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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此时是夏夜,但这深更半夜,大风大雨的天气,还是颇有凉意。
才一出门,那风挟着雨点便打落在罗姝娘的身上,密密急急,若非有那件蓑衣,只怕才出去就得变成落汤之鸡,而即使如此,那大腿之下的地方也全都湿了。
齐脚腂都是水,衣裙长裤都贴在身上,又湿又冷。
外头漆黑一片,几乎看不清道路,只觉得自己在无边的汪洋中艰难跋涉。
靠着天上偶然不时的闪电,罗姝娘才能勉强分辨出自己要走的道。
然而每次闪电过后的惊雷,却令人惊心动魄。
小女娃紧紧地搂着罗姝娘的脖子,虽然很是害怕,却是乖巧的一声不吭,还很体贴地平摊开小手掌,生怕勒到了亲娘。有时蓑衣歪了,还会帮着拉上一把。
从家里到城西绿杨巷,若是平日天好的时候,也不过是小半个时辰。
然而罗姝娘却是走了一个时辰才将将瞧见绿杨巷口的大杨树。
雨慢慢地变小了,等罗姝娘走到那棵大树下的时候,已经是风停雨住,那能漫过脚面的积水也不知何时退了下去。
罗姝娘手拿竹竿,一边走,一边瞪大眼睛,朝着路的两边张望。
此时正是半夜,就算她把眼睛瞪得再大,也是瞧不清物事,只能靠着手里的竹竿,在两边戳戳探探的,倒跟个瞎子走路似的。
如此这般地探了一小段路,也没什么发现。
大妮儿的呼吸吹在她后颈上,倒是均匀得很,罗姝娘回头一瞥,果然见女儿已是闭上了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还是小孩子无忧无虑啊!
罗姝娘腾出一只胳膊去托住女儿的小屁股,把遮住头的斗笠拉了下来。
幸好此时已是半点雨星都没了,天边甚至还出了几颗寥落的星辰,好歹洒下了点微弱的光芒。
有了光线,罗姝娘寻人倒是方便了不少。
果然很快就觑见十步远的沟里,有一大团黑影。
罗姝娘踏着水冲过去,离得近了,更能肯定那是个落水的人。
罗姝娘左右瞧了瞧,寻了处高地,把背上的女儿连同蓑衣都放下。
大妮儿被惊醒了也不哭,只是老实的站在那儿揉眼睛,看着娘亲跳进了水沟里。
罗姝娘的手碰触到那落水人的后背时,只觉得满手的冰凉,也不知道他躺在这里有多久了,心中就是一突。
难道,这是没救了么?
人都道罗姝娘命硬心硬,克死了三任相公,不贤不淑,这才遭了报应,就算是嫁了三次,也生不出儿子,还报应到了自己女儿身上,日后只怕是死了也没有后给她烧埋。
可又有谁知道罗姝娘心里的苦,旁的相公是怎么死的先不论,就说这姬誉,他但凡有了几个钱就烧得烫手,何尝为养家出过一分力?
罗姝娘的劝说只当耳旁风,听得烦了还会横眉竖目的想要动手,要不是罗姝娘身板健壮,高挑有力,身为落魄旧家子弟的姬誉根本打不过罗姝娘,只怕罗姝娘娘两个就跟邻街那马屠户家的娘子一样,每日照三餐挨打了。
罗姝娘心里,如同闪电般快速地过着那过往的一幕幕,手下却是丝毫未停地把那水沟里的人给捞了上来。
这也幸好罗姝娘力气大,就算是路滑人重,还是没费太大的劲儿就把那人拖到了路面没有水的地方。
罗姝娘凑得近了细瞧,虽然是光线昏暗,但也能看得出来这人面庞端正,鼻梁挺直,闭目抿唇……
无疑正是她的相公姬誉。
没有认错人就好,不然若是被人瞧见她大半夜的跟个陌生外男在一起,她这悍妇的名头上又要加上一个荡字了。
“……相公?相公?”
二十多年没喊过这人了,此时再喊出口,怎么都觉得有些别扭。
那人直挺挺地一动不动,如同一尊木雕泥塑般。
难道,还是没有来得及?
