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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家这些嫁妆,说不值钱吧,还真不值钱,都是普通棉布,好些的也用绸布;说贵重,也贵重,一般小户人家还真弄不起,其中有许多毛皮衣物,都是用绸布做面子,狐皮等兽皮做里子,有袄子、坎肩、围脖、大氅等等,差不多的地主富户家也不一定能有。
母女几个一边忙碌,一边说笑。
约莫做了一个多时辰,黄鹂就受不住了,起身去弄吃的,又给大家倒茶,让大家也都喘口气,吃些东西。
冯氏也放下鞋底子,去厨房将锅里焖的狍子肉翻炒了一遍。尝了一块肉,觉得差不多烂了,便把灶里的火都退了,用底火焖着,晚饭时也就能吃了。
正在这时,小姨冯明英来了。
打着暗红色的油纸伞,胳膊上挽着个小篮子,一手牵着小远清,从雨雾中袅袅走近,像极了一副画。看得杜鹃心情触动,磨不开眼。
黄鹂忙上前接着,笑道:“远清,我正想你呢。”
小远清脆声叫道:“黄鹂姐姐,杜鹃姐姐,雀儿姐姐!”亲热的小模样,好像多日不见一般,其实她早饭还在黄家吃的呢。
冯明英走上廊檐,收了伞,笑道:“她在家念叨表姐,闹得她哥哥也不肯好好写字,我就带她出来了。”
杜鹃端了个板凳来,冯明英坐了,从针线篮子里拿出一件衣裳低头缝了起来。
正说笑,院外又来了一个身影,却是大头媳妇。
她匆匆忙忙地跑进来,连伞也没打,微微弓着腰,手上攥着一只鞋底子,怕被雨淋湿了,因此护着。
冯氏看得好笑,高声道:“忙什么?就不打伞,也要戴个斗笠。淋了雨,生病了我瞧你还跑不跑!”
大头媳妇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廊檐下,长出一口气,一面用手掸身上的水珠,一面笑道:“就几步路,费那事干什么。我好容易偷空出来一回,又想这又想那,我也不用出门了。”
众人都笑,说哪里就忙得这样。
冯明英道:“这样忙你还出来干什么?要不是你手上拿着鞋底子,我还以为你是来做什么急事的呢,哪想到你是来闲逛做针线的。”
大头媳妇在杜鹃递来的凳子上坐下,一面道:“要是等忙完了再出来,我这辈子也别想出来了。还不是他爹,瞧我累得直不起腰来,发狠说,你也别管了,你就出去逛去,晚饭也别急着回来做,看这几个小子饿不饿得死!我一想也是,我就出来了。连碗都没洗呢。”
众人听了都笑。
杜鹃看着大头婶子苍老的面容,心里不忍。
这几年下来。娘要比她容光焕发得多。
可见儿子多了真的很操心劳累。
她便笑道:“婶子,其实你煮饭不用费事炒许多菜的。家里有肉。烧一大锅,再把些干菜混着一块焖,这就够了。青菜也一样,炒到半熟的时候,把那焖熟的肉倒进去。再烧一会就盛起来。有这两盆菜吃饭就够了。”
大头媳妇忙笑道:“我现在就这么烧。什么都放一块,煮一大锅,不吃就算了。我哪有那工夫跟你似的炒这样炒那样。”
说话间,黄雀儿微低着头,端了杯茶来。
她忙接过去喝了一口,一面打量这个准儿媳妇,计算什么时候能娶进门。
忽见冯氏和黄雀儿手上都是大尺码的鞋子,杜鹃也在给一个大红枕套绣花。便明白她们在为黄雀儿准备嫁妆,这些将来都是要送进林家的,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三个女人一台戏,况都是有儿女的,又是亲家,冯氏几人就有说不完的话和事。
杜鹃姊妹就只有听的份了,又逗引小远清说话作乐。
做了一会,杜鹃抬头朝外看去。只见外面越发迷蒙了。
她心下一动,放下针线就跑了出去。
在屋檐下拿了顶斗笠戴了,顺着院子边沿的青石通路往东院墙边走去。这青石板是夏生帮着裁的。铺在院子中央和四边,形成一个“田”字,为的是雨天好走,不会踩得道场泥泞不堪。
走到院墙边,那青绿就扑面而来,逼入眼底。
她们姊妹沿着院墙边种了许多金银花。爬满墙头。一到春夏,三面院墙就完全被绿色爬藤覆盖,上面白色、金色小喇叭样的花,一对对、一簇簇,开得分外繁盛,且香气宜人。
墙根下种得最多的是月季,墙角也有几株美人蕉,凤仙花、紫茉莉也有,却是没人管的,自生自灭。
这个季节,也就金银花和月季开了,美人蕉刚抽出嫩绿的叶子,由一支卷筒慢慢舒展开来,凤仙和紫茉莉的植株也才长成。
所有的植物,都在细雨的洗涤下,展现滴翠的青绿,花儿也格外娇艳,含泪带露,不像下大雨的时候,被雨水打得零落不堪。
看着这青绿,那心情也绿濛濛的!
