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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车上还坐着一个陌生的男子,想来是刘氏央去叫郑鹏举回来的熟人。
“方景已被人带到衙门里去了,我们也正赶过去。你别急,上这辆车来,我把情况跟你说一说。”叶予期道。
郑鹏举一听儿子被带到衙门就急了,二话不说就下了车,上到叶琢这辆车上来。
“舅舅。”叶琢见郑鹏举上车,打了声招呼。
“琢儿啊。”郑鹏举见到叶琢也在车上,脸上露出个勉强地笑容,然后迫不及待地问叶予期,“叶老太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被带到衙门里去呢?”不待他答话,又道:“能不能让这车夫继续往前走,咱们边走边说?”
“你先别急,听我说完再决定是向前走还是往回去。”叶予期道。
郑鹏举自然知道叶予期不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人。听他这一说,只得按捺住心里的急躁,道:“好,您说。”
还没找到郑鹏举之前,叶琢祖孙两人就商量过了,见到郑家人,由叶予期把那主意说出来。他毕竟年纪大,经历的事情多,由他来说或许郑家人容易听得进去。最重要的是,他与郑家没什么关系,他出的主意也只是个建议。听不听的,郑家人自会拿主意。反之,如果由叶琢来说,不但引不起足够的重视,到头来刘氏想着花了那么多钱,或许就会迁怒到她和郑氏头上,怪叶琢乱出主意。
所以此时,由叶予期出面,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又把叶琢那主意说了出来,道:“当然,我就这么一说,最后如何做还是得你拿主意。如果你觉得在衙门里能把事情澄清,无需做这样的事,也不必在意我说的这些话。”
郑鹏举毕竟是整日在外面做生意的,头脑灵活,遇事也有决断,沉吟片刻,起身深深作了个揖,道:“多谢叶老太爷的提点,您所说的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今日提点之恩,过后再谢。我这就回头去找琅玥馆的人。”说完作势就要下车。
“等等舅舅。”叶琢忙道,“您毕竟是表哥的父亲,您去琅玥馆被人看见,恐怕就有人说您贿赂证人,花了钱倒还适得其反。而且衙门那里,还得您去稳住,尽量地拖延时间。不如您说一个可以许诺的钱数,我跟祖父去找黄师傅,由他私下里跟陈师傅谈。您则直接去衙门。”
郑鹏举见叶予期也点头同意,又深深作一个揖:“如此就有劳叶老太爷了。”转头对叶琢道,“辛苦琢儿,待这事过了,舅舅再好好谢谢你。”
“不必多礼,抓紧时间吧。”叶予期催促道。
郑鹏举脸上露出一丝决然:“我们家,也就五十两银子的积蓄。不过如果能还方景一个清白,把害他的张师傅赶走,便是出二百五十两我也愿意。叶伯伯您尽管去谈,只要在二百五十两之内,我一定在三天内把这笔钱借来付清。”
“好。”有了郑鹏举这个交待,叶予期办事时心里就有数了。让郑鹏举下了车,他便叫车夫调转车头,往琅玥馆驶去。
马车很快就到了依仁街巷口,叶琢出声叫车夫停车,对叶予期道:“张师傅师徒几人如此不择手段,这事您要掺和进去,恐怕到时他们会到玉琢坊来捣乱。您熟悉的人多,就在这儿等着别下车,我从那边巷口拐过去。反正也没什么人认识我,到琅玥馆应该不要紧。”
叶予期对孙女这缜密的思维和这份担当极为心慰,点点头:“行,你去吧。”
