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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香莲最爱听这话,接下来十分柔顺配合祈奕,叫她如何就如何。
却说秦香莲梳洗完毕,吃了半饱光景,就听马汉在外敲门:“二公子,属下按照公子吩咐一切都办妥了。”
祈奕开门收下包裹,又对马汉作揖道:“烦请二位大人楼下等候片刻。”
马汉应承一声蹬蹬下楼而去,段鹏正伸长脖子,见了马汉有些心虚胆怯:“大人,公子吩咐弄这车祭奠之物做什么?该不是想在这里闹事吧?日下陈州饥荒吃紧,满朝大臣自卯正议事过午不见散朝,说不得立时就要打此经过,且这里内侍外藩使者也时有经过,真在此闹一场可就通了天了,说不得就无法收拾了。”
马汉闻言一声冷笑:“我们相爷被太后压服不敢面君,依我说陈世美猪狗不如,早该通天治罪了,就闹他一场,让大家了解了解也好,也省得别人老议论我们相爷爱跟权贵较劲儿啥啥瞎扯淡。”
段鹏倒底官卑,胆子也小些:“通天?使得么?我们挨训不打紧,连累白二爷出事可不得了了,大人知道的,白五爷可是敢把天也捅个窟窿的主儿呢!一个弄不好,他进宫把皇上眉毛头发剃了,把传了玉玺也偷了,可就闹大发了。”
马汉一愣,忙摆手:“安心,不会,展大人可说了,在这汴京城里没人敢把二公子怎么样。”说着压低声音道:“兄弟还记得上次贤爷拖着金锏打范桐么,就是为了白二公子抱不平呢!”
段鹏一击手掌笑了:“这倒也是,在这汴京城里,任谁也大不过贤爷呢。”
马汉一笑:“正是这话,出了事自有贤爷担待,还有我们大人展大人呢,且安心吧!”
他们说话的功夫,祈奕秦香莲也在紧张忙碌着,但见秦香莲一身粗布长裙,头戴白布扎花孝帽直拖到地上;一如夜半索魂女鬼,倒忖的秦香莲弱不胜衣,更加楚楚可怜了。
秦香莲则怀抱着一路乞食的琵琶,正在祈奕鼻音哼哼引导下弹奏琵琶试音。
只是秦香莲试唱几句祈奕听了甚不满意,皱眉指点着纸上弹词言道:“你今儿唱词不是为了挽回丈夫心意,是为了控诉,所以词曲不需委婉多情,你不要当成弹唱,戏台上哭丧歌听过吧,你就学他们,把歌词当成哭丧一样哭出来,调子要缓慢悠长,即便调不成调也没关系,务必要唱出你的悲愤痛恨与绝望,关键地方要一字一顿,比如你家乡名字,丈夫名字,丈夫官职,他对你做了什么人神共愤之事,切记,一定要咬字清楚,让那些过往大臣御史言官清楚了解你是谁,倒底哭诉些什么,你受了什么冤枉,受了谁人迫害,是谁害得你家破人亡骨肉离散,这样子你报仇雪恨之事就成功一半了。”
秦香莲脸上有欣喜有犹豫更多是担忧:“二公子,这样成么?小妇人是不要紧的,只是陈世美如今势大通天,倘若因此连累恩公名誉前程,岂不叫民妇终身愧煞。”
祈奕摆手:“先做了再说,我自有保身之法。你只管唱就是了,她们一天不还孩子,你就唱一天,十天不睬,你就唱十天,直到孩子安然无恙归来为止。”
“是是是。”秦香莲兴奋直点头,忽而黯然道:“只是,民妇还是担心,民妇反正贱命一条豁出去没关系,只怕因此触怒太后,激怒皇上,最终落个玉石俱焚,屈死了我那一双苦命孩儿了。”
祈奕坚定摇头:“皇上不会,你要相信皇上,当今皇上是少有的明君,他眼下只是被人蒙蔽,事情一旦揭开,他即便不舍妹妹孤寡,也不会无端端诛灭你母子,说不得有他帮忙,你心愿达成一家团圆也不定。”
祈奕说着话忽然心头一跳,看着秦香莲这个痴心女子,心里有些拿不准,顿一顿方道:“不过我要最后还要再问大嫂一句,目前为止,陈世美停妻再娶欺君罔上还属于秘密,除了开封府人等,知道人并不多,上有太后兜着,下有公主护着,他是性命无忧春风得意。今天这一闹,可就天地惊动朝野尽知,陈世美铁定要骂名滚滚来了。圣上即便不忍心也不得不狠心了。陈世美性命难保不说,还会从此被钉在耻辱架上臭遍九州,或许还要留下千古骂名,那时候再要反悔就迟了。
再者,古来报仇雪恨,多半时刻是双面韧,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大嫂状告陈世美,整死了陈世美,虽然痛快解恨,但是大嫂告死了亲夫君之事,也同样也会不胫而走,传遍九州方圆,甚至千秋万代,有人同情赞同大嫂,也会有人不齿于大嫂所为,以为大嫂心狠手辣不贤良,有违妇道,谤诽加身。所以,趁着现在还来得及,大嫂你要谨慎三思而后谋动。”
秦香莲闻言气愤异常:“怎会是我心狠手辣不贤良呢?谁会这样认为呢?这不公平,太没道理了!”
