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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小莲懂事可爱,平日里连一口吃的都不舍得吃,还会在她辛苦洗衣时帮她擦汗端茶。她的小莲不争不闹,从来没问她要过什么。甚至是在病榻上时,小莲也只是小脸苍白,哭着说:“娘亲不哭,小莲不痛了,不痛了……”明明自己痛的汗如雨下还要哭着来安慰她。这样的小莲,让她怎么舍得?
想到女儿,她就心痛难忍,恨不得将周义千刀万剐。她怨周义,何尝不怨她自己?但凡她稍微有些钱财,能把女儿送到医馆去,小莲何至于就丧命呢?
如今小莲没有了,那个男人居然还说了一句,夭折的孩子不能进入祖坟,就用破席一卷草草葬了就是了。
那是她的女儿,别人不心疼她心疼。
可是她现在连给女儿买副棺材的钱都没有。
杨双喜坐在街上哭得声嘶力竭,似是要把她的悲痛全都哭出来。然而,不管她再怎么哭,她的小莲都不会像以前那样乖巧地递给她一块手帕了。
泪水顺着下巴流下来,杨双喜丝毫感觉不到。她找不到给她女儿下葬的法子,她已经身无分文!
顾清风便是在这个时候登场的。为了烘托一下气氛,营造一个更合适的环境,突然下起了大雨。
雨水浇在杨双喜脸上,分不清是雨是泪。她不顾自己,慌忙将女儿的尸体抱在怀里,生怕被雨水打湿。手刚触到女儿早已冰凉的肌肤,她意识到女儿已经不在人世了,下再大的雨,也不会把她给浇醒了。
来来往往的人行色匆匆,间或有人瞥她们一眼,或许也有怜惜,但大都匆匆离去。——雨实在是太大了。
顾清风撑着一把油纸伞缓缓踱步过来,黑袍玉带,宛若谪仙。他的衣衫硬是在这瓢泼大雨中纤尘不染,超凡脱俗。
杨双喜有一瞬间的怔忪,这是神仙来接她们母女的吗?她痴痴地望着那个黑衣少年,忘记了打在她头顶的大雨。
顾清风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了一句:“众生皆苦。”他本来不大喜欢杨双喜,认为她不够忠贞。但是当他看到她这样在乎自己的女儿之后,他对她的轻视全都烟消云散了。
杨双喜伸手捉住他的脚腕,哀求道:“行行好,帮我葬了我的女儿。”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块浮木,她抓的很紧很紧。
顾清风将伞举在她头顶,叹道:“何苦呢?人都已经死了。身后事办得再好,又有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越发觉得我对书生有偏见。
话说作者君小时候看过戏剧《马前泼水》,印象相当深刻啊
☆、覆水难收恩义断【二】
杨双喜闻言怔怔的,是她没用,是她没能救的女儿的性命。如果连给女儿下葬也做不到的话,她还活着做什么?她充满爱怜的目光望着小莲,嘴里哼唱着不知名的歌谣。
顾清风不记得自己的父母,也不曾有人用这样的眼神望着他。这一刻,他甚至在想,若是有人肯这么看着我,我即便是死去,也没有遗憾了。
在牵错后的命谱里,没有这一场雨,杨双喜会哭了一会儿后,一直往前走。现在有了雨,暂时阻挡了她的步子。
她抬头看着为她挡雨的少年,哀求道:“您能帮她下葬吗?我会给你做牛做马,为奴为婢,只要您能让她……”
顾清风对上她那祈求的眼神,竟莫名有些心软,差点答应她的请求。他忽然醒悟过来,他是来拖延时间的,要让许松柏出来帮忙才行。他不但不能出手相助,还需要去落井下石。
“我什么都能做,我会洗衣煮饭……”
顾清风微微弯腰:“我要你会做饭又有什么用呢?你连你女儿都保不住,你还能做什么?不过是个小娃娃,破席一卷乱葬岗上一扔也就是了,何苦在这里丢人现眼呢?”