跟郑方景发生争执的兄弟两人作为当事人,都被带去了衙门;而黄师傅大概不放心徒弟,而且也要到那里压场子,便一起去了;钱老板作为东家,自是要陪玉镯的主人牛老爷去街门走一遭的。所以此时琅玥馆只剩下黄师傅和陈师傅师徒几人。于是叶琢极为方便地进到琅玥馆去,直接找到黄师傅与他小声说了一通话;黄师傅便去找陈师傅,好好跟他谈了一会儿,回头来跟叶琢答复:“二百两银子,他们答应去帮方景作证。”
“好。”叶琢一口答应,“那让他们赶紧走吧。钱,我舅舅说了,三日内一定付清。”
“放心吧,我已跟他们说了,如果你舅舅三天内拿不出钱给他们,就让他们来找我。”这一回黄师傅倒有了担当。
“多谢黄师傅,那我们走吧。”
“你先走,我们随后就到。”
叶琢点点头,快步出了门,上了马车,对车夫道:“走,去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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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章 借钱
依仁街离衙门倒是有些距离,走过去需要两顿饭功夫。所以叶琢他们赶到衙门时,郑方景他们不过才到一会儿。既调解不成,犯人带回来了,县太爷自然得时间来审问一番。所以当黄师傅和陈师傅他们到衙门时,县太爷也才把话问完。
玉镯打碎了,这是事实,总得找一个人出来赔偿玉镯的主人。而郑方景这一方除了他自己,便是他弟弟当时也没亲眼看到,不能当作证人;张师傅那边却有三个证人。这案子不用审就已很明了。县太爷正要一拍惊堂木宣布结果,黄师傅和陈师傅他们便到了。尤其是陈师傅的两个徒弟,亲眼看到那个叫阿林的打碎的玉镯,当即把当时的情形描述了一番,又解释道:“张师傅师徒几人在琅玥馆呆的时间最久,历来霸道,所以我等当时都不敢出来指证,生怕遭他私底下报复。现在既有大人作主,我们又担心这一幕恐怕会落到我们头上。这一次赶走了郑方景,也许下一次就轮到我们了。所以这才壮着胆子,请大人主持公道。”
这一解释合情合理,他们又是第三方,证词的有效力比阿贵和张师傅强多了。阿林跟他们辨驳了几句,也败下阵来。最后,县太爷不得不改了宣判结果:阿林打碎玉镯,却栽赃到郑方景头上,除了赔偿那牛老爷二百五十两银子以外,还扙责三十;他的弟弟阿贵和张师傅两人颠倒黑白,给阿林作伪证,当场责打十大板子。张师傅和阿林等人一听。彻底傻了眼。
“感谢青天大老爷,感谢青天大老爷。”刘氏不明就里,感激涕零地给县太爷磕了几个响头,出了衙门。又对着陈师傅等作证的几人连连道谢,倒把陈师傅等人谢得脸色古怪起来——看刘氏这样子,似乎并不知情。也不知黄师傅许诺的银钱算不算数。还是郑鹏举出面说了几句隐晦的话,这才让他们心定下来,安慰了郑方景几句,便离开了。
“今日之事,多亏了叶老太爷,要不是他,方景这亏就吃定了。”一行人走出衙门。郑鹏举这才对刘氏道。
“叶老太爷?”刘氏回头看了看走在后面由叶琢搀扶着的叶予期,奇怪地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郑鹏举见左右并无外人,便把今天的事低声跟刘氏说了一遍。叶予期是叶琢的祖父,郑鹏举特别希望刘氏能承这份情。为此事而改变态度,好好地对待妹妹和外甥女。
“什么?二百两银子?”刘氏原以为青天大老爷那一宣判,就把这件祸事化为了无形,以后最多花上十来两银子,备上几份厚礼去谢陈师傅他们便罢了,正满心欢喜。却不想忽然听到了家里欠了二百两外债,这不亚于听到晴天霹雳。
因怕刘氏听到这消息,怪罪于郑氏,叶琢不放心。从衙门出来,就一直跟在后面。此时听到这一声惊呼,便知郑鹏举已把事情跟刘氏说清楚了。
