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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什么?”
“害怕有些客人,”她不安地摇摇头。“贝尼托的宴会不同寻常。
他把宴会称为地球和太阳的接口。他请的人什么样的都有,有些是专为见你而来的。”
“见我?”
“你已声名狼藉了,”她无奈地笑道,“尽管审查很严,你说的太空怪物还是传开了。人们会问你看到了什么——那些问题你不能回答,这是你获得保释的一个条件。”
他点点头。
“当心点,奎恩!”她的双眼一片黯然。看得出她的关切是真诚的。“你有许多敌人——那就是我开始不同意你出席宴会的原因。
陈氏团伙绝不会让你说出任何有关外星人的事情。”
在她自愿执行侦察任务之前,鲁恩桑曾在核星天文台里,偷听了大半年行星人的交谈。
看到他们试图离开他们生长的行星时笨拙的尝试,她体会到他们是在重复自己种族也曾有过的进化过程。她开始对他们有了一种亲近感。
虽然他们所犯的种种错误让她惊讶,她还是努力理解并原谅他们。他们毫无节制地生育,互相残杀,破坏生存环境,在自己那极其原始的世界里奉行着适者生存的基本法则。
能有这样一种近距离观察他们的机会,她感到十分高兴。起初她非常小心,躲在他们从轨道站中扔出的废物形成的长长的云堆中观望。
她看到的东西非常有趣,尽管也常使她困惑不解。他们爱浪费的习惯十分令人震惊,即便在她对他们所抛弃的东西产生了浓厚兴趣后,她的诧异也丝毫未减退。他们把坏机器扔掉,而这些机器完全可以修复。还有一片蔬菜纤维块,写满了谜一样的文字,更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碎块,每一块都成了她最终解决了的谜中有趣的一员。所有这些都富含贵重的元素,任何光圈文明的人都会保存并回收利用它们。
一直以来她都没看出任何迹象表明她已被发现。供应船还是照样往来。他们从光圈传来的信号中,没有任何值得惊骇的东西。
他们极其狡猾,从不让她疑心那些最具诱惑力的废物只是一个馅阱的诱饵。甚至连她发现激光信号扫过时,她也觉得那只不过是一种挑战而已。
他们突然开火了。
开始时那些激烈的冲击几乎要了她的命。她伤得太重了,没有力气向天文台汇报。她感到受了双倍的伤害,裂人肌骨的激光并不比她心中那份亲近感的丧失更让她伤心。行星人把她拖到了补给船上,带回他们的轨道网络中心,最后送进了行星表面上的一个简陋的实验室里。
抓她的是男的,体积比女的要大,毛发更多,极具侵略性,起初他们笨拙地对她进行测试,动作很是残忍,她差不多以为要肢解她了。她至今仍然活着的原因,并非因为他们对她有任何怜悯,只是因为他们打定主意要让她开口谈话。
救她的人是一个女的,叫做娜娅医生。对她温和得多,把她从行星的引力中解救出来,给她吃的,还试着为她治疗激光引起的烧伤,甚至流露出了一种爱心。慢慢恢复过来后,她有了力气向中心主任汇报。
“那些家伙伤了我,”她承认道,“但他们的过错是可以原谅的。
他们尽管原始,但在他们的进化过程中已达到了非常关键的时刻。
他们需要与艾尔德多多接触。
“我可以开始跟他们接触了吗?”