必须得承认,戳心窝子的话,顾清风并不是特别擅长。但是他那句“连女儿都保不住”却让杨双喜心痛如绞,保不住女儿,保不住女儿……
雨下得很大,一柄薄薄的油纸伞又能遮挡多少雨水呢?杨双喜满脸都是水渍,她阻挡不住雨水对女儿身体的袭击。她抱着女儿,艰难地站起来,想去避雨,不让女儿的尸身受损。她无法救回女儿的生命,总要想办法保住女儿的尸身,让她死后可以安宁。
……
顾清风一步一步跟随着她,直至许松柏的熟食铺前面。
天色顷刻间便暗了下来,街上不见行人。
杨双喜还要往前走,却被顾清风给拦住了。
“你女儿活着的时候你护不了她,她死了,你还要她不得安宁吗?”顾清风也算是看出来了,杨双喜最在乎的是她女儿。他虽然嘴上说着伤人的话,但还是不着痕迹地给小莲的尸体遮雨。
杨双喜站立不稳,几乎要摔倒下去。
顾清风原本可以伸手扶住她的,但是听到十一传来消息说是许松柏正在赶过来,他收回了欲伸出的手。
杨双喜狠狠地摔倒在满是泥泞的地上,她失声痛哭,她宁愿上天带走的是她,而不是她的小莲。
暗芒闪过,顾清风消失不见。雨幕里只剩下那把油纸伞被大雨打破了,孤零零地在地上转着圈儿。
许松柏肚子才舒服一些,净了手,却听见外面隐隐约约有女人痛哭的声音。按捺不住好奇,他撑着伞走了出去。
透过密密的雨雾,他看见了杨双喜那瘦削的身影。她的周身仿佛被悲伤所笼罩,让人看着心里闷闷的,很是难受。
许松柏和杨双喜多年邻居,但并不相熟。杨双喜毕竟是内宅妇人,虽然常常给人浆洗衣服,但是男女有别,他一个鳏夫,自然不会与她深交。然而,街坊四邻的也都知道周杨氏不安于室,总是抱怨自家相公。许松柏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一些传言,不过终究是别人家的事情,谁会放在心上呢?
这次杨双喜因为女儿之故自请离去,虽说轻视她的人很多,但同情理解她的人也不少。尽管有人说什么孩子的命是父母给的,养不活爹娘也难过;但是周义堂堂七尺男儿连妻女都养不活,也着实太不算男人。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跟着周义都活不下去了,干吗不离开?
许松柏对杨双喜的行为是表示理解的。他也是一个父亲,若是他女儿过得不好,他也会跟人拼命。
杨双喜的哭泣声并不算大,她自女儿死后,水米未进。先是与丈夫争吵,接着自请下堂,心神俱疲,晕倒在路旁。
许松柏犹豫了一下,一个鳏夫去关心一个弃妇,肯定会惹人议论。他不想沾惹是非,他狠了很心,掉头就走。
十一小声惊呼:“他怎么走了?”
顾清风摇摇头:“不应该啊,按道理,他会……”
话没说完,便见许松柏跺了跺脚,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向地上的人影走去。他终究是看不下去,再说死者为大,不管怎样,都得让那个小娃娃入土为安,来世她才能投胎到一户好人家。
许松柏高高瘦瘦的,又撑着伞,面对着这样的场景束手无策。他没办法,只得先把伞撑在她们头上,自己则脱下外衫顶在头顶回铺子里叫伙计帮忙。
十一看他身形狼狈,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要不,我们把雨给收了吧?这样好像过分了些。”
顾清风点头:“嗯,反正他们已经见面了。”
雨势渐渐变小,天空的颜色也逐渐明媚起来。
许松柏跑回店里,将原本在柜台上打盹的伙计给摇醒,让他出来帮忙。
没生意的时候,伙计好不容易小憩一会儿,却被东家兼掌柜的唤醒,想生气又不敢。他只能听话地跟着许松柏去帮忙。
雨停了,事情好办多了。
许松柏让伙计去邻街的棺材铺订一口小孩儿用的棺材,有现成的更好。总得让小孩子体体面面地走。
伙计还没完全清醒过来,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你女儿难产了?”
