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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到的那个僻静的地方,叫作“沉默者俱乐部”,参加这个俱乐部的最重要条件,就是沉默。
在布置幽雅的俱乐部中,我去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可是每一个人,都将其余的人当著木头人一样,连看都不看一眼,别说交谈了。
我在一个角落处,一张舒适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双手托著头,开始沉思。
事实上,我的思绪乱得可以,根本没有甚么事可以想的,我试图将整件事归纳一下那是我遇到了疑难不决的事情后的一种习惯。
但是我立即发现,连这一点我也无法做得到,因为事情的本身,绝不合理,这幢大厦的电梯,决无可能冒出大厦,继续不断地向上升去!
如果这一点没有可能,那么,罗定的话,是不是要全部加以否定呢?
当我一想到这一点的时候,脑际闪电也似亮了一亮,身子也不由自主,陡地一震。
直到现在为止,我所做的一切,全是根据“电梯中有了怪事电梯不断向上升”这一点而进行的,而如果根本没有所谓“电梯中的怪事”的话,那么,我不是一直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前进么?
而“电梯中的怪事”之所以给我如此深刻的印象,自然是由于罗定的叙述。但如果罗定根本是在说谎,一切全是他编造出来的呢?
我感到我已抓到了一些甚么,我身子挺得很直,只眼也睁得很大。要是在别的地方,一定会有人上来,问我有甚么不妥了,但是在这里,却不会有人来打扰我的思路。
如果一切根本全是罗定编造出来的这是极有可能的事,因为他在电梯中究竟遇到了甚么事,完全没有第二个人知道那么,罗定的目的何在?
罗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他在电梯中,真的曾遇到了一些甚么事,但是他却将这件事的真相,遮瞒了起来,而代之以“电梯不断上升”的谎话。
编造“电梯不断上升”的谎话,有一个好处,就是人人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于是,各种各样的专家,就会来解释,这是属于心理上的错觉,于是,再也不会有人去深究他在电梯中,究竟遇到甚么事了!
当我有了这个初步结论之后,我感到极其兴奋。
但是,接下来,我又自问:小郭在电梯中,又遇到了甚么事故?
小郭遇到的事,是不是和罗定一样?
为甚么两人的遭遇一样,小郭会失踪,而罗定却甚么事也没有?
这样一想,好像我刚才的想法又不成立了。我的思绪十分乱,翻来覆去地想著,一直呆坐了将近两个小时,我才离开。
在离开之后,才和杰克上校通了一个电话,上校告诉我,已约好了罗定,下午七时,在他的办公室中见面。
我用闲荡来消磨了剩余的时间,准七点,我到了杰克的办公室。
杰克上校和我握手,罗定还没有来。上校向我道:“卫,我看罗定,对你有了一定的反感,你问他的话,一定问不出甚么来。”
我呆了一呆:“但是我非问他不可,因为我已经有了一个新的设想,我觉得他不是隐瞒了甚么,而是他所说的一切,根本就是谎话。”
杰克望著我,我在他的脸上,可以看出他对我很是不满。
他勉强笑了一下:“无论如何,你的态度,要温和一些!”
我不禁有点冒火,大声道:“怎样?我现在看来像是一个海盗?”
杰克刚想回答我,一个警官,已带著罗定,走了进来,于是他转而去招呼罗定。
罗定一进办公室就著到了我,我看到他愣了一愣,现出很不自然的神色,虽然他和上校一直在口中敷衍著,不过他双眼一直望住了我,而且,在他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敌意。
杰克上校在向罗定解释著,为甚么要约他来和我见面的原因,可是我怀疑罗定是不是听到了,所以,在上校略一住口之际,我立时发问:“罗先生,你可还记得那幢大厦的管理人陈毛?”
罗定半转过身来,他的身子,看来有点僵硬,他道:“记得的!”
我立时道:“陈毛死了,被人谋杀的!”
我这句话一出口,罗定现出了一个公式化的惊愕神情,而上校却有点愤怒地向我瞪了一眼。
我明白上校为甚么要瞪我,他是一个警务人员,在一个警务人员的心目中,“谋杀”这种字眼,不能随便乱用,必须要有一定的证据。
而事实上,陈毛的死,只不过是充满了神秘,并不能证明他被人谋杀。
而我故意这样说,也有目的,我要罗定感到事态严重,好告诫他别再胡言乱语!
我不理会上校怎样瞪我,将一张放大了的照片,用力放在罗定的面前。
那张照片,是陈毛伏尸天台上的情形,照片拍得很清楚,罗定只垂下眼皮,向照片看了一眼,立时又抬起头来:“太可怕了!”
我又道:“陈毛是从高处跌下来跌死的!”
罗定听得我那样说,又呆了一呆,低头去看照片:“高处跌下来跌死的?他好像是死在天台上!”
我故意大笑了起来:“不错,他死在天台上,而且尸体没有被移动过的迹象,这种方式的谋杀,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使人相信,你所说的鬼话,电梯不断上升,真有其事!”
罗定的面色,在刹那之间,变得极其难看,他口唇掀动著,想说甚么,但是却又发不出声,而我则毫不放松,继续向他进攻。
我又道:“所以,我认为,陈毛的死,罗先生,和你有很大的关系!”
罗定霍地站了起来,向著杰克:“这个人这样说是甚么意思?是不是警方有意控告我?如果是的话,我要通知律师!”
杰克上校连忙安慰著罗定,一面又狠狠瞪著我,等到罗定又坐了下来,上校皱著眉:“卫斯理,你的话太过分了!”
