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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难道二少从来没跟莫小姐提过,他的未婚妻正是舍妹白凤殊?这倒稀奇了。”白静江挑一挑眉,眼着穆世棠神情尴尬,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二少最近修身养性,想来还没得到消息,舍妹日前已从法国归来,虽因帮中内务之故,不得不闭门谢客一段时间,如今却已完全恢复,正日盼夜盼地等着二少音讯呢。。。话说你俩的婚期不是定在八月中秋么?我记得听我爹提过,说是与穆督军早就商量好的。。。二少,你不会忘了吧?”
这一席话下来,穆世棠可谓坐如针毡,他抚一抚额头,长叹口气,百般无奈道:“白兄,明人眼前不说暗话,世棠的心意在两年前就已当众交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不会娶白凤殊!当日如是说,今日也如是说,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但我绝不违心言行,世棠虽不才,但就这一点,还算做得到。”说着看向莫盈,歉然道:“小盈,之前没有对你说实话,对不起,我并非刻意隐瞒,只是觉着你不必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操心。。。你不会怪我吧。”
莫盈看看穆世棠,又看看白静江,她倒真是吃了一惊,实没料到白静江竟是穆世棠的准大舅子!但转念一想,却又在情理之中,试问放眼北都,足以帮衬得了穆家、被称为‘财雄势厚未婚妻’的,除了白家小姐,还能有谁?
正在这时,楼下哗啦传来一声巨响,大堂经理匆匆跑过来,向白静江鞠躬作揖:“打扰公子用餐实在万分抱歉,有位客人喝醉,不慎摔了酒瓶子,我这就去处理。”说着拉起一道门帘,隔绝了外界的嘈杂,整个二楼顿时安静下来。
方安琪见自己一段玩笑话勾出这么一连串错综复杂的关系,不由有些懊悔,但见白静江一瞬不瞬地盯着莫盈,心中不禁涌上疑窦,却又不知该如何发问,这时廖云珠开口道:“二表哥,请恕云珠多嘴问一句,你与莫小姐。。。究竟是何关系?”廖云珠从未见过莫盈,但却听过她的名字,无论是大姐还是三少、四少,都几次三番提到这个女子,辛颦更因这个女子与四少闹不愉快,搬去娘家安胎,今日终于见到罪魁祸首,却与二少并肩出现,过从甚密,未免匪夷所思。
然而,真正叫廖云珠胆战心惊的是,白静江在看到莫盈的那一刹便开始行为反常,先是失了好一会神,同他说什么都是一脸漫不经心,不仅如此,他明知她不便在这里碰见穆家人,但他仍执意邀请莫盈、穆世棠上楼同坐,而当人家真的如他所愿来了,他却又字字绵里藏针冷嘲热讽——这根本不是白静江对待女子一贯亲和取悦的态度,更何况,他看莫盈的眼神,实在非比寻常。
其实廖云珠最想知道的,并非是二表哥与莫盈之间是何关系,而是白静江与莫盈之间是何关系,但她毕竟不敢明目张胆地问,于是只能挑穆世棠起头。
孰料,穆世棠未及开口,莫盈便抢道:“二少是我知己。”
第43章 宿敌(一)
“知己?”白静江转动手中酒杯,修长纤秀的十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唇角扬起一道单薄弧度,浅浅一笑:“却不知,哪一类知己,可以像莫小姐与二少这般亲密无间,旁若无人?”
面对白静江灼灼眼神,莫盈的脸颊不由泛起红晕,料想方才在楼下与穆世棠玩笑情态定是被白静江瞧了去。。。但他又凭什么指责她?他还不是一转身就找了两个美人举杯共饮谈笑风生?!方才他与方安琪一而再再而三的嬉戏*,不就是为着给她看——她不应承他又如何,他一样有的是机会和对象高兴快活!只要想到这里,她就气得牙痒痒,偏生纵使憋得内伤也要装出一副懵懂模样,一口顶回去:
“知己便是知己,知己之间相互关心照顾,不是理所当然的么?我倒有些不大明白公子的意思呢。。。总而言之,倘若有人要欺负我,二少会护我、替我出头,不让我受委屈就是了。”说罢看向穆世棠:“对么?”
