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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上想必有些来历,非我黄家这等寒门小户可比。当日既肯放纵杜鹃,一是出于不忍心,二则不愿行霸道之举……”
林大猛截断他,笑道:“我林家可没小夫子说得这么好。这些年一直护着杜鹃,就因为当她是我林家媳妇,不然谁敢管她的事!你问问老爹,当年是不是恨极了林家插手?”
黄元见他敞开意图,不禁心一沉。
黄老爹面色也越发阴沉。
黄元略顿了顿才道:“既这样,何不干脆把亲事落实?”
林大猛解释道:“这有个缘故:杜鹃说她的亲事鱼娘娘有安排。我们都觉得春儿就是她命中的夫婿,所以想等她自己转过弯来,和和气气地结成这门亲。”
大猛媳妇忙嘻哈哈道:“大侄子,我们觉得林春才是杜鹃前世的夫君,你不大像!”
说完,还把黄元上下一打量,一个劲儿摇头。
林大猛垂眸微笑。
他知道媳妇嘴皮子厉害,小秀才怕要头疼了。
黄元道:“像不像,得杜鹃说了算。”
大猛媳妇拍手道:“所以我们才要杜鹃说呀!你偏要抢着说。”
林大头听了,也看白痴一样看着黄元。
黄元不为所动,回道:“杜鹃已经说过了,是林家不信而已。所以她才为难。依晚辈看,此事眼下急切间也没有法子解决,不如暂且放下,等将来有了证据再行定夺。如何?”
林大头气呼呼地问“你这是想拖着?”
黄元摇头道:“杜鹃说了,她的亲事必定要林家干爹干娘和乳娘点头,才能定下。大头伯伯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林大头蛮横道:“既这么说,我现在就不点头。也不用等以后了,我一辈子都不会点头的!所以,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杜鹃还是嫁林春吧!”
黄元无语地看着这汉子。
林太爷忽然问道:“以后要是还没有证据呢?”
黄元忙恭敬道:“晚辈觉得,此事玄妙,既然鱼娘娘给了杜鹃提示,想必不会坐视不理。许是不到时候。假以时日,此事定有转机。”
林太爷略一沉吟,点头道:“也好。就这样吧。”
说完,他转向杜鹃,温声道:“杜鹃,我们今日来这,不是逼你来的。只是怕你看不清,误了事。我活了一百多岁,自信这双老眼还算亮,不会看错的。既然你说等等,就再等等吧。横竖你还小,不急着嫁人。”
杜鹃笑道:“我先就这么告诉大头伯伯,是他不放心。”
林太爷意味深长地一笑,道:“自然有些不放心!”
杜鹃尴尬,笑着上前帮众人又斟了一遍茶。
待斟完,又回到林太爷和林太太身边,恳切道:“太爷爷。不管怎么样,都多谢林家看得起我。可是,我不敢跟长辈撒谎:我一直没答应林家的亲事,并非不知好歹,而是心里有这个结。若不能解开这个结,就算嫁入林家。也不可能安心做林家媳妇,只会害了林春。”
林太爷和林太太一震,他们看见一直笑到底的杜鹃眼中涌现浓浓的哀伤和悲痛,仿佛刚经历生死劫难!
两位老人忽然就想起当年,杜鹃还不足一周岁的时候。就知道照顾九儿和林春玩;还知道用尿布帮八斤堵尿,为的就是怕他把老虎皮尿湿了,不禁骇然心惊——
联系眼前,杜鹃有来历是肯定的了!
鱼娘娘究竟在她身上施了什么手段?
她心里究竟藏了些什么?
两人交换了下眼色,林太太便拉过杜鹃,柔声道:“杜鹃,太奶奶晓得你是好女娃。可你也别钻牛角尖,想周全些总没错。不然真要是弄错了,将来后悔怎办?”
杜鹃忙点头,道:“多谢太奶奶!我记着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说出‘不得干爹干娘和大头伯伯的允许就不嫁’的话来。我真要成心哄骗,我撒个慌,跟黄元做个套,旁人也不知道,是不是?“
这话听得林家诸人都点头,私心里都很满意。
只林大头还不肯罢休,问这问那的,极不放心。
林太爷白了他一眼,道:“大头,别啰嗦了!杜鹃都说了,她的亲事要你们几个点头,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她还能偷偷把自己给嫁了不成?”
大猛媳妇忙笑道:“就是就是,杜鹃说话算数的很。”
林大头就没话说了。
冯氏松了口气,正要起身张罗留客吃晚饭,猛不丁听他又道:“那杜鹃不能再住黄家了。他们又不是亲姐弟,又有这事,不方便住一块。我也不要她去我家,她就住她干娘家去吧。省得将来出事。”顿时黑脸。
黄元也满脸涨红,怒不可遏!
杜鹃则忍无可忍地叫道:“大头伯伯!你说什么?”
林大猛直咧嘴,狠踩了堂弟一脚。
林太爷瞪了孙子一眼,对黄老爹道:“别理他放屁!”
林大爷也骂道:“混账东西,说的什么话!”
第289章 春天里
这情形,黄家人虽然不满,却发作不得。
林大头那怕吃亏的性子,故意当着人说这话,不过是恶心黄元,省得少年人冲动,做下不可挽回的事,并不真要杜鹃换地方住。
待长辈骂他,他才道:“杜鹃,你别生气,大头伯伯心里急,没过脑子,话说冲了些。呃,你就还住黄家吧!”
杜鹃气呼呼道:“我当然住黄家!身正不怕影子歪。”
走了才奇怪呢!