杜鹃并不是只顾风雅,再过些日子,她就要在墙根下种扁豆和南瓜了。到时候,扁豆也爬上墙头,跟金银花争相辉映。紫色的扁豆花一落,就会结出弯月似的扁豆,随手就能摘到。南瓜藤则会沿着墙根蔓延,扒开大叶子,寻找南瓜是她最爱干的事。
见她出来放风,黄鹂也忍不住牵着小远清跑过来。
因粉色的月季花纯净,且带着晶莹的露珠,杜鹃心里爱的很,掐了两朵下来,分别簪在黄鹂和小远清的头上。
大头媳妇看了笑道:“小女娃娃就喜欢花呀草的。”
才说完,隔壁院墙内冬生大喊道:“娘,舅母来了。”
她听了一愣,忙问道:“哪个舅母?”
冬生回道:“大舅母。还有小芳表姐和小莲表姐。”
“哦,来了!”大头媳妇听说后,急急忙忙地将针插在鞋底上,线挽好,起身往外走,“你说我是不是没福,好容易偷空出来逛一会,家里又来人了。这才出来多大一会儿啊!”
冯明英笑道:“怎么没福,这不是现成的帮手来了么。”
大头媳妇匆匆跑了,也没接话。
冯明英低声对冯氏笑道:“又来了!”
眨眨眼,给了冯氏一个意味不明的眼色。
冯氏朝雨中伫立的杜鹃看了看,暗叹了口气。
林春的大舅母带着自家闺女和侄女来,是给小姑子帮忙的。因为林家就要动工盖上房了,这每日的烧煮洗刷活计多的很,小姑子一个女人,实在累得很。
当然,还有些其他的心思。
第179章 被青睐的烦恼(一更)
杜鹃赏玩了一会,又回去做针线。
一时堂弟小顺来了,她又丢下活计去给他和黄鹂讲课。
正忙着,忽听一声清脆的鸟鸣传来,急忙放下手中鸡毛管子做的笔,对两人道:“先把这道题算出来。”说着走了出去。
林家院内,林春站在西厢屋角的墙边,正朝这边看。
见她来了,喊一声“杜鹃”。
他没有打伞,也没戴斗笠,就那么光头站在雨中,发丝上、眉峰上落了一层细密的小水珠,连眼睫毛上也有,罩着下面黑玉似的眼眸,显得朦胧幽深。
杜鹃看了觉得别有风情,忍不住笑了。
林春见她笑得暧*昧,眉头一挑,问道:“笑什么?”
杜鹃摇头道:“没什么。你找我说什么?”
林春也不追问,道:“明早鸡叫就要走。你晚上先收拾好。别忘了带斗笠,穿上蓑衣。”这是说上山采茶的事。
杜鹃点头道:“知道了。”
正要再问,忽然看见他背后墙角拐出个浅紫色身影,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娃,好奇地对她打量。
她便对她微笑打招呼,又朝林春努嘴,问道:“那是你表妹?”