“小盈,我自然会关心照顾你、替你出头不让你受委屈,只是。。。”穆世棠见廖云珠两眼瞪得老大,心知她定是被莫盈引导向岔路去了,正愁如何解释,不料莫盈竟当着众人的面,凑过来,在他脸庞亲了一口,莞尔一笑:“果然,我就知道二少待我是最好的了。”
白静江蓦地脸色一变,手中酒杯倾翻,撞在盛龙虾的盘子上,发出‘梆’一声响,磕掉了一块玻璃。
这一下子,廖云珠陡然绿了脸,方安琪也终于看出端倪何在,眨巴着两只大眼睛,很是稀奇地盯着莫盈,倒不是稀奇于莫盈亲了穆世棠,而是稀奇于莫盈居然敢当白静江的面,亲了穆世棠。
方安琪瞅瞅白静江,再瞅瞅莫盈,暗地里为莫盈捏一把冷汗,心想这小姑娘大抵是不太了解白静江的,否则绝不会做出如此轻率举动,当众给白静江难堪,诚然白静江看着是个慷慨大方风度翩翩温雅和善的谦谦君子。。。但狐狸就是狐狸,狐狸吃鸡的时候也是笑嘻嘻喜滋滋的。
如同此时此刻,白静江面上笑得那叫一个云淡风轻、风流倜傥、轻松自在,但他骨子里八成早已怒涛滚滚杀气腾腾,恨不得把你咬成碎片。
方安琪本是靠白静江而坐,现下不由自主地挪到一旁——就连她这样神经大条的人都能察觉从白静江身上传来的那一丝令人压抑的张力,莫盈怎么就不明白呢?方安琪实在搞不懂,莫盈也不像是个笨肚肠的,到底她是吃错了什么药,非得在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头上拔毛,自找死路呢?
“真不错,莫小姐,四少前脚一出事,你后脚就转移阵地,抓牢了二少这座靠山。”白静江的笑意终于渐渐淡了下去,却浮上一丝不易捕捉的苍白:“你很有本事。。。静江佩服!”
莫盈一怔,四少出了事?怎得穆世棠在她面前半字风声都没露过?不及细想,只听得白静江又冷冷道:“不过,容静江斗胆提醒莫小姐一句,凡事见好就收,未免引火烧身,伤人伤己。”
白静江的眼神一直定在莫盈身上,看似平平静静冷冷淡淡,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压迫,仿佛要将她盯出一个洞来。
“白公子金玉良言,莫盈岂敢不受。”莫盈被白静江盯得心中一阵狂跳,不得不垂下眼帘,硬着头皮道:“今夜多谢公子美酒佳肴,我度过了一个很愉快的生日,天色已晚,这就先告辞了。”
穆世棠早在白静江提到白凤殊的时候就想要走人,听莫盈如是说,自然正中下怀:“确实时辰不早,再晚就耽误你吃药了。”说着站起来,最后又看了廖云珠一眼,皱了皱眉头,廖云珠被穆世棠这一注目,一颗心又开始打鼓——过了今晚,她对白静江的心思便再也瞒不住穆家了,一想到穆心慈会如何处置这件事,她就头疼得很。
穆世棠伴着莫盈双双离去,白静江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莫盈消失在门口,隔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正对上方安琪一脸促狭。
“it’sher;right”方安琪向白静江举杯,两瓣性感丰唇一张一合,无声笑道:“ss。”
公主。。。她如今还是他的公主吗?白静江接过侍者送来的水晶高脚杯,抿一口酒,克鲁格香槟独有的清雅幽香徘徊在喉咙里,刹那转为苦涩。
廖云珠见白静江一脸意兴阑珊,深觉自讨没趣,她本是个心高气傲的人物,全因一颗芳心系在白静江身上,纵使方安琪平素在旁打情骂俏,她亦能隐忍不发,只道送走了方安琪,白静江身边的位置便非她莫属,孰料今夜局面一波三折,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她又是难堪又是气闷,此刻话也不欲多说,直接起身告辞。
方安琪知白静江心情不好,便跟着要走,白静江并未挽留,但人既是他请来的,他须得礼数周全,亲自相送她们回家才是,于是携了二女下楼,正逢侍者将满地碎玻璃扫进麻袋去,再看吧台,竟然整个酒柜都被砸烂了,连带他花大价钱空运来的整一箱子克鲁格粉红香槟也没能幸免于难,不由面露不悦,移目看向大堂经理,大堂经理摸摸脑门的汗,不得不过来禀道:“白公子,方才是。。。方才是。。。”
白静江不耐道:“干嘛吞吞吐吐的?到底是谁胆敢在此大动干戈?不晓得这是谁家的地界么?”