祈奕扬手制止她唠叨:“先别管这些,你只说悔不悔做不做就成了。”
秦香莲呆住了,大颗大颗眼泪簌簌滚落,嘴里喃喃自说神:“世美,我不想的,是你逼我,我死无所谓的,可是我答应过公公婆婆,要把一双儿女拉扯长大,让冬哥娶妻生子顶门立户。我是孩子娘,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拼命保护他们,我绝不能让冬哥春妹当奴才,更不能让冬哥当太监。”
她哭着诉着涕泪纵横,忽然翻身滚落在地,爬到陈公夫妻灵牌子供桌前咚咚咚三个响头:“公公婆婆,您们要谅解媳妇,媳妇我告世美是不得已,公主势大,世美丧心病狂,他要残害亲生儿女您们孙子孙女,媳妇万不能答应,请您们千万谅解媳妇苦心,媳妇的无奈。您们望子成龙,媳妇也不能让自己儿子做太监,变成别人玩偶笑柄,媳妇对不起您们了,求您们不要责怪媳妇狠心。”
紧着又磕了三个响头,泪眼婆娑,喃喃自语:“世美,你我夫妻三拜结发成夫妻,今日我还你三个响头,你我之间至此恩断义绝,从此陌路,我是不得已,你不要怪我。”
祈奕明白她的意思,伸手搀起:“既如此,大嫂,我们下楼去吧。”
香莲悲歌惊天地,玉燕仗势欺上门
且说祈奕秦香莲下得楼来,楼下车驾之前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民众。
祈奕看眼马车,心中暗叹马汉玲珑,马车虽没有全身披挂,只在敞篷上马首上各系一个白布所扎同心花球,明眼人一看便知此乃祭奠之像。
敞篷车上有小八仙桌一张,正好摆放陈公夫妻灵牌子。一把破败横凳紧紧绑在桌子腿上,秦香莲上得车去,怀抱琵琶四处鞠躬行礼,哀哀四方告诉:“各位乡亲父老,小妇人秦香莲,湖南醴陵人氏,只因家乡饥荒,公婆饿死,携儿带女千里寻夫,熟料丈夫狠毒,杀妻灭子。小妇人也曾上告开封府,无奈仇人势大,官府也奈何不得。小妇人冤深似海,求告无门,万般无奈,唱曲求生,望父老乡亲们帮我一把,替小妇人说一句公道话,替小妇人喊一声冤枉叫一声屈,小妇人因此死了,也含笑九泉。”
她言罢噗通跪地,四方爬行,各方磕了四个响头。
祈奕看的眼圈一热,这个秦香莲太可怜也太有才了,这一段话不是祈奕教的,她自创的。
围观人群有些不知内情者以为她求财葬亲,四周抛撒了不少铜钱到车厢之中。
也有知道消息一星半点指指点点:“这个妇人我认得,一早在驸马府告地状,哎哟,莫非……”
……
一时议论四起,秦香莲也不解释,坐定之后,先时叮叮咚咚一阵拨挑,待吵闹群众安静之后,她方才期期艾艾,一声悲啼开了腔。
“香莲湖南醴陵人,自幼配夫陈世美,夫妻结发整十年,养下一对小娇生。”
她这一折唱完,下面便有人恍然大悟了,叽叽喳喳议论开了。
“陈世美啊,是驸马爷呢!”