郑鹏举生怕刘氏不识大体,在这里闹起来,不光让叶予期难堪,更让别人听到说他们贿赂证人。到时不但郑方景的案子需要重判。帮他们的陈师傅师徒及叶予期也要获罪。忙用力拉了刘氏一把,板着脸教训了她两句,这才转过身来,对叶予期拱手道:“叶伯伯,今天的事多亏您帮忙,您的大恩到时晚辈再特意登门拜谢。现在还有事未了,晚辈就携家人先辞了。”
叶予期知道郑鹏举要回去筹钱,道:“我知道你要去做什么,你先跟我上车,我有话跟你说。”说着便在叶琢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郑鹏举见状,只得叫刘氏她们先走,自己也上了车。
“喏,这是一百五十两银票,你先拿着用。我也没什么大用处,你不必急着还我。”叶予期从怀里掏出三张银票,递给郑鹏举。
也幸亏那二百两银票,叶琢一直随身带着。而且当时为了方便使用,特意叫人给了五十两一张的。现在郑家要用钱,叶琢担心郑氏直接拿出钱来,让刘氏掂记,以为她身上还有很多钱,以各种法子把她的钱骗出来,不拿钱出来就给她脸色看——这样的先例又不是没有过,郑氏的首饰和那两身好衣服,就是这样被刘氏每日哭穷,从她手里拿走的——所以就想出了这样一个办法,既解了郑家的燃眉之急,又让刘氏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反而因叶家的义举,让他们对郑氏更好一些。
而这一百五十两银子,叶琢对叶予期的解释就是:郑氏离开叶家前,不放心她,特意给她留着防身用的。
郑鹏举一见叶予期手里的银票,大吃一惊,连忙摆手:“这使不得,使不得。您这新开了作坊,处处要用钱,这钱我不能要。”他虽然发愁不知道到哪里去借银子,但叶家的情况,他多少也知道。老的老,小的小,弱的弱。虽有一个作坊,但刚开业,不亏钱就不错了,没银子周转可不行。
叶予期将银票往他手里一塞:“给你你就拿着。”又瞪眼道,“我自是有这个能力,才借钱给你,你借谁的不是借?怎么,我的就借不得?”
“如此,这钱我就拿着了。”郑鹏举眼睛有些发红。以前叶家二房虽然有钱,但在郑家遇到大难的时候,叶予章却是一文钱都没有。便是郑氏变卖嫁妆让他重整家业,还被叶予章打过骂过,之后便倍受刁难和冷落。现在,叶予期却主动拿钱出来帮助他渡过难关。两人是亲兄弟,差别却是如此的大。
叶琢过继之后,刘氏整日在他耳边说叶琢傻,放着那么有钱的二房不呆,却愿意过继到清贫的大房去。现在,郑鹏举却觉得叶琢这过继,真是再明智不过的举动了——再多的钱,也抵不过一份情谊。
郑鹏举拿着银票下了车,叶琢这才吩咐车夫往叶家驶去,她挽了叶予期的胳膊,将头靠到他的肩上,道:“祖父,您不会怪我拿钱给舅舅吧?”以她前世所受到的教养,对叶予期这样亲热的动作她绝对做不出来。但现在,她自然而然地便想这么做。大房的人身上那种暖洋洋的人情味儿,让她不自觉地感觉亲近。
叶予期显然很享受孙女这亲热的动作。他伸出手,宠溺地轻抚了一下叶琢的头发,道:“能救急的才叫钱;放在家里啥也用不上的,那叫做死物。你那亲祖父,到死都参悟不透这一点。”又道,“你这样做,才叫我欣慰。咱们大房的人,就得这样有情有义。而你更是能分清轻重,遇事多动脑筋,不乱施好心,这一点便是祖父都及不上你。好心施得不得法啊,却也容易招人记恨,更有那平白无故招来祸端的。世间种种人,什么事都能碰上,升米恩斗米仇的事,多的是。凡事先想一想,找个妥当的方式,才是最聪明的做法。你这次,就做得很好。”
“祖父,您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叶琢摇了摇叶予期的胳膊。
叶予期“哈哈”大笑起来。
发生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