大堂经理闻言哭丧着脸道:“公子。。。白小姐出手,我等不敢阻拦啊。”
白静江的步子嘎然止住,跟在身后下楼的廖云珠收势不及,堪堪撞在白静江背上,闹了个满脸通红,白静江却未有所觉,一把抓住大堂经理的前襟,喝道:“你说社么——方才白凤殊在这里?”
大堂经理吓一跳,结结巴巴道:“是。。。是啊,白小姐。。。是跟在穆二少后头进来的,不让我们声张。。。”
刹那白静江脸色骤变,突然一个箭步冲下楼,推门上车,疾驰而去,也不管方安琪在背后大喊大叫,气得猛踩高跟鞋,将地板蹬得咚咚作响,而廖云珠望着那一抹白衣如流星一般飞过门栏消失在夜色里,攥着丝绢的手心一片阴凉,一张秀丽容颜蓦地黯然失色。
车里,穆世棠与莫盈一路无语,气氛十分沉闷,穆世棠眼角余光一直在莫盈脸上打转儿,莫盈瞥他一眼,淡淡道:“二少有话不妨直说。”
“小盈,你和白静江,究竟是怎么结识的?”穆世棠迟疑一下,仍是问出心中疑惑:“你们。。。很亲近吗?这一阵子,你一直不开心。。。就是为着他吗?”
“你怎知我是为他不开心?你怎知我不是为四少不开心?”莫盈脸朝窗外,声音不温不火:“你很了解我吗?”
“你从未在我跟前提过四弟半句,他人在前线,倒还时常念起你。。。后来他知道你病了,与三弟大吵一架,责怪三弟竟将他蒙在鼓里。”穆世棠看莫盈一眼,忍不住道:“大抵也是因这缘故,四弟瞒着三弟独率十三营充前锋,结果敌军早有准备,十三营中伏,四弟身陷囫囵,生死未卜,三弟已经赶去救援。。。也不知现在到底怎样了。”说着长叹口气,眼圈儿微红,嗓音低哑:“我真没用,作为同父同母的兄弟却一点帮不上忙,倘若四弟有个三长两短,我断是没颜面向娘亲交代的。”
莫盈沉默半晌,这种事,她也一样帮不上忙,前线是真枪实弹的地方,稍有差池就是性命之虞,那样的枪林弹雨不是生活在太平后方的他们可以体会的,但虽说与她无关,她与四少毕竟有过面缘,总算相识一场,便安慰道:
“四少并非有勇无谋之辈,所谓虎父无犬子,行至险处必有奇招,我相信他定能平安归来,你就不要太担心了。。。更何况,还有三少在呢。”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穆世棠勉强挤出一丝笑:“但愿如此罢。”
这些事故,报纸上分毫未提,可见都被当局压了下去,以免紊乱民心,莫盈心中一动,试探问道:“白帮近日好像不很太平。。。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连你也听说了?”穆世棠诧异地看了莫盈一眼:“我都是前几日与大姐通过电话才知,最近白帮出了好大的内乱,道上闹得沸沸扬扬的,说是白帮出了内鬼,害得秦爷没了,就是已故白夫人的大哥,也是白老爷子的左膀右臂,据传内鬼是伍伯,亦是白帮的三朝元老。。。白老爷子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