“我就说嘛,那样漂亮的男人三十几岁岂会无有妻房呢?”
“是啊,原来是儿女双全啊…… ……”
“人心不古啊…… ……”
“是啊,我有亲戚说,前个驸马前妻还抓住他的官轿要孩子,被他叫人拳脚相加差点,呆在担心她性命不保呢,唉…… ……”
叹息声一片片。
“唉,这也难怪呢,公主啊,富甲天下,权势熏天,是人谁不动心呢…… ……”
……
秦香莲毫不不为人言所动,兀自唱得凄凉惨伤。
“上敬公婆在高堂,下养儿女乐天伦,大比之年夫赶考,阖家老小惜泪别。
“夫郎一去无音讯,公婆倚门泪眼穿,儿女思亲声声唤,孤灯纺纱泪不干。
“家乡三年闹饥荒,赤地千里草不长,公婆双双病饿死,怀抱双亲哭嚎啕。
“香莲剪发换芦席,搓土为坟葬双亲,可怜家无半点粮,携儿带女奔他乡。
“千里迢迢寻夫郎,一路乞讨进汴梁,闻得夫君登高第,得中皇榜头一名。
“母子闻讯喜盈盈,欢欢喜喜上门庭,夫郎翻脸心似铁,妻子儿女不认承。
“香莲高举公婆位,跪地哀求泪涟涟,贼子狠厉赛禽兽,爹娘牌位摔尘埃。
“手捧牌位肝肠断,携儿带女回家转,夫君心比虎狼狠,杀妻灭子丧天良。
“忍无可忍上公堂,状告当朝驸马郎,不孝高堂弃儿女,停妻招赘欺君王。
“公主驸马恼羞怒,逼迫香莲抢儿女,棍棒加身休书签,一双娇生做奴才。
“堂上明镜高高悬,执法如山声声喧,皇亲了戚裙带绳,官官相护冤难申。
“生离死别惨欲绝,走投无路求无门,举头三尺有神明,湛湛苍天可有眼。”
……
秦香莲把自己冤枉失望惨痛通过嚎啕般的演唱尽情释放,她声音凄婉悲切,泪如雨倾,真是杜鹃啼血声声悲,精卫填海绵绵恨,使闻着叹息无语,见者悲怆落泪。
祈奕站在人群之后喉头发紧,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慨。忽听得人群中有人口若悬河,结合香莲唱词,说书一般,把香莲一案始末讲述的丝丝入扣,栩栩如生,宛若亲眼观摩。
祈奕甚为惊奇,努力挤到跟前细看,认得此人乃是悦来客栈快嘴张小二,忙一拉扯他衣袖,张小二一见祈奕面,甚为惊慌,抽身想跑,且被祈奕拦住笑道:“哈,你上工期间开小差,还想跑路,你跑得过和尚跑得过庙么,信不信我告知大爷开了你?”
张小二乃是奉命而来,有恃无恐,并不惧怕,笑吟吟作揖戏耍:“二公子,别家,小得也是路不平而已。”
祈奕见他刁滑不老实,一声冷笑:“哼,一个客栈跑堂,竟然有闲情逸致看热闹嚼舌,看来客栈人员太富裕了,我做主了,你明天不用来了。”
五爷对二爷千依百顺,悦来客栈无人不知,二公子执意要开自己,恐怕五爷也不会违拗。
张小二可是很清楚,这位特殊二公子自己得罪不起,忙再作揖:“别家啊,我说还不成么?是五爷啦。”
祈奕一惊:“五爷?在哪儿?”
小二眼睛往上直翻白眼,见祈奕不懂,又把手藏在怀里指指天:“上头。”
祈奕抬头,天也,一红一白一双人凭窗而立,不是展昭白玉堂还是谁。祈奕顿时肚里一声啐,我呸,自己成了螳螂了。
却说祈奕一见展昭,顿时警觉,难道包大人下朝了。跌足后悔不及,妈的鬼哟,自己只顾着听秦香莲唱弹词了,竟然忘记注意鸣锣声。
其实这也不怪祈奕,这里是御街,除了皇亲了戚,一律文官下轿,武官下马,更不许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