许松柏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骂道:“滚!兔崽子!”他的女儿刚出门没多久,还没有见喜,这兔崽子说的什么混话!
伙计这次清醒过来了,摸着疼痛的脑袋,咕哝着什么,从柜台上抄起伞就往外冲。
许松柏跟在他身后,吆喝着:“雨停了,伞放下!”
小伙计一溜烟儿跑的飞快,也不理会他。
许松柏一个人面对晕倒的杨双喜和死去的小莲,不知如何才好。他有心去唤周义出来,但是还是忍住了。他可是亲眼看见了周义休妻,今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这不讨好的事情还是不做为好。
好在,小伙计很快领着棺材铺的人过来,后面抬着一口小棺材。
棺材铺的人训练有素,脸色肃穆,没有半句废话。
小伙计却惊讶地喊道:“呦,掌柜的,那不是周相公家的那个老婆吗?她怎么不把她女儿给埋了呀,抱着尸体怪吓人的!她不会也死了吧!好害怕啊……”
如果不是他才十三岁,许松柏肯定会揍他一顿。考虑到他年纪还小,许松柏瞪了他一眼,说了一句:“少说两句吧。”
许松柏让棺材铺的人把小莲放进棺材里,他能做的也就这些了,至于什么擦身寿衣之类的,他也爱莫能助。
小伙计悻悻地闭嘴,但是看到昏迷的杨双喜抱着女儿尸体不松,棺材铺的人夺都夺不出来时,他又惊讶地叫出了声。
杨双喜慢慢地睁开眼,低声道:“我的女儿,别抢我的女儿……”
许松柏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让人将小莲放进了棺材。他让小伙计把毡布搭在棺材上,省的不小心进水。对于仍出于昏迷状态面色潮红的杨双喜,许松柏几经犹豫,还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儿,让小伙计帮忙把她抬回客房,又让人去请大夫。
小伙计张了张口,想问一下掌柜的什么打算,见许松柏面色凝重,也不敢开口,只是连忙去找大夫。
许松柏再次叹气,算了,这周杨氏是个弃妇,救了她对她名声应该无损。即便是有损,她的名声都那么差了,再添上一笔也不要紧。
杨双喜缠绵病榻。
许松柏无奈,想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他去找周义,想让周义出面料理女儿后世。虽然说杨双喜强行带走了女儿,可小莲终究也是周家的孩子。
可惜,他几次登门拜访,周义总是闭门不见客。许松柏颇为恼火,只得自己着人相看了一块儿地,将小莲给下葬了。
许松柏在这中间劳心劳力,却还要面对小伙计暧昧的眼神。他大为恼怒,暗自说道:“以后再也不多管闲事了!”
杨双喜终是清醒过来了,她无视自己仍在病中,跪谢许松柏。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一个并不相熟的人出手援助。她连连磕头,除了叩首,她想不出别的感激方法。
因为不熟,杨双喜不敢久留,拖着病体就要告辞。
同样因为不熟,而且身份有别,许松柏明知她身体虚弱,也没有极力挽留,任她离去。
十一在旁边不免有些着急:“怎么不想办法把她留下来?”
顾清风翻着十一亲自抄下来的命谱,低声道:“不用,她自己会回来。说不定经历一次分别以后,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十一撇嘴:“可她病成这个样子……”
“你半夜帮她治病就是了。”顾清风不以为意,“你也说了,要尽可能的靠近原本的命运。既然杨双喜本来是要回娘家被嫌弃才再次出来的,就让她再经历一次好了。”
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