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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声刚落,便有手下拿出了一根三尺来高跟拇指一般粗大的香,点燃之后插在了高台的正中央的香炉里。
参赛的几人都迅速动了起来,不过表现各异。
拿到了本派原石的霍宁长和聂博易都很从容,将石头粗粗看了一遍后,便拿出笔来在上面画了一条线,解石师将石头抬到砣机上,“哗啦哗啦”地锯起石头来。
比赛的时间是有限的,解石的时间短一点,待会儿雕刻的时候就可以从容一点,所以他们完全没有必要装出对石头一无所知的样子,白白的浪费时间。
而剩下的四人拿的都是别派的原石,得仔细琢磨,争取尽量做到将玉料完整的从石头里掏出来。
解石和玉雕严格来说,也算是一个整体。所以在这次比赛中,解石也占评分的一部分,虽然是很小的一部分。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更重要的是,掏出来的玉料越大,一会儿雕刻的时候设计腾挪的空间就越大,所以小心的解石,很重要。
虽然派上场的解石师都是南山镇上最有经验的解石师,但他们丰富经验的唯一作用,就是保证当参赛者画了线后,能不出失误地照着画线进行切石。比赛规定,他们是不能给参赛者出主意的,不能说一句话,甚至不能做出眼神示意。所以石头解得是好是歹,都得看玉雕师自己的本事。
因此在这四人中,以叶琢最为从容。她跟杜浩然学的赌石、解石本事,此时派上了大用场。里面能出什么玉料,玉料的形状走势如何,她心里基本有底。所以仔细地摩挲了一阵,她便果断画线,五号砣机也响起了“哗啦哗啦”的声音。
汤问智和史元良年纪大,经过无数的阵式,心态很平和——这也是一个优秀的玉雕师必须具体的品质:不以物喜,不以已悲,这样心态稳定,手才会稳,雕刻的时候才能不受外物和内心情绪的影响,随时能雕刻出最好的水平来。所以他们解石的时候求稳,自己拿不准,就一点点画线,让解石师一层层往里切,虽然耽误了点时间,但至少能做到解石不丢分,玉料也不被浪费。
孔池则有些手忙脚乱,在听到叶琢的解石声后就冒然让解石师下刀,结果切出来的石壳中,带了一块如拳头一般大小的玉料,这让他十分沮丧。
此时瑞王妃已向杜齐观问清楚了比赛场上的优劣情况,看到从容的叶琢,再看看手忙脚乱、额头冒汗的孔池,她禁不住点起头来。
如果说同意亲事,是看在杜浩然对叶琢的情份上,那么这一刻,她对叶琢这个人开始赞赏起来。作为一个女子,小小年纪,就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从容气度,单凭这一点,她就比那些名门闺秀要强很多。
“哗啦啦”一阵响声过后,霍宁长和聂博易最先将玉料解了出来,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手中的玉料之后,便开始在砣机上照着心里的设想切割起来,进入了雕刻步骤。
而叶琢在他们之后一炷香之内,也将玉料完完整整地掏了出来。
看清楚她掏出来的玉料之后,饶是一直表现得极为淡定的顾尘也变了脸色。
“玻璃种,玻璃种……”顾尘嘴里喃喃念叨两句,苦笑着摇了摇头。
叶琢掏出来的这块玉料不光是玻璃种,准确的说应该是玻璃。这是一块无色到透明的玻璃种玉料,在古人眼里很罕见,但看在顾尘和杜浩然眼里,却是极为劣价。
当然,这不重点。重点是,这样的玉料,因为透明,无论是做顾尘教的最拿手的山子雕,还是预案中的套件熏炉,都不合适。因为雕刻上去的图案因没有视线上的遮挡,上下左右的纹饰交集在一起,会给人一种凌乱的感觉。所以这无色琉璃种,只适合在上面雕刻最简单的图案。可简单的图案,能表现出高超的雕刻技艺吗?表现不了,叶琢何以夺冠?
然而,待看到叶琢坐在那里,手里拿着那块玉料细细琢磨,神情专注,没有一丝的焦虑沮丧,顾尘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平静下来。
叶琢前世就是个大才女,这一世对玉雕又极有天赋,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她在玉雕上就取得了别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成就。以她的能力,就算手里拿的是最难设计雕刻的玻璃种又如何?这个难关,她一定能闯过去!
顾尘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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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章节 第二百五十七章领悟
而这一边的聂博文看到叶琢手中的无色琉璃种,惊愕之后便是一阵惊喜,对聂仲昆道:“爹,看来这场比赛没什么悬念了,第一、第二名非咱们莫属。”
聂仲昆作为南派家主,稳重为要,没有跟聂博文一样喜形于色。不过微微上翘的嘴角还是显露了他十分愉悦的心情。
比赛四周几百上千人,有人担忧有人惊喜,没有哪一个是看好叶琢的。可叶琢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眼前的玉料,心里却波澜不惊。
她不是临时抱佛脚的人,她喜欢凡事未雨绸缪!在确定要比赛之后,她就把在比赛中会出现的各种情况都做了一番预想,甚至连抽签抽到最后一名,遇上赌垮的原石——即解石的时候发现原石里连玉料都没有——她都一一设想过了的,并做出了解救的预案。所以此时解出无色琉璃种,她不光不觉得糟糕,反而觉得是一个好机会。
机会永远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对于这种无色琉璃种,应该如何设计,如何才能发挥自己在雕刻上的长处,叶琢心里都做过设定。此时,她胸有成竹。不但心里不慌,反而暗自欣喜。因为越是难雕刻的玉料,就越能表现出水平。在大家都不看好的情况下,出其不意地雕刻出精美的玉雕来,她就能一举成名,以压倒性的分数击败南派,取得第一名。
她有信心!
