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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大家都神情怪异,聂贵妃的眼里闪过几分得意。
这几天,她可没有坐以待毙。不光想方设法地陷害顾尘,也让大皇子在杜齐翼面前做了许多事:一面表现自己的才干,一面大打温情牌,还直接请求杜齐翼给他个面子,放聂家一马。杜齐翼心有顾忌,这才答应她出的这个题目,只是把一个时辰改成了两个时辰。
哼,就算叶琢素有急智,她也不是三头六臂。就算两个时辰的时间不短,要想在这么个时间内雕刻出一万匹马来,也没人能做到。
“两个时辰?万马奔腾?”叶琢似乎被震懵了,瞪大眼睛惊愕地看着聂贵妃,好一会儿才面露难色地看向杜齐翼,吞吞吐吐地道,“这个……皇上,臣妾怕……”
杜齐翼生怕叶琢直接就拒绝了,打断她的话道:“璿夫人大胆尝试就是了。这不过是个小小的比试,就算做不到,朕也不会责怪于你,放心好了。”
叶琢要的,就是这句话。
不过她还是满脸不情愿地福了一福:“那臣妾就试一试。”
瑞王妃担忧地看着叶琢。她倒不是担心叶琢今天这场比试的结果如何。在她看来,这场比试已没有任何悬念,不用试就知道叶琢已输了。她担心的,是叶琢以后面临的局面。
今天叶琢输了,杜齐翼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必然还会找机会,借叶琢的手再向聂家伸手。叶琢这么一个无根无基的女子,在杜齐翼与聂贵妃之间的夹缝中挣扎,什么时候被碾成碎片都不知道。
杜浩然的表情倒是平静很多。
不管叶琢今天能不能雕刻成功,她既是他的妻,他就要保障她的安全。他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好。至于胜负如何,那些都不重要。
当事人叶琢的心里却是比殿内任何人都轻松平静。她前面做出的为难与惶恐,是特意装出来的,意中告诉杜齐翼:不管今天这事能不能成功,她都尽力了;而且,她这把剑并不锋利,用起来不那么顺手。你要杀人,还是另找一把剑吧。
至于能不能做到聂贵妃所提出来的要求,她此时根本就不去想,心里也没什么负担。能做到,把聂贵妃打压下去,固然好;如果不能,那也是杜齐翼的事,与她无关。
虽说把南派打压下去,壮大北派是她与顾尘的愿望。但现在杜齐翼比她们还要着急。有人代劳,她自然乐在一旁看热闹。
但她也知道,杜齐翼手上能用的人不多,她是最好的选择。这一次不过,他还会再找她。如果能一次性把这问题解决掉,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再说,她还有一个计谋,能把聂贵妃一次性扳倒。但聂贵妃倒了之后,还有大皇子。这其中的变数太多。现在先把一部分的玉器订制权拿到手里,再好不过。
叶琢的嫁妆里,最多的就是玉料。这种东西既值钱,又能做她雕刻的原料。所以她带了足足有五大箱进瑞王府。此次进宫,她挑了七、八块带来,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都有。为了不让杜齐翼看了生出贪念,这些玉料质地全都一般,只有一两块勉强能达到琉璃种。
“皇上,臣妾雕刻,需要安静。能不能借此角落一用?”叶琢指着宫殿的一角问道。
宫里的殿堂为了凸显气势恢宏,总是修建得极为高大宽广。此时殿中虽然有些家俱和布幔,但空旷的角落甚多。叶琢不想让大家眼睁睁地一直盯着她看,故而提出这个要求。
赢得这场比试的愿望,杜齐翼比叶琢还强。她提出这样合情合理的要求,杜齐翼自然无不应从。本来他想开口让叶琢去旁边的偏殿,那里更为安静,但又担心聂贵妃做什么手脚。而且就算叶琢雕刻出一万匹马来,聂贵妃以没有亲眼看到为借口,抵赖不从,也是一件麻烦事。他便索性不再多事,点头道:“随意。”又挥手让内侍出去叫人。
立刻便有几位侍卫进来,把砣机和叶琢的工具箱、玉料箱抬到了她指定的角落。
“璿夫人可准备好了?准备好就开始点香了。”杜齐翼问道。
叶琢似乎有些踌躇,但终于还是回道:“回皇上话,臣妾准备好了。”
内侍便点燃了一炷高高的香。
看到内侍把香插进香炉里,大家便将目光投向了叶琢。
叶琢伸手从箱子里拿出一块还带着外皮的冰糯种杂色玉料,坐下来盯着它,沉思下来。
杜齐翼便有些着急。
万马奔腾,不用想就知道,除了雕刻一万匹奔腾的马儿,别无捷径。最多不过是在马匹的雕刻上做功夫。比如前面几匹马雕刻得生动形象一些,后面的只雕刻一个轮廓就行了。只要数量足够,他就可以算叶琢赢了。
那么,此时不赶紧动手,还磨蹭什么呢?