罗姝娘心中一沉,抓着那人的衣服的手不由得就撒开来。
她又要再一次地当寡妇了么?
3 逝者已矣
更新时间2014…4…20 1:00:44 字数:2309
罗姝娘有些颤抖地把手探了过去,在那人的口鼻处略停了停。
气息全无!
罗姝娘鼻头一酸,眼眶一热,两行珠泪就顺流而下。
她哭倒不是她对这第二任相公有多少感情。
要知道当初她嫁给姬誉这件事,本就是被人算计,二人并不算心甘情愿。
尤其是姬誉,喝醉了酒后常口吐醉言,道是罗姝娘自己不守妇道,不贞不贤,不甘心替她的前夫守孝,却硬是来**了他,伙同王婆子作局,弄了个仙人跳,那王婆子图财,她图人,强嫁到他姬家,害得他丢了财不说,还娶进来个晦气星。
想他姬家,在前朝也是名门之后,若不是连遭变故,落魄了,罗姝娘这种不守妇道的悍妒女人,就是再费心机也不可能嫁给他堂堂嫡支的公子。
才成亲那会儿,姬誉大约是对她有几分新鲜,还有点好脸色,等到她生下大妮儿,姬誉就黑了脸,只觉得跟他那俩早抱上大胖儿子的堂哥比起来,自己面上无甚光彩,便瞧着娘两个都十分不顺眼起来,每日冷言冷语,阴阳怪气。
大妮儿长到三岁了,这当亲爹的几乎都没正眼瞧过女儿。
而喝醉后那些污言秽语,更是听了直想让人洗耳朵。
更不用说,除了这小破院子是姬家的祖产给娘俩个遮风挡雨的住处外,姬誉是一分银钱也没有给过罗姝娘,有时还要偷摸着罗姝娘藏起的大钱出去,吃喝鬼混,而他虽号称自己是旧家子弟,也识得几个字,却连个秀才都没考中,那酸文假醋的毛病倒是学了不少。
这样的男人,罗姝娘能跟他有个啥感情?
就在方才罗姝娘来的路上,那般大风大雨地在水中跋涉,心里又何尝没有生过就随他去吧的念头,只是背上还背着个大妮儿,再如何没了亲爹的孩子都要受人欺负,就算是看在大妮儿的份上,也得顶风冒雨地出去寻他一寻。
与其说罗姝娘是在哭这第二任老公,倒不如说在哭自己的命运。
先头第一任的相公死了,是因为他本就是个病秧子,平白地给自己添了个寡妇的名头,而这姬誉若是也死了,自己可不就又得了个克死两任老公的晦气名头,又得走三嫁的老路?
若是在市井人家,二嫁三嫁的虽然有时会被人说道,但毕竟常见,大家说着说着也就不稀罕了。
可若是……
想到从前娘俩个经受过的那些鄙视和白眼,罗姝娘的心里自然涌起阵阵的悲伤。
“娘,爹睡着了么?”
站在高处的小女娃见娘呆呆地站在爹跟前,而爹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是平时里睡着了的模样,便迈开小短腿走下来,拉住了罗姝娘的手。
罗姝娘趁着黑暗在脸上抹了一把,事已至此,哭也是无用。
“诶,你爹……是睡着了。娘把他背回去,你走着回去,可行?”
虽是力持镇定,声线里还是微微颤抖,不过小女娃年纪太小,倒是一点也没听出来,乖乖地在一边点头道,“嗯,我自己走。”
罗姝娘把头笠戴在小女娃的头上。
蓑衣也让小女娃先拿着,因地上的人已经完全不能动弹,把他背上也费了不少工夫,然后半蹲着,让小女娃把蓑衣给姬誉披在背上。
就算罗姝娘是个有把子力气的女汉子,背着一个大男人和背着个小女娃的感觉也是相处甚远,没走几步就额角见汗。
只觉得背上的人死沉死沉的,而心里更是沉甸甸地落不到底儿,好几回步子都凌乱得差点摔跤。
幸好此时已经放晴,街面上的水都消退了去,不似来时的一片汪洋,不然就算罗姝娘力气大,也难保要多栽几个跟头。
小女娃一直跟在身侧,小手紧紧地牵着罗姝娘的衣角,路上绊了好几次,想是知道娘现下正背着人腾不出手,就算是摔了也赶紧自己爬起来,一点也不用罗姝娘操心,倒是给正没着没落的罗姝娘不少信心。
娘俩个跌跌撞撞地回了家。
罗姝娘把姬誉放到了炕上。
又平心静气地伸手去探他呼吸,好半天才叹了口气。
“娘,爹生病了么?”