不过,她并没有流露出喜色,在将玉料仔细地看过一遍,在心里打好腹稿之后,她就将目光投向了汤问智。
听说这个汤问智,早已得到聂仲昆的真传。而且他悟性很高,如今的雕刻水平。已超过了聂仲昆,成为了南派玉雕第一人。为了笼络他,聂仲昆将自己的侄女嫁给了汤问智。
所以当她抽到五号位的时候,心里还挺高兴。因为这六个位置并不是一字排开的,根据高台的面积大小,还为了便于瑞王爷和评判者、台下的观众能更好的观看到台上参赛者的雕刻情况,他们这六人被摆成了一个半弧形。她这五号位虽然跟二号位离得有些远,好在中间没有阻挡,以她的视力,完全能看清楚汤问智的一举一动。
这正是她想要的。
她这一段时间虽然一直跟着顾尘学习玉雕。但学习的更多是技艺上的东西。千百年后的雕刻手法,比她所处的这个时代更先进,更细腻。手法更多样。虽然学习的时间很短,但她有了练习劈虫过程中练就的随心所欲的能力,只要顾尘一教方法,她练习几次之后就能够运用自如。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现在在玉雕处理手法上。她绝对要比汤问智要强。因为,她的手法更多样。
但她还是感觉有欠缺。
玉雕手法很重要,但这仅仅只是技巧,而不是精髓。技巧就像一个人的身体,精髓才是一个人的灵魂。她通过劈香、劈虫,以及观看聂博易雕刻时所悟到的“随心所欲”的境界。就是玉雕中的精髓,是其所谓的玉雕之“道”。
她之所以在玉雕上进步神速,能雕刻出有灵性的东西来。虽然与前世所学习的各种知识积累和个人悟性有关,但更多的是她一开始学习玉雕,不是从技能出发,而是从参悟玉雕之“道”开始。所以她没有成为一个技能娴熟的玉雕“匠”,而成为了有灵性的玉雕“师”。
但自从达到“随心所欲”境界之后。不管她劈虫如何的百发百中,如何地去观看揣摩别的玉雕作品。都无法再进一步的悟出最高境界的东西来。她的玉雕水平,在达到一定的高度之后,似乎停滞不前了,她突破不了自己。这让她很苦恼。
而今天,她希望奇迹再一次出现,就像上次观看聂博易雕刻一样,在观看汤问智雕刻的过程中,能让她悟出新的玉雕之“道”来,突破自己,进入新的境界。
所以,虽然比赛的胜负很重要,但在叶琢心里,能够突破自己,从玉雕的领悟中获得酣畅之感、进入新境界的感觉,更为重要!
也因此,看到汤问智在砣机处把玉料处理成自己想要的大致形状,坐到几案前用各种工具进行雕刻之后,她便放下了手中那块无色琉璃种,聚精会神的观看起汤问智的动作来。
汤问智的眼睛盯着玉料,右手缓缓拿起刻刀,在凝神静立片刻之后,便动了起来。他的动作,与当初叶琢在观看聂博易雕刻时大为不同。聂博易雕刻的时候,浮光掠影,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楚。只见手臂的影子不停的晃动,根本看不清他是如何雕刻的;而汤问智,动作却缓慢得很,然而叶琢却发现,他的手臂一举一抬,如同舞蹈一般,起伏之间合乎某种旋律。他的眼睛微眯,眯到差不多睁不开的地步,然而他的手,始终未停,甚至在掉换工具的时候都仍合乎某种节奏。
叶琢看着他的动作,脑子里模拟着他的节奏,在想象中试图雕刻她面前的那块无色琉璃种。渐渐地,她闭上了眼。
瑞王妃看到叶琢那样子,心里着急,忍不住向杜浩然问道:“弈儿,叶姑娘在干什么?别人都在忙着,她怎么坐在那里不动,好像睡着了一样?她到底在搞什么?”
杜浩然能看得透原石,却看不透人心,哪里知道叶琢此时在想些什么?不过他倒是了解叶琢的性子,知道她做事一向沉稳,最知分寸,绝不会不分场合、轻重地乱来。他出言安慰道:“大概是在考虑如何雕刻那块无色的玉料吧。磨刀不误砍柴功。这个时候,最忌冒然下手,胡乱雕刻。”
瑞王妃看看那边解坏了玉料、心神慌乱的孔池,点了点头。
为了不干扰参赛者雕刻,在瑞王爷宣布开始之后,场中早已静了下来。而且叶姑娘是今天禁止议论的话题。然而看到叶琢这个神态,大家都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
“爹,她这是干什么?还准备像上次一样,准备用一顿饭的功夫雕刻?”聂博文看着闭上眼睛的叶琢,疑惑地问。
上次聂博易跟叶琢比赛,聂博易的贴身小厮一直站在一旁。回去之后,聂博文叫他详细地把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他知道叶琢是香差不到燃到一半了才开始动手雕刻的。不过据他猜想,叶琢是花了很多的时间来构思如何雕琢玉器,倒是没有往偷师的方面去想。
对于这个异军突起、一下将聂家逼到墙角的小姑娘,聂仲昆是很在意的,所以他的视线,始终掉留在她的身上。前面看她一直盯着汤问智看,后来就闭上了眼睛,他的脸色骤然一变,叫道:“糟糕,她怕是在偷师!”
“什么?”聂博文愕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目光投向叶琢,不可置信地道:“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偷师?”
是啊,这次比赛如此重要,可以说是决定南派和北派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