林春便回头看去。
小女娃见他转头,急忙羞涩地缩身躲到墙角后。
林春也没喊她过来给杜鹃介绍,又转过头,道:“嗯。我二舅舅闺女。”
说定后,杜鹃正要走,林春又叫住她。笑道:“你多做些吃的带着,我就不带了。”
他娘本就累得很。他不想烦她,加上杜鹃做的东西好吃,他也不客气,直接就要了。
杜鹃点头道:“嗳,知道了。”
二人各自转头回去不提。
一夜无话。第二天凌晨,杜鹃和黄鹂洗漱后就出发了,同行的还有九儿、林春和冬生。
带冬生和黄鹂,完全是为了锻炼他们。
任三禾虽然没收冬生做徒弟,林春却亲自教弟弟武功。
既然是锻炼,当然不能慢慢走了。况且据林春说的,要是跟平常一样走的话,怕是要第二天晌午才能到。今晚就别想回来了。于是,几人一出村,就放开手脚疾奔。
越往山里去,越多森森古木参天,峭壁危崖高耸,随处可见飞瀑挂下,隆隆水声轰响,又有幽谷清泉。鸟鸣和着泉水叮咚。
如风跑在最前面。
在这大山里,它无论上山下山都疾快如风,尽显森林之王的本色。
跑了差不多两个时辰。那天色才亮堂起来。
虽然没有下雨,然山中雾气濛濛的,跟雨天也差不多。
林春三人武功底子好些,自然撑得住,黄鹂和冬生就不成了,冬生首先叫道:“停……停一下。我受不了了。”
弯着腰。手撑着膝盖喘气。
黄鹂也忙叫道:“我饿得头晕死了。”
杜鹃问林春:“还有多远?”
林春打量四周,道:“走了一半了。”
杜鹃便道:“要不歇会吧。喝点水,吃点东西。”
九儿却放下脸,威严地对冬生二人道:“这才跑多大一会,就撑不住了?不许歇,喝点水就走!”
冬生哀嚎一声,道:“鸡叫就出发,这都半上午了,还只算‘一会’?”
林春也不说话,解下背上的背囊,将装水的竹筒、装干粮的包裹都拿了出来,就站在当地分给大家吃喝。
干粮是炕得微黄的玉米饼,有甜豆沙馅的,有酸笋肉末馅儿的,都很香脆,是杜鹃姊妹昨晚做的。
每人分了两个饼吃了,喝了些水,林春便将剩下的收了起来,沉声道:“走!”当先带头走了。
他虽没跟九儿似的训斥,口气却不容置疑。
杜鹃朝黄鹂和冬生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两个小的无法,只能认命地跟着他们继续奔行。
快晌午的时候,终于到了一座高山前。
太阳居然出来了,破开云雾当头照射,堆积在山谷的浓雾便一点点散去。
林春对杜鹃道:“先吃东西吧。干脆等太阳把茶叶上的露水晒干了再上去采。不然水分重了,这么背回去容易捂坏了。”
杜鹃点头赞同。
冬生和黄鹂一听,立即瘫倒在地。
九儿四面一望,找了一处宽敞平坦的山石,招呼林春和杜鹃道:“到这来坐。”又对冬生喝道:“别随便什么地方都乱坐。到山上还不当心些!”
冬生急忙弹起来,顺势还拉了黄鹂一把。
两人一边走过去,一边嘀咕说,九儿哥哥就像煞神。
林春这下把整个包裹都摊开了,里面足有几十个玉米饼子。九儿也将背囊解开,却是几盒点心,还有十来个大白面馒头。
他笑道:“这点心是我姑姑拿来的,我都摸来了。”
黄鹂手快地抢过一盒点心,抱着吃。
九儿看着那些玉米饼,笑问杜鹃道:“都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