我冷笑了一下:“我绝没有指控罗先生是谋杀陈毛的凶手,我只不过说,陈毛的死,和罗先生有关系,何必紧张!”
罗定厉声道:“有甚么关系?”
我不为所动,仍然冷冷地道:“有甚么关系,那很难说,要看你那天,在这幢大厦的电梯之中,究竟遇到了甚么事而定。”
罗定的神态越来越愤怒:“我遇到了甚么?我早已说过了!”
我道:“是的,你说,电梯在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内,一直向上升,然而,罗先生,世上不会有这样的事!”
罗定的脸涨得通红:“或许那是我的错觉,电梯曾在中途停顿,我怎么知道?”
我伸手直指著他:“你当然知道,因为你未曾将你真正的遭遇说出来!”
罗定又站了起来,愤怒地拍开了我的手,吼叫道:“荒谬!太荒谬无稽了,警方为甚么要做这种无聊的事?对不起,我走了!”
他一面说,一面转身向门外就走。
我并不去追赶他,只是冷笑道:“罗先生,陈毛死了,郭先生失了踪,下落不明,我希望你为自己,著想一下!”
我这样讲,其实也毫无目的,只不过我感到,种种不可思议的事件中,任何人都可以嗅得出,其间有著浓重的犯罪气味,而且,我断定罗定曾说谎,或是隐瞒了一部分事实,他那样做,可能是由于对某一种力量的屈服,所以我才如此说。
我想不到,罗定对我的这句话的反应,竟是如此之强烈!
那时,他已快来到门口了,并没有停下,可是我的话才一出口,便听得“碰”地一声响,罗定竟整个人,撞在门上!
一个人若不是震惊之极,是决不会有这样张皇失措的行动的,我心中陡地一动,又加了一句:“还是和我们说实话的好!”
上校用怪异的眼光望著我,罗定已转过身来。
罗定的神色苍白,是以他额上撞起的那一块红色,看来也格外夺目。
他转过身来之后,直视著我,眼皮不断跳动,看来像是在不停地眨著眼,这种动作,显然是由于他受了过度的震动,不能控制自己所致。
我也只是冷冷地望著他,一句话也不说,上校扬著眉,我知道,上校当然不喜欢我用这样的态度对付罗定,但是,他却也希望我能在罗定的身上,问出一点甚么来。
沉默维持了足足有两分钟之久,罗定才用一种听来十分乾涩的声音道:“你以为我会有甚么意外?”
我的回答来得很快,因为如何应付罗定,是我早已想好了的!
我立时道:“那要看你的遭遇究竟如何而定!”
看样子,罗定已经镇定了下来,他冷笑了一声:“我不明白你在说些甚么!”
他讲了这一句话之后,又顿了一顿,伸手在脸上,抹了一下,才又道:“你实在是一个无事生非的人!”
我并不发怒,只是道:“我不算是无事生非了,要知道,有一个人失了踪,一个人死了!”
罗定的神情,看来更镇定了,他冷冷地道:“每天都有人失踪,每天都有人死!”
我冷笑道:“但不是每一个人,都和那幢大厦有关,都和那座电梯有关!”
罗定并没有再说甚么,而且我可以看得出来,他在故意躲避我的目光,他略略偏过头去,望著杰克:“我可以走了?”
杰克上校握著手:“罗先生,我们请你来,只不过是为了请你帮忙,如果你能提供当日的真实情形,那么,对我们会有很大的帮助!”
罗定淡然道:“对不起得很,我已经将当日的情形,说过许多遍了!”
杰克上校向我望来,我也只好苦笑了一下,摊了摊手,上校无可奈何地一笑:“你可以走了,罗先生,不过我们仍希望可以得到你的合作!”
罗定闷哼了一声,再转身,这一次,他并没有撞在门上,而且顺利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罗定才一走,杰克上校就开始埋怨我:“你这样问,问得出甚么来?”
我大声道:“至少,我现在可以更进一步肯定,他心中有鬼!”
我这样的判断,杰克上校无法不同意,因为一个人,若不是心中有鬼,决不会在听了我的一句虚言恫吓之后,会惊惶失措,一致于此!
我又道:“上校,你别心急,这件事交给我,我还是要在他的身上著手,找出整件事的答案来!”
杰克上校有点无可奈何,他呆了片刻,才道:“好的,不过,你不要再去骚扰他,看来,他很不容易对付,真的要法律解法时,他占上风!”
我吸了一口气,上校的话虽然不中听,可是讲的却是实情。
我想了片刻:“你放心,我会注意的。”
我也离开了上校的办公室,而且,有了新的决定。
从第二天开始,我在小郭的侦探事务所之中,挑选了五个最机灵能干的职员,和我在一起,一共是六个人,我们一天二十四小时,分成六班,每一班四小时,日夜不停地监视罗定。
我们六个人,都佩有杰克上校供给的无线电对讲机,随时可以通消息,我也随时可以通过无线电对讲机,向跟踪、监视罗定的人,询问罗定的行踪。
一连监视了四天。
在这四天之中,一点进展也没有。
小郭依然如石沉大海,不知所终,所有能够动员来寻找他的力量,都已动员了,像这样倾全力的寻找,照说,连一头走失的老鼠,都可以找回来了,可是小郭依然音讯全无。
我不敢去见郭太太,因为一个人,失踪了那么久,而又音讯全无,最大的可能,自然是已经凶多吉少,这种话,怎能对郭太太讲得出?
那幢大厦,因为出了命案,所以一再由警方派人看守著,警方也和业主联络过,王直义的回答很大方,他这幢大厦,反正没有买主,出了凶案,只怕更有一个时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