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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把琢儿关着,等郑氏醒了着急,求了咱们再说吧。”说完,闭上了眼睛。
三百两银子啊,真叫他肉疼。
叶家明本来还想再说话,刚要张嘴就感觉姜氏扯了扯他的袖子,知道这事再没有商榷的余地了,只得闭上嘴。
叶予章算盘打得极好,却不想没过多久,就听姜氏派去的丫头回报,说姜氏醒了,得知叶琢被关了起来,不光不肯吃药,还把药碗都打翻了,拿了碎瓷片就往脖子上割。幸亏秋菊眼明手疾,这才拦了下来。
听了这话,上房里静悄悄地,谁也没说话。叶家明偷眼看了父亲一眼,见他虽然仍然闭着眼,那胡子却抖了起来。
“老婆子,把琢儿放出来吧,让她去劝郑氏。你准备好银子,家明把和离书写好,待琢儿劝过就赶紧把郑氏送出门去。”叶予章终于开了口。
“是,我这就去写。”姜氏还没说话,叶家明就飞快地应了一声,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最怕横生波折,误了他娶龚氏。既然叶琢松了口,那就应该趁热打铁,赶紧办了。可父亲偏要多此一举。看看,现在银子照给不说,这一场较量又输了不是?郑氏那女人,从来是吃软不吃硬的。
“等一下你去看着她收拾东西。除了她的嫁妆和衣服首饰,其他摆设家什一样都不许带出叶家。”叶予章又厉色地对姜氏道。
“知道了。”姜氏应道,一面叫春草去放人,一面忙碌着开箱子拿银票。
等叶琢带着秋桔回到碧玉居,就见秋月从房里冲出来,对着自己上下打量,她便笑道:“不过是呆在耳房里坐了一个时辰,既没挨打受骂,也没少一根头发。”又问,“我娘没事吧。”
“周嬷嬷来,说老太爷把你关起来了,太太就着急起来……我拦也拦不住。”秋月把刚才的情形说了一遍。
“琢儿……”房里传来郑氏焦急的声音。
“娘,我没事。”叶琢知道郑氏担心自己,赶紧进了门。见郑氏正要从床上下来,连忙上前扶住,安慰道:“娘,我真没事。你看,这不是好好的?”
郑氏见叶琢头发齐整,脸色红润,身上的衣服也丝毫不乱,便知她并没有受苦,这才放下心来,扶着叶琢的手躺回床上。
叶琢看到郑氏脖子上的布条似又有鲜血渗出来,心里感动,握住郑氏的手,柔声道:“娘,您也知道老太爷的性子,吝啬小气,说一不二。他说不让您带我出去,便不会再改主意。就是您逼得狠了,他暂时答应下来,到时候派人去找舅舅的麻烦,我们在郑家怕也呆不下去。再说,答应带我走,就必然不会再让您带嫁妆和衣服首饰离开。到时候咱们一文钱没有,带着两张嘴去白吃饭,舅舅和舅母那里,怕是会不高兴。就算咱们日夜做针线活,也改变不了寄人篱下的状况。所以,您还是一个人走吧,老太爷答应除了衣服首饰之外,再外加三百两银子。您拿了这钱,买一个小院儿,再买几亩田地,也能好好过日子。反正,我在这个家也呆不久了,迟早要出嫁的,您没有必要为了带我走再闹下去。”
郑氏静静地看着叶琢:“琢儿,你跟娘说实话,你是不是不愿意跟娘走?”
“不是。”叶琢忙摇头。
“那就好。”郑氏脸色轻松起来,拍拍叶琢的手,“别怕,娘就是豁出性命不要,也要把你带走。舅舅那里,你也不用担心。这么多年,我的嫁妆都填补给了你舅母。这回就是回去吃白饭,他们也不敢说什么。更何况,咱儿娘俩还可以做针线活不是?”
