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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会儿我会到你房里拜访,只有我们单独两人……可以吧?”
这不容分说的语气,让拉希安皱起了眉头:
“到底是什么事呢?非得今夜谈不可吗?”
达斯堤亚走到拉希安身旁,附在他耳边说道:
“……关于雷吉克大人的——‘出生’之事,我一定要先让你知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说出来,不过……”
达斯堤亚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只有拉希安能听到。
拉希安脸色一变。
达斯堤亚的声音听起来很严肃,看起来并不是为了讨好拉希安,他虽然嘴上说有话想说,但看起来还是很犹豫的样子。
“出生——”
“请安静。我先假装回到房间去,深夜再前往拜访。”
达斯堤亚如此说道,便若无其事地出了会议室。
最后离开的拉希安百思不得其解,接着走向王宫中分配给自己的个人寝室。
他走在走廊上,突然想起了在王宫内部流传许久的“某个谣言”。
——在四位王子中,混有非拉巴斯丹王所亲生的人——
就是这样的谣言。
至于是哪一位王子,谣传则时有不同。有人说是皇太子,也有同样多的人对二王子、三王子或四王子抱有怀疑。
这谣言不知出于何处,在王宫里虽时有耳闻,但却毫无根据。
——至少,拉希安是如此认为。
只是,达斯堤亚说的是关于“出生”,可以联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或许,这正是达斯堤亚和正妃等人之所以阻止雷吉克即位的理由。
拉希安放松肩膀,深深地叹了口气。
政务卿达斯堤亚绝非卑劣的官僚,他拥有敏锐的政治嗅觉、能屈能伸,虽也可以说是老奸巨滑,但并非企图逾越臣子本分、具有野心之人。
从这层意义来说,他也可算是对国家忠心耿耿的臣子;论起长幼尊卑,他的地位也高于拉希安,绝不可草率应对……
更重要的是,如果雷吉克真的并未流有国王的血脉,问题就大了。
皇太子维恩与三王子布拉多,随着长大成人而愈来愈像拉巴斯丹王,至于二王子雷吉克和四王子菲立欧则被说是肖似其母,但即使如此,也没有人认真怀疑其血统纯正与否。
那是因为拉巴斯丹王本身也承认这四人是他的子嗣之故。
就算有人现在再来主张“并非如此”而掀起骚动,然若是没有明确的证据,就只会被当作是图谋不轨。如果达斯堤亚以此为根据来攻击雷吉克一派,相信对手将会更加顽强,并很有可能引起叛乱……
要激化对立,是很简单的事。
只要一点点的火种,再稍微火上加油,就可轻易地达到目的。然而只要是正派的贵族,都不希望发生激烈的对立冲突。
拉希安突然想到——
(雷吉克大人又是怎么想的呢——)
他的心里似乎有种非常郁闷的“什么”,让拉希安不时对那身影感到不安。
他觉得,今晚与达斯堤亚的密谈,似乎将会证实这分不安。
*
在圣堂举办葬礼后,过了一夜,菲立欧搭上了前往断崖的马车。
送葬人马在森林的窄路中形成长列,接连不断而绵长,像一条大蛇般往前移动。
王家专用狩猎场所在的近郊并没有人居住。
茂密的树林绿意浓烈,稍微遮蔽了初夏的阳光。
菲立欧所搭乘的马车,走在送葬人马的中央。
马车里有乌路可和外务卿拉希安·罗姆同乘,拉希安是在上车前才提出同车的要求,不知有什么意图。
对方是外务卿,菲立欧又不能予以拒绝,也没有理由拒绝,所以干脆轻松地答应了他。无党无派的拉希安若是与其他派系的人同乘一车,恐怕会招来他人毫无根据的猜疑。若是搭菲立欧的马车,就可以避免这种误解了。
这次破例由外务卿拉希安·罗姆来负责将遗灰撒在“王者断崖”的工作。
本来这工作应该由下一位继任国王的男子来做,但关键的“下一任国王”还没有决定。
这工作对皇太子的幼子而言太过困难,但若由交给雷吉克来做,恐怕又会遭到正妃派系的激烈反对……
结果,就由不属于任何一派、立场中立的外务卿来执行这个工作。像这样交由接近替代角色的人来撒遗灰的状况,似乎在过去也曾有过几次前例。
虽然拉希安被委以重任,但他在车里的神色还是一如往常。
他露出年轻时让女宫们心头小鹿乱撞的微笑,对菲立欧和乌路可娓娓道出与国王的回忆。
当然,因为他身为外交的第一把交椅,话术可谓巧妙至极……
拉希安的口吻符合葬仪中该有的严肃,但绝不流于灰暗沉闷,并且不时穿插幽默的话语:
“菲立欧大人,年轻时的威士托卿啊,真的是个认真又耿直的人呢!有时国王会特意劝威士托卿结婚,这时,威士托卿就会以古怪的方式回答……”
拉希安在菲立欧面前夸张地把手张开。
“他是不是说‘女人对剑道有所妨碍’?”
