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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一年前来这里的时候还有人啊。”苍郁不死心:“我经常来,也不会记错的。”
老汉原本有些气,听到这句话,眼里立即满是同情。他看向宫人,对他说道:“你们这位夫人不是被人骗了,就是叫什么脏东西给缠上了。别说一年前了,老汉我十多年天天打这儿过,就没见过活人。”
宫人听了这话,哪敢应他,只怯怯地望向苍郁。
第54章 命里无时(捉虫)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姬杼问那宫人。好好的一个人,说是去看个老朋友,回来却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像是被人抽去了神识似的,若不是宫人扶着,连走路也不会了。
原本因为她去得太久而有些不耐烦的姬杼,见她如此失魂落魄,少有的没说出刻薄的话,而是叫宫人扶她上辇车,这才开口问话。
宫人不敢隐瞒,将那座废弃的宅子里发生的事情源源本本地说了一遍。
“皇后说那里一年前有人住,卖柴的却说十多年没人住了?”姬杼狐疑地问道。
宫人怯怯地点了点头。
姬杼转过头,望着身边颓唐的苍郁。他唤了她好几声,俱无回应,似乎魔怔了。
不过是没找着人罢了,怎么就成这样了?这人对她究竟有多重要?
姬杼捏住她的鼻尖,令她无法呼吸,可她也不过是抬眼淡淡地看了看他又移开了视线。
他皱了皱眉,松开手,对宫人说道:“回宫吧。”
“陛……公子不去白马寺了么?”宫人险些喊出陛下来,幸而及时收住了。
“夫人都这样了,还怎么去。”姬杼有些遗憾地叹道:“快些回宫,叫人去寻刘太医。”
刘太医每日都要往长信宫走一趟,但平时只不过在东次间坐一坐,喝喝茶,做个样子——毕竟苍郁“重病刚愈”,没个太医时常去诊诊脉也太假了。
今日却难得的有了正事可做。
苍郁躺在床上,面向着墙壁睡着了;刘太医在姬杼的注视下替她把脉。
他的神情逐渐凝重起来。“太医为何这般脸色?”姬杼不由得问他:“皇后情势凶险?”
“倒不是凶险。”刘太医为难地说道:“娘娘入宫不久臣就为她诊过脉,当时随意看了看,只知娘娘体质寒凉,不易生养;可今日仔细观之,这体质寒凉却不是天生的,仿佛已许多年了。可谁会对一个小姑娘下这么狠的药呢?娘娘入宫之前,苍氏一定也为她诊过脉,他们没道理送一个不能生养的女子进宫。”
“不能生养?”姬杼重复着他的话。这可就奇了,苍氏就算一心想找个与苍芸相似的人,也绝没有人会送一个不能生养的女人进来。
“不错。苍氏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还从臣这里拿了养身的方子,每日熬药。不过自自从沈嬷嬷没了,就没人再去取药了。”刘太医将自己所知的情况尽数告诉他。
“此事暂且按下。皇后可还有别的不妥之处?”姬杼略过这个话题。
“那倒没有。”刘太医忙道。“若无不妥,活蹦乱跳的一个人怎地变得像人偶一样了?”姬杼反问。
“大约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吧,皇后怎么说也只是个小姑娘嘛。”刘太医漫不经心地答道,起身收拾自己的小箱子,边收拾边说道:“陛下别心急,等娘娘醒了好好哄哄,她要什么都顺着她,没一会儿就好啦。女人嘛,总归会使点小性子的,就是要哄。陛下要是真喜欢她,该让让就让让,反正私底下也没人瞧得见,丢不了面子。”
越扯越离谱了。
“朕没惹她!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朕叫人拖你出去砍头。”姬杼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老头子脑子越发不济了,怎么就扯到他身上了?
“哎哟,陛下还害羞。好好好,老臣不说了,不说了。老臣告退。”刘太医将医箱挂到肩膀上,麻溜地离开了东尽间。
若不是他溜得快,姬杼就要亲自取他首级了。
房间里只剩姬杼和苍郁。
姬杼很是纠结地看着苍郁熟睡的侧脸,不知道等她醒来,该不该告诉她刘太医说的话。
苍氏绝不会那么蠢,选一个不能生养的女人进宫。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苍郁一定是叫人害了。
后宫的女人没有一个不盼着尽早诞下子嗣的,但他并不确定她是不是也这么想。
“陛下心里有事?”
姬杼今夜临幸长秋宫,却一直是心不在焉,元千月发觉自己添香时姬杼全然没有留意——他喜欢看女人添香的样子——她何其敏感,早已注意到他今夜心不在此,虽明知他不喜欢别人多问,却仍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他从来不这样。
从他在长信宫闭门不出的时候起,有些东西似乎就不一样了。
姬杼正心烦意乱地想着苍郁的事。他并非有意去想,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
她身上谜团太多,偏一个也解不开。
可她关他什么事?他为什么要去想这些?
