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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葵夫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她的对手早已掉下擂台,活像只被辗过的青蛙 般四脚瘫平贴在地面上,同时四周响起一片叫好的欢呼声。
“好一个险胜呀,伍兄弟。”在两人擦肩而过时,李昭明低声笑道。事情的发展确 实有趣,原来伍葵夫是想演出个“大逆转”的精采场面,才装出无力还击的样子,这倒 是挺新鲜的安排,他没想到原来伍葵夫这小家伙这么有心机。是存心要戏弄他?
葵夫还没入列,一听到李昭明的话就猛然停下脚步,回头看著他步上擂台。她正为 自己大意而将对手击坠一事深感懊悔,突然李昭明的声音传入她耳中,那字字句句就像 是另有含意一样。他……知道了些什么?不会他已看穿她……然而更令她吃惊的事还在 后头,就像被雷劈到似的,葵夫整个人呆立在原地。方才她没心思注意第二战的名单, 所以现在才会遭到打击!
第二战的两人,一个是李昭明,另一个是路羽。路羽的对手是李昭明!
连自己都没把握能打赢的对手,师兄怎么可能对付得了?这下该如何是好?葵夫不 禁慌了。除非祈求上苍能有奇迹出现……即使宣示比武开始的鼓声已响,李昭明和路羽 仍像两座雕像般一动也不动的互相凝视。因为路羽以拳脚为武器,所以李昭明也索性不 用刀剑,以求公平。
路羽之所以不行动是基于昭明之前的对手全是被昭明以一招踹下擂台的,自然不敢 轻举妄动。他心里清楚决胜只在瞬间,丝毫大意不得。
而李昭明不动的理由则显得有些淘气。他想仿效葵夫表演一场“大逆转”,好吓吓 葵夫。但是路羽迟迟不攻击,倒叫他等得有些不耐烦。
突然局势有了急遽的变化。路羽出拳,而昭明闪都没闪的挨了一拳。
昭明舔了舔唇,有咸咸的血腥味,他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抬头看著路羽。
但见路羽一脸惊惧,口中喃喃道:“血……”随即整个人昏倒在撞台上。
又是一阵欢呼声!李昭明甚至还没搞清楚事情真相就被请下台。观众们纷纷惊叹昭 明又在一招之内击败对手;他们单纯的认为在那瞬间,李昭明一定是以快得让人看不清 的动作打倒路羽反败为胜的。问题是……他根本没出手啊。
虽然他想来幕紧张刺激的“大逆转”,但这种情形能算吗?
入列经过单斌面前时,昭明确定他听到那豪迈的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也许该问问他。”昭明手指他前方的白衣少年。
全场唯一知道真相的伍葵夫也一脸难以置信的傻在当场。
“对不起,葵夫,师兄太没用 了……”路羽醒来后,对坐在一旁忧心忡忡的师妹满怀歉意的说。
“先别说这些,你的伤没事吧?”伍葵夫此刻也无心多作责备。要是因她的疏忽而 使师兄有所损伤,她拿什么脸回去见师父?
“没关系,只是老毛病发作时摔了一下,没啥大碍。”路羽尴尬的苦笑了两三声。
“倒是你自个儿打算怎么做?”
“呃……”葵夫无法答话。因为她压根儿还没想过这些。
“依为兄之见,你只有两条路,要不是留,要不就走。”
“废话。”葵夫忍不住又开始回嘴。
“你已是堂堂武进士,若是就此入朝为官,难保不被揭穿真相,因‘欺君罔上’而 获罪;若是现在跑了,又会添上一条‘藐视圣上’的罪名……”路羽推敲著现在的状况 。
“你选哪一条?”
“走了,是一定会获罪,留下的话,只要我掩饰得当,说不定能瞒过大家。”葵夫 下定决心。如果师兄做不到,就由她来。她一定要替师父在乡里间争一口气;除此之外 ,她也想不出有何法子可以报恩。
“你当真要留?”路羽明知故问。葵夫重情分,为了报恩,她甘冒欺君之罪,路羽 不会不明白她的心思的。但他仍想试著劝她放弃,又说道:“如果有朝一日,非上战场 不可……。”
“我有自信可以应付得来。兵法谋略不难,训练操兵应该也不难,上阵杀敌……我 尽力而为。反正这保家卫国之事,我虽是女子之身,也该为此尽分心力,如今有这机会 岂不更好?再说,我先前就同你讲过了,就算当上了武进士,也只是分配到各州郡府去 当个参军,这太平盛世,不会打仗的。再等段时间,我会见机行事,辞官归隐的,你别 为我操心。只是……师父就交给你了,师兄。”
参加殿试的十名武进士全被召 到皇上面前,葵夫自然也在其中。
说不好奇是骗人的,不过皇上的样子还真不是葵夫所能想像的。既非白发苍苍、老 态龙钟,也非文质彬彬、风雅出众,更非身材魁武、粗犷豪迈。怎么说呢?像是夹在三 者之间。年轻时可能是风流倜傥的英勇武人,可惜现在被病魔折磨得有些削瘦。奇怪的 是,葵夫对皇上总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可她从不曾见过皇上才对呀,那是为什么… …皇上极力打起精神,想端起威严来面会诸位进士,但显然有些力不从心,出口的声音 都有些嘶哑,有气无力的。进士们排成一列,被点到名时就向前跨出一步,再由皇上问 几个问题;内容不外乎是用兵之道、领兵之术,这对葵夫而言自是不难。
在其他几名武进士中,葵夫对两个人的回话较为印象深刻。一个是粗犷豪迈、颇有 武人之风的单斌;另一个则是有些拘谨、来自南方世家的蓝天擎。
但轮到她上前时,皇上极其突然的盯著她看了好一会儿。
葵夫心头微微一震,暗叫不好——难道皇上如此轻易就识破了她的秘密?
