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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双点头:“我知道。”
楚衣道:“现在孩子生出来了,看来也是我和九月团聚的时候了。”
无双心里酸楚,只得宽慰楚衣道:“你别乱想,你一定能度过这个难关的。生过孩子的人总是比较虚弱,到了明天天亮的时候,你就会好很多。”
楚衣微微一笑:“你不必再安慰我,我自己知道自己,我只怕看不见明天的日出了。”
无双知道楚衣所说非虚,她只觉得靠在自己身上的楚衣的身体虚无飘渺如同一个幻影,当阳光一出现时,这个影子就会消失。她不由在心中想到,为何身边的人们一个一个离她而去,喜欢的或者是不喜欢的,曾经是仇人的或者曾经是朋友的,到最后都变成了过眼云烟。
活在世上的人们,难道都不过是红尘中的过客罢了?谁也无法与谁长相厮守,分离是必然的结局,任何妄想相聚的努力到最后都会成为泡影,就那样轻易地破碎,然后飘散,不留下一点痕迹。
“我死了以后,这个孩子就拜托你了,无论如何请你带他离开这里。刘勃勃不会放过这个孩子,这孩子是他的一个耻辱,他一定会杀死他。”
楚衣伸出手指了指桌上的鱼缸,“那缸里的鱼名叫螭吻,是一个东方来的客人送给我的。他说这鱼是一条神鱼,有不可思议的能力,你带着那条鱼离开这里,把我的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让他可以平安的长大。不要和他提父母的死因,我不想让孩子从小就在仇恨中长大。一个正常的孩子是应该在爱与快乐中成长起来。”
无双不由地生出惭愧之意,想不到楚衣居然不想报仇,看来是她太低估楚衣了。她道:“你放心吧!就算我死,我也会保住这孩子的生命。”
楚衣点了点头,脸上神情似哭似笑:“我相信你,只要你答应的事情,你就一定能够做得到。以前是这样,以后也一定是这样。”
她低下头深深地注视着怀中的婴儿,婴儿将一只手伸到嘴里努力地吸吮着,楚衣想到孩子连一次母亲的奶水也吃不到,泪水便又涌了出来。她只觉得身下不停涌出的鲜血似乎开始停歇了下来,她的心便冷了,血慢慢地流尽了吧!
无双道:“孩子叫什么名字?”
孩子叫什么名字?
楚衣迟疑着,她忽然想到九月,不由漫声吟道: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春日迟迟,采蘩祁祁。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
她心中便有了计较,“就叫他载阳吧!”
载阳!载阳!无双道:“这是个好名字,春日载阳,我想他一定会一生快乐,长命百岁!”
她接过婴儿,低头笑道:“载阳载阳,你知不知道你有名字,你的名字叫载阳。”
那婴儿似乎听懂了一般,居然也张开无牙的小嘴嘻嘻哈哈地笑了。无双更喜道:“你现在就这么可爱,长大了一定更讨人喜欢,不知道会迷死多少小姑娘。”
她这样笑说着,回头望向楚衣道:“你儿子将来一定会是个万人迷,你说对不对?”
却见楚衣静静地坐着,并不回答。无双心里一冷,她伸出一只手探了探楚衣的鼻息,触手之处一片冰冷,原来在刚才的瞬间,楚衣已经停止了呼吸。
无双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楚衣仍然大睁着双眼,定定地望着前方,目光似已经穿透了墙壁落到一个不知名的所在。
泪水悄无声息地涌出无双的眼眶,她轻轻地抚上楚衣的双眼低声道:“你放心,我答应过的事情一定能够做到。我会竭尽所能让载阳活下去,就算是我死了,我也会保住他的命。”
楚衣的双眼闭上的时候,载阳也终于号嚎大哭,似乎他亦有知,在哀悼母亲的逝去。
无双毅然站起身,无论多么艰难,她都会带着这孩子离开。许下的承诺就一定要办到,她似觉她已经与以前不同,她本来是如此工于心计,将众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然而此时,相对于她决定用生命来遵守的诺言来说,以往的各种阴谋诡计于此之时不过是一些故弄玄虚欺骗孩子的伎俩罢了。
她开始明白一种道德,或者可以说是一种慈悲。在这种道德和慈悲的面前,世间的一切原来都是如此可以轻视,却又是如此不可轻视的。
她低声对载阳说:“我知道你现在很伤心,可是为了能够活下去,你一定要停止哭泣。我知道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为了你死去的母亲和父亲,你一定要活下去。所以不要再哭,无论多么悲伤都不可以再哭一声。”
小小的婴儿居然听懂了她的话,哭声慢慢地止住了,婴儿睁着一双含泪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无双。也许因为是妖怪的儿子,自出生之时起,他就是有知觉的。他只觉眼前的这个女子定是仙子下凡,来拯救他的。他亦如同他刚刚死去的母亲一样相信这个女子,他知道她必然能够带他离开,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他想他在她的脸上看见了慈悲的光辉,他因这光辉而感觉到勇敢和力量,他相信他会活下去,他相信这个女子会将黑暗变成光明。
他看见窗纱正在泛白,是新的一天到了。
第七节
无双用楚衣的旧衣将载阳包裹了起来,时间越来越是紧迫,天亮了以后,楚衣已死的事情,便无法再瞒人了。
该如何将载阳带离高平公府邸在此时几乎成了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无双看了看青玉,见青玉呆呆地坐在地上,脸色痴傻,大概是被吓坏了。
她叹了口气,推了推青玉问道:“你还好吗?”
青玉蓦然一惊,茫然地看了无双一眼,嗫嚅着道:“公主死了吗?”
