
儿子的反应教展家二老更加心疼了。孩子从小就不在身边,好不容易说了桩亲事,庶女也就罢了,居然还退婚!
展夫人拉着小儿子的手泣道:“云儿啊,你莫难过,娘一定托最好的媒婆,给你找最好的姑娘。这次娘一定好好把关,最好的姑娘才配得上我的云儿。”
展云安慰母亲,说是不急,大哥还未成家,他一点都不急。
儿子懂事,展夫人更觉得对不住儿子:“退了也好,陈娇娇不过是个小妾生的。都说她当嫡女教养,那也是庶女。我们家云儿这么出色,自然不会去娶一个庶女。他陈家不退,我们展家也会退的!”
展夫人虽然当着儿子的面对陈家多有抱怨,但终究还是还了女方的庚帖。毕竟,陈家也有不得已的理由啊。展夫人想到这里,就掏出手绢抹眼泪,听说陈家的大小姐去给亡母上香时,落水死了。唉,红颜薄命啊,倒是个教人疼的孩子。陈员外又不愿在宗族中过继孩子,只能留下庶女。他们展家也不是小门小户,自然不会同意招赘。这亲事不退也得退。
此刻陈家已经发丧,说是长女过世了。陈惜惜是未出阁的闺女,舅家又已败落,身后事匆忙而凄凉。连展夫人看了都直摇头:“青苗叶,黄蕨蕨,有后娘就有后爹。要是那姬氏还活着,会教她闺女走得这么寒酸?可惜了,咱家跟陈家现在也不算亲戚了,连去送她一程都没个理由。”
——展夫人不会知道,如果姬氏还在世,陈惜惜不会有此一难。但世上没有如果,姬氏已亡故多年了。
陈员外是个较为古板的人,坚持不插手内宅事物;而且高氏跟随他多年,他对高氏也极为信任。而陈惜惜性子柔顺,不似陈娇娇那样会撒娇卖乖,她每天除了请安很少见到父亲。是以虽为骨肉至亲,但终究是感情不深。——这也不能全怨旁人。
但归根到底,陈惜惜都是陈员外的嫡亲女儿,亲手将女儿置于死地,他焉有不心痛之理?如果不是他认为女儿有辱门楣,他也下不了这个手。
陈员外自小河滩一事后,短短数日内老了许多。午夜梦回,不是陈惜惜的哀哀哭泣,求他救命;就是原配姬氏的含怨指责,骂他教女无方。若非高氏和娇娇在一旁劝慰,他恐怕早就支撑不住了。
世间最悲哀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陈员外还是亲手将女儿送上绝路,心中伤痛可想而知。
陈惜惜的未婚夫张寅前来吊孝,哭得不能自抑,几次晕厥。
陈员外看在眼里,暗自垂泪,他心中充满了悔意。若是他平日里好好教导女儿,惜惜也不会做出这等败坏门风的事来。张寅是个好女婿了,可惜了。不过,还好,他还有娇娇,陈家还有娇娇。他想起小女儿眼睛红红的样子,再看看张寅,这俩孩子也不错,算是给他的人生的一点安慰吧。
陈惜惜终于醒了过来,她醒后的第一句话便是:“父亲,不要!”
守在她身边的展云闻言,瞬间苍白了脸,他难以置信,低声呢喃:“难道,难道是父亲对女儿欲行不轨之事,所以女儿无奈投河?”
——十一和顾清风在暗地里傻了眼,拼命忍笑,这个展云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其实,这也不怪展云。他本来也想不到那么多,主要是那天大哥说了许多猜测,都是与男女之事有关的,导致他下意识地就想偏了。
看着陈惜惜娇弱的容颜,热血少年展云一时冲动,就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别怕,别怕……”
陈惜惜渐渐意识清明,看见眼前的陌生男子,惊慌失措:“你,你是谁?”继而又道:“我,我是死了么?”
展云心头蓦然涌上怜惜之情:“姑娘,你别怕,你没死,你没事了。不会有人伤害的。哪怕是你的父亲也不能够。”
一提到父亲,陈惜惜眼中满是恐惧:“父亲,父亲……”
展云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井坏了,这是要开启节水模式的节奏吗?