菲立欧以社交用的微笑回应道。拉希安满意地笑着:
“不,他是说:‘每次都让陛下您费心,实在是……’这时国王也只能苦笑以对。”
拉希安笑得很微妙,但听到这话的菲立欧却绷紧了脸。
这的确像是威士托会说的话,但若对像不是拉巴斯丹王,绝对不会只是一笑置之就算了。这种话不论对国王、对正妃而言都是相当失礼的。
不过威士托与拉巴斯丹王之间,确实存在着可以笑着说这种话的信赖关系。
对国王而言,威士托就像是一个心直口快的朋友——威士托不是会对掌权者逢迎拍马的人,国王一定很喜欢他的个性才是!而曾是流浪汉的威士托,也可说是正因为受到这样的国王倚重,才会出仕宦途。
菲立欧突然想起来访者少女丽莎琳娜和炼金术师西瓦娜,她们也是不把权力放在心上的人。
这么想来,菲立欧才发现自己对她们抱有好感的理由似乎就在这里。此外,身边的乌路可也是一样,她并不把菲立欧当作王室的人,而是当作一个重要的朋友来对待……
这比任何事都要让菲立欧来得开心。
菲立欧一边听着拉希安所说的故人往事,一边窥视着坐在身边乌路可的侧脸。
乌路可微笑地听着拉希安所说的话,而拉希安也注意着不让身为来客的她感到无聊。
菲立欧再次对这位优秀的外交宫产生敬意。
然而拉希安·罗姆真正的价值不仅在于话术,而是其绝妙的立足点与敏锐的政治嗅觉。
他是个不会树敌的人,但这并不是说他八面玲珑。他对该坚持的事坚持,也同时考虑到对方的立场,在这基础上摸索着彼此的妥协点。以某种意义而言,他的手腕可说是相当具有艺术性。
菲立欧不常有机会见到他,跟他也不算太亲近,但如今对他更是刮目相看。
拉希安面临目前的困难局面,却不轻易加入任何一个派系,只是谨守自己的本分,是个相当少见的官僚。
回忆的话题告一段落后,拉希安转移了话题:
“——对了,我可以请问菲立欧大人您和乌路可大人是怎么认识的吗?乌路可大人您七、八年前曾待在阿尔谢夫,就是在那时认识的吗?”
“是的,从那时到现在,我们每个季节都有通信。”
乌路可笑盈盈地点点头。
坐在对面的拉希安眯起了眼,凝视着并排坐着的菲立欧和乌路可:
“原来如此,两位真是相配啊!菲立欧大人您也抓住一段‘良缘’了呢!”
拉希安的话让菲立欧冷汗直冒。
这简直就像是在敲定婚约的说法……当然,这也是菲立欧他们故意让拉希安这么想的,但特地确认此事的拉希安,说话的声调虽然柔和,却包含了严肃的意味。
“而且时间点也刚刚好。两位知道吗?政务卿达斯堤亚卿觉得菲立欧大人您的年纪也到了,正亲切地在替您物色他家族里的女孩呢!本想等到丧期过了,就想请菲立欧大人您迎娶的,没想到在这之前您已经有了乌路可大人……真是‘绝佳的时间点’。这样一来,既不会让达斯堤亚卿失了面子,菲立欧大人您也可‘巧妙地’避免为了政治谋略而结婚……”
“是这样的吗?那还真是对达斯堤亚卿不好意思呢!”
菲立欧脸上装出掩饰害羞的微笑,内心则是戒慎恐惧;而拉希安的表情虽然在微笑,但眼里却毫无笑意。
——他早就发现到了,他一定是已经注意到昨天乌路可的演技跟真实心意。这是出于熟悉女人举动的情圣特有之第六感呢?或是政治家的直觉?不论如何,其洞察力都是不可轻匆的。
拉希安像是在试探般地凝视着菲立欧与乌路可,菲立欧察觉他看出两人表情的变化,只能努力地隐藏自己内心的动摇。
拉希安慢慢地说着:
“……乌路可大人,您的父亲马汀大人一定很开心吧?”
菲立欧的背上已经是汗湿一片,乌路可的父亲绝对不可能会知道她昨天跟今天所说、有关婚约一事的……
但是坐在一旁的乌路可却笑着点点头:
“是的,我想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她以愉快的声音答道。
拉希安的眼睛一瞬间定住不动:
“——‘您想’的意思是……您还没有告诉他您和菲立欧大人的事吗?”
“是的。”
她很干脆地点点头:
“因为那是我跟菲立欧大人之间的‘约定’……我身为司祭,也已独当一面,自己的事理应由自己决定。”
乌路可如此断言。
“我打算最近找机会和父亲谈谈,不过我想他应该也已感觉到了吧?因为我来阿尔谢夫,唯一的理由就是菲立欧大人。”
乌路可握住菲立欧的手——表现出打从心底感到幸福的微笑。
到了这个地步她还能装作毫不知情,这演技不禁让菲立欧打从心底赞叹。
到目前为止,她虽然表现出装模作样的态度,但所说的话却没有一句是谎言——她确实地让对方误会菲立欧与她之间的约定跟“婚约”有关,并且也一概没有予以否认,但她所说的话也确实并非出自于虚伪。
拉希安将视线从乌路可转到菲立欧身上:
“原来如此……那么,菲立欧大人您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乌路可握住他的手指加重了力道。
菲立欧已有所觉悟,这时的回答可不能出错:
“拉希安卿,我不打算选择其他人当我将来的伴侣,更别说是为了政治力而决定自己的对象,只要看看我父亲失败的例子就可以知道……而更重要的是……我不愿意为了跟我无关的王位争夺之乱,而被人利用。”
菲立欧说这番话时,比他说起婚约之类的话时来得更有气魄。
拉希安——那五官分明的脸上浮现笑意。
他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反而像是以人生前辈看晚辈的角度般亲切地微笑: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只要你有这样的觉悟,就不会让那只老狐狸得逞了。”
拉希安放松肩膀如此说道。
看到他意外温和的眼神,菲立欧不由感到不可思议——
拉希安似乎已察觉到菲立欧与乌路可的真正心意,只是在试探他们是否能够继续圆谎而已。
然后拉希安用连马车夫都听不见的声音说:
“菲立欧大人,我这么说很失礼,但我跟您的立场是十分相似的呢!跟两边派系的关系都很浅薄,也不想迎合任何一派……今后,将会有只有我们这种立场的人才能够做的事……菲立欧大人,您知道那是什么吗?”
拉希安在菲立欧的眼中寻找着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