“为了自由,就拿自己母亲的性命去拼。娘,您这是要陷我于不孝吗?您真要琢儿成为没有娘的孩子吗?”叶琢抱着郑氏,带着哭腔道,“就算您拼了这条命,琢儿还不得在这个家里生活吗?没了娘,那女人一进门行了妾礼,还不得拿女儿来泄愤吗?娘,您不能拿命去跟人拼了呀,不值得,真不值得……”
“琢儿……”郑氏一把抱住叶琢,泪如雨下。
这边叶琢把郑氏劝服,伺候她吃了药,姜氏便来了,板着脸拿出和离书和三百两银票,道:“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你的嫁妆和衣服首饰我也叫夏槿和夏荷帮你收拾了,你看看如果东西没少,这就出去吧。”
叶琢正要上前殷求让母亲休息一个晚上再出去,却被郑氏止住了,站起来一言不发就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娘。”叶琢大急。不过她知道郑氏主意既定,性子又犟,劝是劝不住了的。见秋月跟着扶了她出去,便转过身来对姜氏道:“祖母,我娘这样子,怕是没走到大门口就晕倒了。不如让我和秋月、秋菊送她回去吧。”
要是让郑氏晕倒在大门口,或还没回到郑家就死了,这事还没完。只有由叶琢送过去交到郑鹏举手里,才算把这事情的首尾处理干净。姜氏这么想着,皱着眉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下来,嘱咐道:“送去就马上回来,不许多耽搁。”
“是。”叶琢应了一声,赶紧出门去追郑氏。秋月机灵,已叫秋桔去通知了车夫。待她们扶着郑氏、提着东西慢慢走到侧门时,车夫已赶着马车在那里等着了。
“怎么只有这个?其他东西呢?”叶琢见得夏槿把一个三尺见方的竹箱笼递上车来,不由睁圆了眼睛。
“姑娘,这些年舅太太常来告艰辛,太太的嫁妆都变卖了给了舅太太了。就剩了几件首饰,说是留给您以后作陪嫁的。这箱笼里,装的是太太的衣服和首饰。”夏槿忙把箱笼打开,让叶琢查看。
正文 第八章 郑家
叶琢见箱笼里不过是几身家常衣服,好衣服也就两套;首饰盒里除了有六种式样有些陈旧的珠玉饰物,其余的也不过是几件银首饰、两枝金簪子。正要再问,却听得身后的郑氏道:“琢儿,就这么些。娘的嫁妆,都变卖了。本来想着把那些嫁妆留给你的,但兄嫂日子过得艰难,我只能先顾他们……至于衣服首饰,老太爷持家有方,每人每年做衣服和打首饰都是有一定规制的。他常说商贾之家,不必奢华。”
叶琢默然。
难怪说到将嫁妆和衣服首饰让郑氏带走,叶予章答应得那么痛快。原来是根本就不值几个钱!
郑氏从首饰盒里将那六件珠玉首饰和一枝金簪子拿出来,塞到叶琢手里:“这几件,是娘为你留下的,你好好收着。”
“娘……”叶琢正要推托,郑氏却正言道:“你听我说,你舅舅家,这么多年,我给他们的银子也不下三、四百两,总算对得起他们了。这首饰,是娘特意留给你的。你不拿着,娘心不安。再说,如果你舅舅真心对娘好,就算不给他们财物,也照样是好的;可如果人心坏了,就算给再多,也不过是增长他们的贪婪。”
叶琢接过首饰,点点头道:“好,我收下。”她正担心郑氏回了娘家,会被兄嫂所哄骗,把钱财都骗光,然后给她气受,再随便找个人把她嫁出去呢。现在她能有这样清醒的认识,真真令人心慰。这些首饰,她可以保管着。等哪时郑氏遇到难处了,她自然会拿出来变卖,帮她度过难关。
虽然这样想,但叶琢还是不放心,叮咛道:“娘,您那银票,也私下放好。就说没钱,只给了这些衣服首饰回来。患难之中见真情。趁着这个机会,您也看清楚舅舅和舅母的为人。如果他们对您好,女儿以后一定会报答他们的。”
“娘明白。”郑氏摸摸叶琢的脸,感慨道,“娘的琢儿,长大了。这些道理,比娘都明白。”
“是啊,娘,您女儿精明着呢,会在府里过得好好的,您不必挂念。咱们俩,把各自的日子过好,不让对方挂念,就是帮了对方的大忙。”