罗姝娘喉头一哽,对上睁着大眼睛,面上天真无邪的女儿,心中更是沉重。
“嗯,你爹病了,你莫吵着他,来,把衣裳换了。”
死者已矣,既然命里注定自己要当三嫁的寡妇,那也只得如此了。
罗姝娘寻了干净衣裳给女儿换了,这一场折腾,就算是没淋着雨,全身也是湿了,莫要冻出病来才好。
小女娃披着一头散发,乱蓬蓬的发丝直拖到腰际,因很少见自家爹这老实睡觉的模样,遂大着胆子在炕边走来走去。
“爹今天不臭!”
小女娃也学着罗姝娘的模样,探出小手放在姬誉鼻子跟前,扇了扇风,回头冲着罗姝娘调皮地一笑。
爹从前回来,都是醉醺醺的,臭臭的,眼睛红红的,还会骂人,今天又不臭又不骂人了,真好。
这丫头!
敢情以为方才自己是在闻味呢?
罗姝娘原本要叫住小女娃,不让她往跟前凑,可转念一想,虽姬誉不待见她,好歹也是大妮儿的生身之父,这最后的一夜,就让这爷俩儿多呆着一时片刻吧。
罗姝娘自己也换了衣裳,因怕闺女着凉,又煮了姜汤。
平时罗姝娘煮姜汤是舍不得放糖的,可此时罗姝娘还记得前生事,正是姬誉没了没多久,京城那边就来了认亲的人,把自己娘俩接走了。
这旧家破院的,也就都丢下了。
当时罗姝娘舍不得这个舍不得那个,收拾出一大包东西来硬是要带上,平白地惹了人笑话,而且到了京城里一点也没用上,最后都扔了……
人家的三等下人,都不稀罕这些个啊……
既然如此,这糖还攒着做甚?
于是罗姝娘大大的放了两勺粗糖进去,热乎乎的姜汤闻起来也有了几分甜意。
“是甜的!”
大妮儿才喝了一口就惊喜得两眼放光,嘴角露出两个笑涡涡。
“娘你也喝。”
“好,一起喝。”
罗姝娘端着热气腾腾的姜汤,看着大妮儿格外认真地一小口一小口喝着,瘦瘦的小脸上,眉眼弯弯,尽是满足的小表情,心里就阵阵发热又发酸。
这一世,自己定然要与命相争,再不走那狗血崎岖的老路,更要护着大妮儿平安喜乐地长大,不求嫁个豪门富户,只求能得个舒心自在。
罗姝娘是见识过豪门里头的各色点心汤水的,这带甜味的姜汤自然就不像大妮儿一般在意,几口便喝完。
撂了碗,寻思着好歹夫妻一场,也得给他收拾下,让他体体面面地去了。
便去柜里寻了姬誉的衣裳,准备给他擦试了换上。
“哎,大妮儿你做啥呢?”
一回身就瞧见大妮儿正坐在炕头,拿着小勺子在撬她爹的嘴皮子呢。
罗姝娘惊得就冲过去,拉开了大妮儿的手。
4 死去活来
更新时间2014…4…21 0:05:09 字数:2235
“嗯,……给我爹喝点姜汤,这样爹就不会着凉了。”
大妮儿手握小勺摇摇晃晃,那一勺姜汤倒是洒了大半在姬誉的脸上。
罗姝娘心中百味俱陈。
哪个小娃儿不想有个疼自己的亲爹,而自家的大妮儿,却是从小到大,都未尝有过如愿的一刻。
这死鬼姬誉,若是早知他在这世上,终也就只有大妮儿这一滴骨血,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