观测天文台在光圈边缘,她收到回复时,行星的日子已过很多天了。
“不予准许。”
由于电子设备的干扰,还有恒星本身的辐射,传来的讯号非常微弱。“我们对在你姐姐观测下的标本行星人的谋杀性错误行为非常担忧。他们相互吵得不可开交,我们不得不把他们在光圈中的出现视为对艾尔德的一个威胁。我们对你的困境深表遗憾,但请记住我们当初就警告过你。鉴于你目前受到的虐待,你对他们的关切态度让我们吃惊。不幸的是,我们没法提供任何帮助,对你的命令仍然有效。
“不准联系。”
她服从了。
她不再说话。然而娜娅医生似乎感觉到了其中的缘故。她不再提问,而只是和蔼有加地向她讲述行星的文化,给她装上电子接收器,并把她似懂非懂的书和杂志念给她听。
她大为感动,再次和主任通了话,请他重新考虑。她说,有些行星人已经进化到了相当高的程度,可以将他们选出来进入光圈,或加以调教,最终成为艾尔德的一员。
她没想到,主任这次根本没有给她任何回答。她有些害怕了,于是动手将行星人的某些设备改装成一个中转接收器,使用整个轨道网络作为天线,伸向光圈的更深处。
那位叫娜娅的医生没有阻止她的工作,甚至没来仔细瞧瞧她正在设计的机器。然而,没等她完成,实验室里送来了一个怪模怪样的包裹。她看着娜娅医生打开包裹。
等她感觉出包裹里的东西时,一切都已晚了。
太阳血:适于太空生存的复合基因,绝大部分并非变异所致,而是从现存的人类基因库中提取。因此,体内流着太阳血者其实也是人类的一员,只不过由于适应在太空生存的缘故而成为新的精英一族,从而招致不适于在太空生存的人们的嫉恨。圣族人称他们是“撒旦的孽种”,脸上刻着“野兽的标志”。
第十二章
飞船沿天网把他们送达港口,移动圆形走道上的行人都愠怒地打量着奎恩没有太阳标记的脸庞,斜睨两眼他身上那块金边徽章。
他们也偷偷地瞟了瞟敏迪,才惴惴不安地走开。
对行人的敌视,敏迪满不在乎。
“建立天空实验室是为了完成一些危险的计划,”她告诉奎恩,“选建在这里,是可以利用太阳风把残渣带走。你妈妈把天鱼送到这里来,也是因为这里不会受到巨大引力的吸引和圣族人的骚扰。”
在实验室入口,两个警卫抬手向敏迪致敬,然后用激光辨伪器检验了一下奎恩的徽章,才打开双层活门。实验室内一片漆黑,凝滞的空气寒冷刺骨,夹杂着一股烟熏火燎的昧道。敏迪在黑暗中找到了电灯开关,灯亮后他们发现这地方好像一个大洞穴,四壁高耸,地板是金属制成,上面没垫任何东西。
“这里是奥拉夫的实验室。”实验室里放着车床、钻孔机、压力机奇書網、金属模子、线轴、烤箱、污水槽、水缸等。“我很喜欢奥拉夫,他是一个不修边幅的大个子,精通核裂变技术,却对这里的太阳政治一窍不通。
“他是个麻烦不断的天才,因设计了科万号巡航舰的推进系统而声誉鹊起,但很快就犯了大错。你妈妈就说过他太傻。
“他设计的尽管安全性能好,但太简单,又太小,难以令科万家族的人满意。你妈妈就告诫过他要尽早放弃。科万实验室后来削减了他的科研经费,安全部门的人也来严厉盘问他。要不是贝尼托把他保释出去,还真麻烦不少。”
“贝尼托?”