☆、姊妹易嫁结良缘【三】
陈惜惜掩面哀泣,她想到她记忆里的最后一个场景就心痛难当。她最尊敬的父亲居然要杀死她!
展云在旁边也不知如何劝解,只能反复地说着:“姑娘,别怕,别哭,你这样哭得人心里难受。你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好在有懂事的下人在陈惜惜醒来的第一时间,便去告知了展夫人。展夫人亲自过来探望了,她看见小儿子手足无措的对着人家姑娘说个不停,摇了摇头,将展云给赶了出去。
“好姑娘,莫哭了,人能活着就好。人哪,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展夫人温言安慰着陈惜惜,又命下人去熬些白粥过来。她慈爱地抱着陈惜惜,轻柔地拍着女孩的背,叹道:“这老天爷不长眼睛,好好的一个姑娘得了这种怪病。”
陈惜惜好不容易才收了眼泪,在从展夫人怀里退了出来。她身体虚弱,在床上跪下,拜谢展家救命之恩。
展夫人连忙将她扶起:“你身子还弱,不要行此大礼!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待陈惜惜清理过后,展夫人让人给她喂粥,生怕她烫着,还自己试了试温度。
陈惜惜满怀感激,眼含热泪。自从母亲去世,嬷嬷也回了老家之后,再也没有人待她这般慈爱了。
十一暗道:“有这么一个未来婆婆,陈惜惜在婆家的生活不会太差。”
“她不是招赘吗?招赘还用在婆家生活?”顾清风不大明白,“她跟展云现在脚上有线吗?”
十一摇头:“还没线呢。你不懂,她要是跟展家的孩子在一起,她就不招赘了。展云又不是张寅。顶多,顶多,也跟,呃,顶多也是次子随母姓之类的。”
顾清风虽然既懒又怕冷,但他记性还是不错的。一听到次子随母姓,他就记起孙绣衣和郭大柱了。都说猫好奇心强,顾清风不是猫,但好奇心一点不比猫少。他再度甩出那个问题。
十一被问得烦了,脱口而出:“我牵错了,我把你拴给郭大柱了,行了吧?”
顾清风的脸刹那间就绿了,一把拽住十一的胳膊:“你再说一次。”
十一很少见他这个样子,吓得眼睛眨个不停,一时也忘了他打不过她的事实:“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你,你别咬我!”
“哼,你以为我信你!”顾清风却突然平静下来。他微微一笑,将十一的袖子往下拉拉,盖住她手腕上的红线,“想骗我,没那么容易。”
“你,你怎么知道我骗你!”十一抽出手,一脸疑惑。
顾清风颇为自得:“红线是男女姻缘,我们都是男的,自然不可能。就算你牵错了,我想也没用。还想骗我,真当我是傻子吗?”
十一愤愤:“你哪里是男的,你分明是一条蛇!”她愤而转身,心下却道:“好险,好险!”
顾清风从她身后凑过来,低声道:“这你就错了,我真的是男的。”
十一呆了一会儿,回过神来使劲儿将他的脸往后推:“你就是一条蛇!”
顾清风捉住她的手,黑了脸:“我困了,我要去休息了。”也不给十一反应时间,就化作本体钻进她袖子里。他心头有气,用牙磨着她的肌肤,也不咬,就那么摩。挲着,见她时不时地抖上一抖,他才觉得解气了些。
十一咬牙切齿:“你再捣乱,我就把你扔出去!”
顾清风懒洋洋地舒展了一下。身体,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他表示,十一是个放羊的小孩儿,她的威胁不用害怕。
见陈惜惜状态好些了,展夫人屏退众人,好奇地问:“姑娘,你别怪我多问,你是哪里人士?家中还有何人?因何落水?你说出来,我们也好帮你去找你的家人。”
展夫人问这话纯属好意,陈惜惜也明白,但仍是忍不住落泪,不知从何讲起。
“孩子,你别哭啊,是不是因为病了,你别怕,我们家云儿就是大夫,他说你这病虽然麻烦,但他能治的。别哭,别哭,你看你这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