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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月亮河”播完,我直了直身子,这首曲子,算它四分钟,那么,小郭进去,应该有五分钟了。五分钟,他应该回来了!
我按停了录音盒,向大厦看去,大厦的大堂中仍然亮著灯,管理员陈毛不知道到甚么地方去了。我抬头,看那幢大厦。
整幢大厦,一点灯光也没有,在黑暗中看来,实在是一个怪物,给人以很可怕的感觉。
我在这时候,不由自主,想起罗定的遭遇来,但是我随即自己笑了起来。
小郭去了不过五分钟多一点,我担心甚么?
我燃著了一支烟,可是等到这支烟吸了一大半的时候,我有点沉不住气了,我打开车门,走了出去,来到大厦的玻璃门前,隔著玻璃门,可以看到电梯。
任何电梯,在最下的一层,都可以看到电梯是停在哪一层的,有一排灯,显示出这一点来,我就是想看看,小郭是不是已经开始下来了。
可是,那一排灯,全熄著,没有一个是亮的。
那也就是说,我无法知道小郭在哪一层。
我又呆了一呆,推开了玻璃门,大声叫道:“陈伯,陈伯!”
陈毛又从二楼走了下来,看到了我,奇怪地道:“郭先生还没有下来?”
我道:“是啊,他上去已经很久了,为甚么这电梯的灯不著?”
陈毛向电梯看了一眼,皱著眉道:“又坏了,唉,经常坏,真讨厌!”
我在大堂中来回走著,直到第二支烟又快吸完了,我才道:“不对,陈伯,只有一架电梯?”
陈毛道:“是的,整幢大厦,只有一座电梯!”
我忙道:“后电梯呢?”
很多大厦,尤其像这样华贵的大厦,通常是设有后电梯的,所以我这样问。
陈毛却摇著头:“没有,或许这就是卖不出去的原因,很多人都问起过,没有后电梯,顾客不喜欢!”
我又看著电梯,用力按著钮,同时,将耳朵贴在电梯门上,我彷彿听到一点声响,那像是电梯的钢缆在移动的声音,如果我的判断不错,电梯不是在上升,就是已经开始在下降。
当然,电梯下降来的可能性大,因为小郭已经上去了那么久,自然应该下来了。我耐著性子等著,可是,三分钟又过去了,小郭还没有下来。
我向陈毛望去,只见陈毛睁大眼睛望著我,他的脸色很苍白,看来,神情也格外诡异。
我大声叫了他一声,他征了一征,我道:“我现在由楼梯上去找郭先生,要是郭先生下来,你千万记得,要他等我,别再上来找我!”
陈毛瞪著我:“先生,二十几楼,你走上去?”
我没有理会他,已经奔向楼梯口,我急速地向楼梯上奔上去。
普通人,用我这样的速度上楼梯,我相信到了十楼,一定已经气喘脚软,但是我是受过严格中国武术训练的人,可以坚持更久,我一层一层奔向上,每奔上一层,我就走出去,看著电梯在哪一层。
仓惶间没有带电筒,所以我只好用打火机去照看,每一层的电梯数字电灯,全都不亮。
当我奔到了二十楼的时候,开始气喘,这真是极长的旅程,但我只剩下最后两层了,我又奔上一层,大叫道:“小郭!”
没有人住的大厦中,响起了我的回声。
我再奔上一层,已经到了二十二楼了,我再大叫道:“小郭!”
仍然没有回音,我用力推那扇门,门锁著,我用力打著门,一点回音也没有,我大声叫著,又拍打著电梯门,因为我想小郭可能被困在电梯内,但是仍然一点回音都没有,在这时候,我只感到全身发凉,我再奔上一层,又大声叫著。
仍然一点回音也没有,我亲眼看到小郭走进电梯,而且一直注视著大厦的大门口。绝无可能小郭出来而我看不到,但是,小郭却不知道到甚么地方去了,他当然最可能还在电梯中,我感到自己太笨了,我应该打电话叫电梯公司的人来。我一想到这里,立时又返身奔下楼去。
连续奔上二十几层楼,那滋味,和一万公尺赛跑,也不会差得太远,当我奔到大约是第四五层的时候,我已经听到下面,传来陈毛的声音,他在叫道:“郭先生,你怎么了?”
我又听到小郭发出了一下极不正常的叫嚷声,接著,是好像有人撞中了甚么发出来的声音。
当我听到了这些声音之际,我连跳带跑下楼。
到了大堂,看到陈毛倒在靠信箱的那一边墙上,正在挣扎著想站起来。
我连忙过去,将他扶了起来,同时,我也看到,电梯到了底层,门打开著。
我忙道:“郭先生呢?”
陈毛指著外面,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我立时抬头向外看去,只见小郭正拉开了车门,进车子去。在那一刹间,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不过从他的动作来看,就像是刚杀了人,有上百警察在追赶他!
我大声叫道:“小郭!”
我一面叫,一面向外奔去,我奔得太急,一时之间,忘了推开玻璃门,以致“碰”地一声响,一头撞在玻璃门上。
那一撞,使我感到了一阵昏眩!
这一耽搁,已经迟了,当我推开玻璃门时,小郭已经发动了车子,车子发出极其难听的吱吱声,急转了一个弯,向下直冲了下去!
我追出了几步,小郭的车子已经看不见了。
有一件事,我是可以肯定的,那便是,小郭的心情,一定是紧张、惊慌到了极点,因为他在开车向斜路直冲下去的时候,根本没有著亮车头灯!
其实,不必有这一件事,他的惊惶,也是可以肯定的了。因为他似乎根本忘记了是和我一起来的,就那样一个人走了!
当时,我呆立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才好,直到陈毛也走了出来,我才转过身来。
陈毛的神色也很惊惶,他不等我开口,就道:“郭先生怎么了?”