林大猛见黄元脸上红潮依然未消,忙转移话题,告诉他第一批纸已经造出来了,请他明天过去,商议分派给各家。
黄元这才丢开不快,和他商议下一步安排。
终于有纸用了,大家都满脸喜气。
后来的气氛就很好,林家人是吃了晚饭才走的。
待人都散了,冯氏和黄雀儿黄鹂收拾洗刷,愤愤不平的黄老爹却留下杜鹃和黄元,问他们怎么打算。——他急等着要出这口气呢!
他真是又恨又怒。
一个捡来的养女,他做爷爷的要把她嫁给老婆子娘家侄孙,没能成;后来,他要把她嫁给自己外孙,又没成;现在,他亲孙子想娶她,还是不能成!
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黄元轻轻一笑,劝爷爷别上火,说他会想法子的。
任三禾理也不理黄老爹,只问杜鹃:“你决定了?”
杜鹃点点头,状似无意道:“决定了。小姨父就别管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我总有办法的。”
不知为何,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觉得黄元一定能恢复前世李墩的记忆。最近这感觉尤其明显。所以,她才敢跟林家定下那个约定。
任三禾目光转向黄元,久久不语。
晚上,一家人收拾好后,他姐弟姊妹四个都聚集在黄元房里。黄元指点黄鹂书字,黄雀儿和杜鹃挤在美人榻上。一个做针线,一个看书。屋里静悄悄的,只听见黄元低语,和灯花偶尔爆裂的声音。洋溢着温馨的气息。
近日,他们每晚都这样一起度过。一是共用灯盏,也节省些;二是方便学习,累了还能互相说笑,增进手足情感。
然很明显的,今晚他姐弟都有些心不在焉。
自从爆出杜鹃不是黄家亲女的秘密后,黄雀儿和黄鹂心里就隐隐有些别样想法了。杜鹃就跟亲姐妹一样,而好容易找回来的黄元,更是让她们打心眼里爱护。所以,当听长辈说要把杜鹃嫁给黄元。她们真的很欢喜。
可黄家与林家关系不一般,她们对林春感情更不同,加上近日流言,今晚林家长辈又找上门来,这欢喜便没那么纯粹了。
黄鹂看看有些走神的哥哥。又对二姐姐看了看,忽然合上书本,小手盖上嘴巴,打了个呵欠道:“我困了!要先睡去了。大姐姐,你还做针线?你陪我烧水去好么?我一个人害怕。”
黄雀儿茫然抬头,忽地醒悟,忙道:“我也困了。杜鹃。我先去烧水,你忙好了就来。”
说话间就收拾了针线簸箩,抬腿下了榻。
杜鹃答应一声,目送姐妹两个出去,这才看向黄元。
黄元也正看向她。
两人静静凝视着,仿佛脱离了这个时空。
好一会。黄元才轻声道:“你不想跟我说什么?”
杜鹃没吱声,却望着昏黄的油灯,轻轻唱了起来。
黄元精神一振,想起那首《人鬼情未了》,不知她这次唱的比那首如何。遂凝神倾听起来。
杜鹃唱的是《春天里》,这是李墩很喜欢的一首歌。
说实话,性格单纯的她并不能很深地体会这首歌。李墩告诉她别想太多,每一首经典的曲子,每个人领悟都会不同,也不必一定要体会那沧桑和挣扎的感觉,只要记住生活中简单的快乐,便会永远停驻在人生的“春天里”。
今晚,在异世空的山村,她再次回忆那旋律。
才唱出前面两句,她忽然就被触动。
前世一个个简单的日子串连起来,就像串满欢笑的项链,成了她收藏的古董。就连和李墩分开的那几年,也因为后来的重逢,被蒙上了特别的色彩。就像蛰伏的冬天,为了后来那个“春天”的萌动积蓄能量。
那个春天,永远定格在她的生命中!
在这异世空,她也生活了十四个年头。
每年都有一个同样灿烂明媚的春天。
每年春天她依然在春光中欢笑。
可是,她忍不住望空唱出自己的心声:
凝视着此刻烂漫的春天,
依然像那时温暖的模样。
我绝美的容颜更胜往昔,
正处在人生的豆蔻年华。
可我感觉却是那么不甘,
岁月留给我无尽的迷茫。
在这阳光明媚的春天里,
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淌。
也许有一天,我老无所依,
请把我留在,在那时光里。
若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
请把我埋在,在这春天里!
歌词经她改动后,正是她眼前人生的写照。
她沉浸在自己的歌声中,泪流满面。
李墩呢,他听见这歌想起来了吗?
她转头向黄元看去,却见他正蹙眉思索。
他的眼中没有感触,只有迷茫和不解。
杜鹃忽然间就痛彻心扉!
这样的歌,轻声唱是唱不出味道的。更何况,他欣赏的是《高山流水》,是《渔樵问答》,再不然,也是雄浑大气的《十面埋伏》;他欣赏宁静舒缓的琴音,还有悠扬的洞箫和竹笛,摇滚乐……离他真是太遥远了!
黄元听着这歌曲,觉得内中有缅怀,有挣扎,着实难解。他细品“那时”“往昔”“不甘”“迷茫”等隐含的寓意,微觉心惊。忽一眼看见少女含笑的泪眼,是那么哀伤,仿佛期盼不到未来和希望。以至于绝望!
这笑比哭更令他难以承受,泪水灼烫着他的心。
他急忙拉住她的手道:“这歌唱的是……”
他觉得,杜鹃的心里埋着一个不可告人的天大秘密,他不敢强求她说出来;他也知道。她是不会说出来的,除非有一天,他能证实他就是她前世的夫君。
杜鹃深吸一口气,收回失守的心神,先轻声念了一遍歌词,然后道:“当你在滚滚红尘中,被名利和爱恨情仇缠绕,以至于迷失自我,你会不经意间想起多年前的春天,那无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