第二百九十五章妙!
见叶琢坐在那里半天不动,大家不由得把目光投到顾尘身上。
要知道,叶琢是顾尘的徒弟。她现在在做什么,想必顾尘最清楚。
“大家别看我,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顾尘笑道。
她当然知道,她这位徒弟又准备展开奇思妙想,欲要通过走捷径来轻松地达到目的,而不是老老实实的去雕刻一万匹马儿。不过,怎么才能雕刻出万马奔腾的玉器出来呢?不要说别人,顾尘也好奇不已。
她知道,古人喜欢用虚数,“万”并不一定真的就指一万,而是表示“多”的意思。不过,聂贵妃这里的“万”,可不是虚数,那绝对是实打实的必须“万”马奔腾才行。
叶琢可不管那边的人在想什么,她盯着手中的玉料,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
万马奔腾,她可不会真的去雕刻一万匹马,那也太笨了些。而且就算她雕刻的速度极快,要想在两个时辰的时间里雕刻一万匹马,也那也累得半死。最最重要的是,她带来的玉料当中,最大的一块也就是三尺高、两尺宽的玉料,要想在上面雕刻一万匹马,几乎不可能。
现在,只能另辟蹊路,巧妙构思。
好在,她前世的见识足够,想象力也丰富。而且为了开巧思馆,她收了几个徒弟。孩子的想象力是最丰富的,天马行空,这给了她很多的启示。
所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的脑子里便已有了思路。
只是……
她看了一眼在那边听聂贵妃、丽妃含沙射影地跟瑞王妃聊天、却又有些心不在焉的杜齐翼,准备抬起来的身体又坐了下去。
她没必要全力以赴,还是让杜齐翼着一下急再说吧。
不过老是呆坐在这里也不舒服,叶琢干脆站起来,将手中的玉料放进箱子里,另翻了一块质地比较差的玉料。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便走到砣机旁,干起活来。
而那边的杜齐翼看到她终于行动,似乎松了一口气,开始跟杜浩然聊起天来。
叶琢将手里玉料不规整的边角切割好之后,拿在手里翻看着,最后终于摇摇头,站起身来,走到装玉料的木箱前,将手中的玉料扔进去。再拿起她原先的那块玉料,重又看了起来。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叶琢这才走到砣机旁。开始割整手中的玉料,然后拿起工具,开始雕刻起来。渐渐地,她忘了所处的环境,全身心都投入到玉雕当中。
而殿堂里的人全都闭上了嘴巴。瞪大着眼睛看着她雕刻的样子,满脸的震惊。聂贵妃那满心的算计,以及丽妃那满眼的戏谑,渐渐地被震惊和崇敬所代替。
叶琢进入天人合一之后,那种浑然天成的大气而又富于节奏美的动作,极具观赏性。更重要的是。她的这种状态,竟然有着能影响人心的功效,让在座的人禁不住被她所感染。进入到一种庄严宝相的与天地同存的微妙境界里。这种境界,能荡涤人的心灵,去除心中的污垢,让心胸无限阔大,让人感觉自己在天地之间如此的渺小。从而生出无限敬昂的感觉来。