我道:“我正要问你,他怎么了?”
陈毛哭丧著脸:“我在下面等著,等到电梯门打开,他走了出来,我就想告诉他,你上去找他了,可是我话还没有说出口,他就一下推开了我,我叫他,他大声叫著,又推了我一下,将我推倒,就奔了出去,那时,你也下来了。”
我道:“他甚么也没有说?”
陈毛摇著头。
我又问道:“当时他的神情怎么样?”
陈毛翻著眼:“很可怕,就好像……就好像……”
他迟疑著没有讲下去,但是我却立时接上了口。“就像上次那位罗先生一样?”
陈毛听得我那样说,连连点头,我不禁由心底升起了一股寒意!和罗定一样,那也就是说,当他一个人上电梯的时候,电梯一直向上升去,从时间上算来,电梯上升了几千呎而不停止!
我迅速地吸了一口气:“陈毛,你搭过这架电梯没有?”
陈毛也现出了骇然的神色来:“先生,别吓我,我一天上上下下,不知要搭多少次!”
我望著他,明知这一问是多余的,可是还是问道:“可曾遇到过甚么怪事?”
陈毛不住地摇著头。
我又向大厦的大堂走了过去,陈毛跟在我的后面,推开了玻璃门,来到电梯门口,我跨了进去,陈毛想跟来,我挥手令他出去。
我按了“二十二”这个掣,电梯的门关上,电梯开始向上升,电梯的速度相当快,一下子就到了十楼,接著,继续向上升。
在升过了“二十”这个字之际,我的心情变得紧张起来。
可是,我紧张的心情,只不过维持了几秒钟,一到亮著了“二十二”字,电梯略为震动了一下,就停了下来,门自动打开。
我走出去,那是一个穿堂,我刚才曾经奔上来过,刚才是那样子,现在还是那样子。
我略呆了一会,再进了电梯,使电梯升到顶楼,又使电梯下降,到了大堂。
当电梯门打开的时候,陈毛就站在电梯的门前,他骇然地望著我,然后才道:“先生,没甚么吧?”
我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我的心中,充满了疑惑。电梯很正常,根本没有甚么。
可是,一个叫罗定的人,曾在这电梯里遇到过怪事,小郭显然也遇到过甚么,那是为甚么呢?
我低著头,向外走去,快到玻璃门,我才陡地想起一件事,转过身来,向仍然呆立著的陈毛问道:“刚才我上去的时候,这一排小灯著不著?”
陈毛点头道:“著的。”
我推开门,走出去,这一带很冷僻,我要走下一条相当长的斜路,又等了足有十分钟,才截到了一辆街车。
当我在等车子的时候,我才知道刚才我在玻璃门上的那一撞,真撞得不轻,额上肿起了一大块,而且还像针刺一样地痛。
上了车,我对司机说小郭的住址。
十来分钟之后,我一手按著额,一手按门铃,来开门的正是郭太太。
郭太太一看到我,就高兴地叫了起来:“太欢迎了,好久不见!”
一听得她那样说,我心就一沉,因为这证明小郭还没有回来。
我忙道:“小郭呢。”
郭太太笑道:“请进来坐,他这个人,是无定向风,说不定甚么时候回家!”
我站在门口,并没有进去,郭太太可能也看出了我神情有异,她神情变得惊讶,望定了我,我吸了一口气:“刚才,我和他在一起。”
郭太太更惊讶了,我又道:“我和他一起到那幢大厦去看房子,你记得,就是上次,有一个冒失鬼从斜路上冲下来,撞了你们车子的那幢大厦!”
郭太太点头道:“当然记得,他怎么了!”
我苦笑著,我没有时间对郭太太多解释甚么,因为我怕小郭会有甚么意外,我还要去找他,我只是道:“我们是一起去的,可能发生了一点意外,他独自驾著车,急急地走了,我现在去找他!”
郭太太急叫著:“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我已奔到了楼梯口,转过头来:“我没有时间向你多作解释,因为他驾车冲向斜路的速度,比那个冒失鬼更快!”
我奔下楼梯,还听到郭太太在叫我,我抬头大声叫道:“随时联络!”
我下了楼,又截停了一辆街车。这一整晚,我就指挥著那街车司机,在街上兜著,当然,主要经过的道路,都在那幢大厦和小郭的住所之间。
每逢有电话亭,我就下来打电话,问郭太太,小郭回来了没有,可是总是郭太太惶急而带有哭音的回答:“没有!”
街车司机几乎将我当成神经病,我又不断打电话向警方询问,是不是有车祸。大城市中,每一晚上,都有车祸,这晚也有几宗,但却不是小郭。
我又希望能在街上看到小郭的车撞在电灯柱上,可是却也一直没有发现。
一直到天快亮,那街车司机道:“对不起,先生,我要休息了!”
我付给他车钱,下了车。
小郭到哪里去了呢?现在,我已不关心他在那幢大厦的电梯中,究竟遇到了甚么事,我只是关心他究竟到甚么地方去了!
他应该立即回家,要不然,就该回事务所去,然而这两处地方,我都曾不断地打电话,一处的回答,是郭太太越来越焦急的哭泣声,另一处,根本没有人听。
在我和郭太太通了最后一个电话时,已经是早上八点钟,我建议郭太太去报警,我实在已很疲倦了,但是我还是再到郭家,陪著神情惟悴的郭太太,一起到警局去报案,报告小郭的失踪。
警局里我的熟人不少,几个高级警官都和我打招呼,我没有心情回应他们,等到问完了所有的话,一个警官走过来,道:“有一辆汽车,浮在海边,我们正在打捞,车牌号码是”
他说出了车牌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