“你——多大岁数啦?”
“回禀皇上,葵夫今年中秋过后就满十六岁了。”
“若回纥入寇,你如何应对?”
葵夫先是愣了一下,因她没料到皇上的问题转变得这么快。但她旋即想了一会,便 滔滔不绝的从调集兵马谈到沙场征讨,虽然她说的都是纸上谈兵的东西,但她仍说得仿 佛煞有介事,表现得信心十足。
所有人都回答完了,便屏息静待皇上圈选武状元。
此时葵夫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少了一个人,那李昭明不在他们之中。她本来还打 算从他和皇上的对谈中探探这人的份量,但他不在是怎么回事?是病了还是出了什么状 况?奇妙的,对这个让她深陷泥淖的讨厌家伙,葵夫竟起了一分关心。
不,不是关心,葵夫在脑中否决了这个想法。顶多只是好奇。
承恩宴是在新科进士产生后, 由皇上在宫中举行,用以款待进士的宴会。
葵夫对这种宴会一点兴趣也没有。不管谁向她敬酒,她一律以袖遮掩后,以唇触杯 轻轻带过。对这类攀亲带故、虚假逢迎的场面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没能注意席中精采 的歌舞,只是一味将精致的佳肴吞入腹中,这显然是她唯一欣赏承恩宴的地方。
一道似曾相识的笑声在她身旁响起。
“李昭明!”葵夫惊讶的转头过去,看著不该出现在这,却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的 俊美青年。他不似前几次的简单行装,却是一身华服。
“胆识不错。”礼部尚书戚伯舆也端著酒杯靠了过来。“在殿下入主东宫后,就没 有人敢直呼他以前的名讳。虽然你与殿下是旧识了,但这基本礼数……”
葵夫的无聊烦躁一扫而空,脸上的血色“刷”的一下全褪了!刚刚……戚尚书说了 什么来著?“戚大人,您、您……在说谁?”
“不就正是说你吗?”先前戚伯舆还道她大胆,可没料到这会儿他却吓得连腰杆都 直不起来。他没察觉她神色有异,只顾继续笑道:“若非太子旧识,怎知殿下儿时名号 ?
但敢直呼其名,足见伍榜眼在宫中也一样不拘小节,了得。”语毕,戚伯舆又转身 混到另一堆人中去和状元打交道了。
“等等!戚大人,我是要问太子……您说的太子是谁呀?戚大人!”葵夫慌乱得无 法直视另一个能给她答案的人。难道……那个她一直挑衅的对象会是……?她想都不敢 再往下想。
李昭明饶富兴味的看著手足无措的少年。他一向欣赏葵夫的大胆无畏,只是没想到 葵夫一遇上这事也和常人的反应无异。再怎么说,葵夫毕竟只有十五岁,还是小孩嘛。
“你可以问我的,伍贤卿。”
“本人的说词能当证言吗?”葵夫的懊恼带动她理智的运作。这就难怪她总觉得在 哪见过皇上,原来她有印象的,并非皇上本人,而是他那宝贝儿子。没料到他的来头是 她失算,现在他想干嘛?要以权势欺负她?
“原来如此,非向第三者问出个结果才肯信服?你还挺谨慎的嘛。”昭明的语气有 些许的赞赏。“结果如何呢?”
这是个好机会。葵夫在心里盘算著。传说这太子李昭明……不,原成德王李昭明在 入主东宫后就改名为李儇;听说太子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若是激怒了他,说不定会被 剥夺功名,赶回老家。本打算好好的以男子身分出仕,可既已和东宫之间有芥蒂,日后 怎能安稳度日?若选择在此与殿下撕破脸,因她是新科榜眼,命该是丢不了,顶多这榜 眼还给朝廷便是。再想想,她既是今年的榜眼,也算是出了名,至少给师父争了点光, 要逃回去,这不正是个正大光明的机会?为了保命,与其犯下“欺君之罪”,不如犯下 “不敬之罪”来得好吧?葵夫考虑后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她力图镇定,笑道:“如果你真是太子,那么恐怕也坐不长这东宫之位。”
李昭明,不,李儇的表情并没什么改变。如果他真有怒意,那他可是控制得完美之 至;但实际上他只是对葵夫的话起了兴趣。“你说这话可算是大逆不道。”
葵夫一听这话,心中可是乐都乐死了,也替他之所以令她看不出丝毫怒容找到了解 释:他肯定是气僵了才没立刻大发雷霆。她不客气的把话说完:“堂堂东宫,随意与人 立字据打赌,不怕真做奴才惹人笑柄,或是翻脸不认帐自毁声誉?”一听这话,就知道 葵夫对自己的武艺有多自负。
“要是怕,怎敢立约?我不可能输你。”李儇也不客气的拿起银箸夹走葵夫桌上的 菜肴。
“哼,说人家狂妄,结果最狂妄的人是你。”葵夫一想到是怎样被卷入此事的,就 益发同情起自己。不过这场女扮男装的闹剧也该结束了。起初是想假意惹怒殿下,但说 著说著,葵夫逐渐动起肝火来。“殿下不觉得自己太目中无人了吗?当时若不是你介入 我和师兄间,现在我才不会在这儿呢。”
“说了半天,原来你是在感激我呀?”李儇故意曲解葵夫话中的埋怨之意。
“谁在感激你?!”葵夫根本没注意到,今日若换作别人听她以这种态度说出这种 话,肯定立刻与他翻脸。
显然李儇不在意他的无礼。他仍旧嘻笑道:“你还不该感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