“好。”郑氏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叶琢的手。见夏槿把箱笼重新关好放到了车上,对她点了点头,便吩咐车夫,“走吧。”然后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郑家离叶家宅子并不远,马车只走了两盏茶功夫,便停了下来。叶琢见郑氏仍闭着眼睛,苍白的脸上满是倦容,正不忍心叫醒她,却听得车外有人惊喜地叫道:“姑奶奶,是姑奶奶回来了吗?”正是印象中那舅母刘氏的声音。
郑氏闻声醒过来,睁眼问:“到了?”挣扎着便要站起来。叶琢忙跟秋月扶着她下了车。
刘氏比郑氏大三岁,虽然家境贫寒,还生了五个孩子,面容却丝毫不显苍老。身上穿着一件藕色衣裙,正满脸笑容地迎上来。
她看到郑氏被叶琢扶着下的马车,脸色苍白,脖子上似有伤口,那包裹着布上还渗有血痕,而秋菊在后面提着个箱笼,郑氏的贴身丫鬟夏槿和夏荷却不见跟来,不由得脸色一变,问道:“这是怎么了?”
“舅母。”叶琢打了声招呼,便扶着郑氏径自进了门,“进去再说吧。”
郑家在郑氏出嫁之前,曾是跟叶家财力相当的绸缎商。只是天降横灾,在叶琢出生那年的冬天,一场大火把铺子连货物烧了个干净,郑父也丧生在那场火灾中。郑氏的母亲早丧,她的兄嫂及侄儿因住在老宅里幸存下来。但因火灾是从郑家燃起来的,累及了邻人,里长代邻人来索赔,郑鹏举只得把老宅及田地卖了,赔偿了别人的损失,才免了牢狱之灾。从此他只得贩些粗布杂货,每日挑着到乡下去贩卖,得些银钱养家。而郑家现在所住的院子,则是郑氏变卖了嫁妆买的。当然,房契上写的是郑鹏举的名字。
叶琢扶着郑氏进了门,看到这院子倒也宽敞,左右两旁种着两棵果树,墙角有几畦菜地,屋子临窗的地方还种了些花卉。此时正值金秋,黄艳艳的菊花开得正盛,引来几只蜜蜂上下飞舞。进到厅堂,只见屋子虽然没有雕梁画栋,却也宽敞明亮;厅里摆放的八仙桌、椅子有七、八成新,雕工也算精细;桌上还放着一套细瓷茶具,几案上是一对青花瓷大花瓶——从这种种景象看,郑家怎么看都不像生活“艰难”的样子。
叶琢扶着郑氏坐到椅子上,转头看见刘氏正神色怔愣地站在门口,不由微皱了一下眉,道:“舅母,您收拾一个房间出来,让我娘躺一躺。”
“哦哦,好。”刘氏这才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连声应着,转身便要往厢房里走去。
“嫂嫂。”郑氏叫住她,待得刘氏转过身来,她抬起眼,注视着刘氏,“我被休回来了,以后要在家常住了。”
“什么?”刘氏惊讶地张大了嘴,看着郑氏不敢置信。
郑氏虚弱地笑了一下:“嫂嫂不会嫌弃我吧。”
“不嫌弃,不嫌弃。”刘氏脸上的笑容僵僵的,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站在那里半天不动。
“舅母,先收拾房间再说吧!”叶琢道。
“哦,好。”刘氏用围裙用力的擦了一下手,转身若有所思地往房间里走。过了一会儿,只听她大声叫道:“小萍,过来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
“来了。”从后面跑出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她进了厅堂,见到厅堂里全是人,好奇地用目光扫了大家一眼,也不说话,匆匆忙忙进了房间。
不一会儿,刘氏便从房里出来了,歉意地道:“家里窄,孩子又多,这得委曲姑奶奶跟小姿一个房间了,小萍我让她搬到我和她爹那屋里住。”
叶琢打量了一下屋子,然后看了郑氏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