一时之间,偌大的养心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久久的,一直到叶琢的动作慢下来,最后停下手中的刻刀,端详手中的作品,大家才如梦初醒。
“原来臣妾只是觉得璿夫人雕刻出来的玉饰是一绝,现在才知道,她雕刻的场景才是一绝。”丽妃缓缓道,语气再没有了任何嘲讽,反而带了些敬意,“臣妾平生很少服人,但今天,臣妾算了服了这璿夫人了。”
杜齐翼点了点头,叹道:“观璿夫人雕刻,得天地之大道也,朕佩服。”
聂贵妃听着这话,眼睛注视着叶琢,神情复杂。
与杜齐翼生活了二十多年,她对他,再了解不过了。杜齐翼平时自视过高,很少有人能得到他的夸赞。刚才他能说出那样一句话,已是极为难得的了。
也就是说,就算今天叶琢不能雕刻出万马奔腾的玉器,只凭着刚才的表现,她就已取得了胜利。得不到玉器采买权,杜齐翼也会从别的方面给她补偿。
聂贵妃在宫中混了二十多年,早已练就了铁石心肠,更分得清私人感情和利益的关系。就算她因刚才的情景对叶琢产生了一丝敬意,也不防碍她与叶琢继续敌对。
她脑子急速思索着,如果叶琢的雕刻不合要求,杜齐翼提出要求,她应该如何应对,割让哪些不损她利益的好处出去,让损失降低到最小限度。
叶琢端详了一下手中的玉器,放下刻刀,换上了打磨的工具。认真地打磨一阵之后,她放下了工具,舒了一口气,抬起头来道:“做好了。”
而那炷香,还剩下一寸来长。
“雕刻好了?快快递上来。”杜齐翼竟然有些迫不及待。
他这一辈子,好玉器见得多了,但从没见过玉匠雕刻玉器的场景。尤其是叶琢这雕刻玉器时的场景太过震撼,他急于想知道,蕴含有这样天地大道的雕刻手法雕琢出来东西,会是什么一个样子。
一个宫女用托盘接了叶琢手中的玉器,递交到杜齐翼手里。
杜齐翼看到玉器的那一刹那,摒住了呼吸。
看到他这个样子,坐在他左右的聂贵妃和丽妃,忍不住伸过头去,望向他手中的玉器。
拿在杜齐翼手里的,不过是一个玉牌,两寸来高,一指来宽,玉料也是只是冰糯种,虽然有白、灰、褐、黑四种颜色,但因颜色太相近,色调不明亮,并不见得多名贵。
然而叶琢就在这普通的、面积如此小的一块玉牌上,巧妙的设计,以灰色层料和白色层料,来表现辽阔的沙漠和连绵起伏的层层雪山;又以黑色皮料,表现近景的山石,构成了日暮降临时近暗远高的天然景观。在这三色的背景之下,褐、黑、白、灰四色交织的地方,她雕刻了七匹奔驰的马儿,七匹马颜色不同,神态各异,栩栩如生。它们争先恐后地从一扇大开的城门奔驰出来,四匹驰骋城内,两匹正向城门飞奔,还有一匹,则刚刚从山谷间露出马头来。
这块玉牌虽然只雕刻了七匹马儿,但仅仅如此却给人以藏有马匹无数奔腾欲出之感,那万马奔腾的气势,扑面而来,让人仿佛置身于那大漠孤烟的战场之上,一种血脉贲张的感觉,从杜齐翼心底涌起,喷薄而出,弥漫于全身,让他热血沸腾。
“好!好!好!”他大声地叫好,“来人,赏璿夫人每月四等俸禄,城东府坻一座,百亩田庄一处。”
叶琢一喜,跪下道:“谢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