对他的惊讶,敏迪微微不满地皱了皱眉头。“贝尼托跟他订了份协议,要他建一艘私人宇宙飞船。”
她指了指一艘细长的银色飞船,飞船就停放在一个硕大的墙架上,奎恩发现跟他和杰生·科万乘过的那艘飞船大小差不多。
“设计这艘飞船是为了飞回地球,那是它的港口。但它还从未发射过,因为公司担心他把它用于测试新的发动机,或者用来联系光圈中你妈妈那些远方的朋友。有一天奥拉夫和六七个好朋友突然失踪了,怀疑是投奔了圣族人。”
“对你妈妈说来,这是一件残酷的事,她被扣押起来严加审问,但她声称不知道奥拉夫去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的意图何在。最终你妈妈获释了,继续进行有关天鱼的实验,但是要在卫士的监视下才能进行。”
他们继续朝奎恩妈妈的实验室走去。这个实验室要小一些,屋内一片狼籍,是炸弹爆炸后的结果。高高的金属隔板断成了两截,被烟熏得黑黑的,中间有一些黄色灯泡样的东西,那是干粉灭火器救火时留下的痕迹。
“她的椅子就在那边,”敏迪指着一个空地方说,“一颗威力很大的炸弹,圣族人是制造炸弹的专家。她肯定死于当场。三个赶来救援的人也在浓烟中窒息身亡。”金属地板上有一个大大的黑点,那是他妈妈的血吗?他感到已失去了知觉,他转身在屋里走来走去:炸翻的工作条凳;烧得卷曲的实验仪器和金属碎片;脚下踩得哗啦哗啦的玻璃残屑。敏迪跟在他身后,同情地紧捏着他的手。
他漫无目的地踢着脚下的垃圾:烧成灰烬的纸堆面上挤着一串串黄色的泡沫;闪亮的计算机碎片;融化成一团的胶片。地上扬起的灰尘夹杂着一股呛人的味道,他弯下腰打了个喷嚏,突然看见了一张照片。
秃顶的克雷正朝着他傻笑。他蹲下身拾起这张照片,拂去面上的薄灰。他在杂物中又翻了翻,找到了一张烧得半焦的照片。照片中的小孩,正憧憬着外面的世界,在他身后那个狭小房间的床铺上,放着几个太空包。
“你的照片?”敏迪惊呼了一声。
“在简诺特照的。”他的喉咙里像有块硬硬的东西,隐隐作痛。
“在我妈妈太空船里的房间照的,那一天她就要走了,我最后一次见到她。”
他蹲下身又找了找,这次找到一张保存得完好无损的照片,照片还未褪色,是他美丽而又年轻的妈妈冲浪时摄的,她金色的长发仍在风中自由地飘动。
“有一次我问妈妈地球是什么模样,她就给我看了这张照片。”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她说是我爸爸拍摄的照片,我一直希望她能告诉我爸爸是谁。”
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拿照片,吹去附在上面的微尘,突然发现背面写了些东西,是一串数字,墨迹已褪色。他眨巴了两下眼睛,念了出来。
“是个电话号码。”敏迪说。
“我爸爸的?”他看了她一眼。“是吗?”
她点了点头,用探询的目光望着他说,“也许是。”
天鱼被关在实验室尽头一个阴暗的地方。他从钢柱间朝里瞧去,太阴暗,什么也看不见,直到敏迪指着角落一块灰色的东西,他才知道那是天鱼。这时他从沉闷烟熏的气味中嗅出了一丝清新的气息,陌生、甜蜜、淡淡的神秘气息。
他跪在地上看着囚在里面的天鱼。天鱼的线条修长而又优美,尾巴越来越细。最后细成一个点,身上有两块覆盖物,一直垂到槽底,像翼,又像是鳍。天鱼的脸怎么没见?他不由自主地把手伸进去,触摸天鱼那柔软的肌肤,当摸到一条又长又细的伤痕时,他悚然缩回了手。
激光的烧伤!
他莫名其妙地自哀自怜起来。这里就有一只太空的动物,身在没有空气的永恒黑暗中却能安之若素,而人类却需要借助复杂的装备才能在此生存。天鱼朝他们游来,也许没有恶意,或许还希望结交一些人类的朋友,谁知它却被囚在了这里,失去了自由。
“我过去常常跟你妈妈到这儿来,”敏迪说,“她把它从地球实验室内解救出来,那里的专家让它谈话的努力失败后,就怀疑它的智商,但你妈妈却发现它同我们一样的聪明。”
“也许还更聪明一些。它有电子感官。你妈妈确信,即使没有任何装备,它也能接收到电波。我亲眼见过它读书看报。它翻页的速度好像有一目十行的阅读本领。”
“但它不说话,连跟你妈妈也不说。安全部门动用了种种逼使手段,比如说强光,比如用像要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