无双点了点头:“楚衣死了,但无论如何也要让她的儿子活下去。”
青玉皱了皱鼻子,似乎想要哭泣,无双却立刻阻止了她:“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楚衣生前说过你是她可以相信的人,我能相信你吗?”
青玉呆了呆,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无双的目光中有什么东西是她不了解的,她只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子,因为从小在府中长大,楚衣便是她的天,她并不能真正确知周围形势到底在进行着怎么样的改变,但她想,公主的儿子就是小主人,就算是牺牲的性命也要保住他。
她便依从着无双的指示,将地上的血迹擦干净,又将床上浸血的床单全部换成干净的,所有有血的床单都被藏在衣柜之中。然后两个女子合力将楚衣放回到床上去,用被子将她全身盖起来。经过这样一夜,两人本已经筋疲力尽,但却仍然咬力布置好了一切。
载阳很乖,似乎也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他独自躺在桌上看着两个女子做着这一切,居然一声也未哭泣。
无双道:“我必须得回到隔壁院落去,你把小主人藏好,千万不要让人看见。今天是我的大婚之日,过一会儿府中一定会很忙碌,不太会有人注意你。你一定要找准机会,趁大家都在忙着婚礼的时候带着小主人离开。”
她看了看桌上的那条小鱼,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却仍然将那鱼缸用布包起来,系在载阳的身上,“出了府以后不可停留,一路向长安逃去。到了长安后,你去逍遥园找一个叫鸠摩罗什的人,他是我的师傅,把这里的一切都告诉他,他一定会安排好小主人以后的生活。”
她说一句,青玉便点了下头,等她全部都说完了,青玉才可怜兮兮地问:“公主要嫁给驸马爷吗?”
无双微微一笑:“我的事情你就不必担心了,我自己能够应付。”
青玉却哭丧着脸道:“可是我从来没有出过府门,也不知道长安在什么地方。”
无双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很害怕,我第一次出宫的时候也很害怕。不过外面的人并非都是坏人,也有许多好人。只要鼓起勇气,无论什么样的困难都可以应付。”
青玉勉勉强强地点点头,只觉得前途如此渺茫,实在是可怕已极。她仍然有些不甘心,问道:“公主自己不逃吗?”
无双笑了笑:“我也很想逃,但如果我逃走了,你们就更加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只有我和他成亲,才能够为你们制造一点点机会。”
若是真地无法逃走,那就与刘勃勃同归于尽吧!她暗自思索,就算没有办法杀死他,至少也可以杀死自己。
她打开房门,却见丽奴脸色苍白,站在门外。无双一惊,丽奴是刘勃勃派来的人,她既然站在门外,只怕已经知道了她们的事情,若是让她回去报告,青玉和载阳就一个也逃不了了。
她虽然柔弱如水,但此时心中却现出一丝杀机,不若杀了丽奴,那样才能保住秘密。但她毕竟从未亲手杀过人,心里虽然知道这可能是最好的办法,却到底不知该如何动手。
她咬了咬牙,抓住丽奴的手将她扯入房内,又将房门紧紧关上。
丽奴似乎一直痴痴傻傻被无双一扯,踉踉跄跄地跌入房门,才猛然醒觉过来。见无双双眉倒竖,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把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
无双低声道:“坐下。”
丽奴双腿一软坐倒在一张椅子上,却见床上的楚衣一只腿尚露在被褥之外,她知道楚衣已经死了,心里也不由凄然。
无双道:“本来我应该杀你灭口,但楚衣刚死,我也不想有人再死在这里。所以我要把你绑起来,直到青玉带着载阳离开这里。”
她一边说一边示意青玉拿过绳子,丽奴却摇了摇头道:“不必绑我,我不会告诉大人的。”
无双心里一动,想到楚衣曾经说过丽奴并非是一个恶毒的女子,她道:“楚衣已经死了,但这件事情却还不能让驸马爷知道。”
丽奴点了点头,眼圈一红:“我知道公主已经死了。”她抬头看了无双一眼:“虽然我是大人派来服侍小姐的,但人非草木,跟着公主那么长时间,主仆之情总是有的。”
无双见她泪光闪烁,料她所说的也不会是假的。她道:“如果你愿意帮助青玉,这件事情就应该更容易办到。”
丽奴却摇了摇头,“我不能帮助她。”
无双皱眉道:“你怕刘大人怪罪于你?”
丽奴又摇了摇头,“我从来都不怕刘大人怪罪于我,如果他肯怪罪于我,至少还说明我在他的心中有一点份量。但可惜的是,在他的眼里,我不过是一个工具罢了。”
无双心里一动,听丽奴的语气,莫非她倾心于刘勃勃。
丽奴苦笑着道:“我本来只是一个乡下的野孩子,每日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吃到一顿饱饭。刘大人发现了我,并把我带加到府中来,如果没有他,也许我早已经死了。”
无双轻轻叹了口气,再恶之人,也有他良善的一面。
“虽然我知道刘大人也许别有所图,但我是真地感激他。他就象是把我从地狱中拯救出来的神一样,我从来不曾有过痴心妄想,不过是想安安份份地做一个婢女。”
丽奴的脸上忽然现出一丝红晕,“但也不知是因为我越长越大,有了几分姿色,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我终于还是成了刘大人的人,而且大人和公主之间的关系又是如此冷淡,他们从未同房共寝。曾有一刻,我也有过狂妄的想法,也许有朝一日,我能够成为大人的小妾。”
无双温言道:“人世之事在未发生以前,谁也无法预料,说不定有朝一日,你能盼到!”
丽奴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大人与公主成亲了,以后做了秦国的驸马,心中只能有公主一人,怎么还会有这一天?虽然我只是一个低贱的奴仆,这个道理也明白的。以公主之尊,就算是公主许我进门,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