元千月的问话拉回了他的心神,姬杼瞬间就做了决定,起身道:“是有些事,朕明日再过来。”说着,也不等元千月的反应,径自走了出去。
“陛下……”元千月哪里料得到他会这样,见他往外走,也跟出去。可姬杼步子大,不一会儿就将她拉下了。
元千月追到宫门前,姬杼的辇车已经离开了。
“菱花。”她倚着门,面色变得冰冷:“看看陛下去了哪里。”
兜兜转转,姬杼又回到了长信宫。
送走刘太医后,看着苍郁,他心里有说不出的烦闷。元贵妃平素最是贴心可人,拈香的姿态也甚美,他原想去长秋宫静静心,哪知竟静不下来,连元贵妃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也全然无法注意,结果还是回来了。
他撩开垂下的帐子。
苍郁已经醒了,睁着双眼看着头顶锦帐上联珠小团花纹,人虽在,神却不在。
“皇后何时醒的?”他问守在一旁的香识。
“回陛下,奴婢不知……”香识答话道,头快垂到地上:“娘娘没有出声,奴婢以为娘娘还睡着,不敢扰娘娘清眠……”
香识是有些怕姬杼的。即使她不知道前一阵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长信宫原本的宫人只剩了她和何恢,前些时每天都在长庆宫宫人的盯视之下,一定是皇帝陛下动怒了。
而皇帝陛下动怒意味着什么,怕是天底下都没人不知道。
姬杼很不满:“这都不知,要你何用?要是皇后喉咙疼,发不出一点声音,也等着朕来发现么?教养嬷嬷这样教你伺候主子的?”
香识立即颤抖着跪在了地上,不停磕头:“奴婢知错了,请陛下恕罪!”
“出去。”姬杼嫌她吵,开始赶人。
“那……娘娘这里不要人伺候吗……”香识虽然害怕,却还没糊涂到忘记了职责。
“若需要,朕自会喊你们。”
“是,奴婢这就出去,这就出去……”香识低着头,快步退出了房间。
房间内重新安静下来。
姬杼在床边坐下,垂眸看着苍郁。她依旧一动不动地只看着头顶,身边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
“娘娘说的那所宅子已荒废了十九年,从前是一户姓孟的人住的地方。后来孟氏没落,子息亦单薄,最后一个孟氏膝下无子女,自他死后,孟宅无人管,便荒废至今。”
宫人却说,苍郁认定那里一年前还住着人,且宅子并不是如今的模样。
阿忆查到的不会有假,除非苍郁在撒谎。
可她若是撒谎,又怎会变成现在这样?莫不是她当真记错了地方?
“皇后,”他按捺着心底的不悦,试着同她说话:“会不会是你找错了地方,或者你那故友搬走了?”他对那个令他的皇后变成这样的人十分介意。
苍郁没有反应。
“梓童?”姬杼想起每当自己这样唤她,她恨不得搓掉满身鸡皮疙瘩的样子。
可她仍然没有动静。
“阿郁?”比起梓童,这是更加令她不喜的昵称。
即使这样,苍郁和之前也并没有半点不同。
真像个毛头小伙子,做这么无聊的事——半晌,姬杼无语地想。
他凝视了苍郁片刻,不管她是否能听到,对她说道:“皇后想要找的是什么人,告诉朕,朕替皇后找找吧。皇后总喜欢和朕顶嘴,如今突然变得安静了,朕十分不习惯。”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朕不喜欢皇后如今这样。”
苍郁终于有了一点动静——她抬眼望向他,双眸有了一些神采,尽管尽是哀伤。
“不用找了……”苍郁喃喃道:“命里无时莫强求,都是命啊……”
她重生了,也许代价就是丢失生命里最美好的梦。
前一世,他们有缘无分;这一世,可能连缘也没有了。也许他还在这世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也许……
她强迫自己不要继续想下去。
他一定还活在某个地方,只是不再与她相遇。这样也好,少一个伤心的人。
因为如今的她,对过往仍有怀念,却不会再对任何一个人牵肠挂肚了。
他不认识苍郁,永远也不知道喜欢的女人会变成这个样子,这样很好。
她既然肯说话,说明情况还不是太坏。
“那么给皇后母亲上香的事,朕寻人替皇后办了吧,必不会叫苍氏发现。”姬杼说道:“原说今日带皇后去见识见识,朕食言了,以此作为补偿。只是皇后须得快些好起来,岁暮谒陵从未有过皇后因病未去的,若是那些腐朽老头子抓住了把柄,又要递许多折子。”
第55章 谒陵风波
“娘娘……陛下去了长信宫。”菱花小心翼翼地说。
“长信宫?”元千月缓缓重复道,目光变得凌厉:“你确定?”
见她要生气,菱花忙道:“娘娘,奴婢打听过了,长信宫那位似乎又发病了,依奴婢看,是不是她故意装病,才骗得陛下过去呢?”
“你懂什么?”元千月冷冰冰地说:“陛下以前从不会这样,偏她玩这种手段每回都成了,若非陛下心甘情愿,是绝无可能的。”
心甘情愿……
元千月咀嚼着这四个字,心里难受得绞成了一团。
这些年来,便是苍芸在的时候,姬杼也从未身在她这里、心却在别的地方。哪怕有,也绝不会显露出来。
若是为了政事便罢了,可偏偏是为了她。
他明知那是苍氏女子!
“菱花,本宫要你去办一件事。”她侧过脸,盯着跳跃的烛火,目光灼灼:“你想办法给元侍郎传个话,就说他所言之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张常侍要查宫人,即使奉了皇帝的旨意,也绕不过她这掌管后宫事务的贵妃,是以她在这方面十分小心。如今不能不与哥哥通消息,但又不能叫人注意到。
“奴婢一定传到。”
一年之中,每年清明与岁暮为大祭之日。每逢此时,帝后需在斋戒十日后,身着素服,亲领百官前往形龙山皇陵谒陵。
中元节及冬至则是小祭之日,守陵官员代替帝后上香行礼即可。
前一世苍郁从未去过皇陵——姬杼不喜她,谒陵从不带着她。祖宗立下的规矩,有些并不是那么重要,皇帝若是坚持不遵循,朝臣也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