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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父亲不想看到我在房间里一直摆弄着那些录音机和磁带,说了一句:“晓东啊!早点睡吧!你越是着急,就越找不到要找的东西。要不明天再听。”
我真想放弃了,可是又不甘心放弃。我决定用快进试一试。
因为在录音机左右灌录磁带的时候,如果是采用快进的方式灌录的,那么就只有在快放的时候才能听到录音机旁边的人声。而这种可能性还是比较小的。因为在录 音的时候,一个人不大可能刻意呆在录音机旁边发出声音。而除非是有人刻意地把某种声音录下来。而且在快录的时候,磁带也不会发出声音。
我听了1980715,没有找到我想要的东西。然后决定最后再试一试,我拿出了那盘1977715的磁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选择这一盘,可能是直觉吧。
我把磁带放进了录音机里,然后开始快放起来。一开始,我听到的还是那些老歌。不过声音听起来相当滑稽,就像是一个小矮人在唱快歌。
在听到差不多有一半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那男人在快放的歌曲之后显得比较正常,那男人说:“爸,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为什么?”
男人的声音好像是在大吼,不久之后,一个老者的声音出现了:“阿彪啊!爸爸不是给你说过吗?我没有做过这些事情,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你放屁”这声音显然是王彪的声音,那么刚才那位老者的声音应该就是小二的爷爷的声音了。
“如果你没有做过这个事情,那小二怎么会和我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我!这个我怎么会知道呢?也许这是巧合吧!”
“我才不相信什么巧合,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啊?”王彪听起来情绪十分激动。
“阿彪啊!你不要怀疑爸爸!我真的……”小二的爷爷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已经被王彪接下来的怒吼给打断了。
“我要告发你。不,我要杀了你。你作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让我还有什么脸面在西山村呆下去啊?我要杀了你,用对待阶级敌人的方式杀了你。你的心根本不是 什么红心,而是一颗黑心。哈哈哈……看吧,你果然是一颗黑心。你的心都是黑的,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事情?你根本不配做一个共产主义战士,你乱伦,竟然跟自 己的儿媳妇生出一个种,你叫我这个当儿子的脸往哪儿放?我做的事情都是对的,一直都是对的。我对得起自己的信仰,对得起伟大的领袖,对得起我这颗闪闪的红 心,你呢?你就是一个老顽固,你荒淫无耻,你满脑子的资产阶级淫秽思想。”王彪那歇斯底里的吼声在那吵闹的革命歌曲声音之后清晰可闻。
小二的爷爷瑟缩着,用激动而颤抖的语气喊道:“阿彪啊!你醒醒吧,你疯了。你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我没疯,我就是要杀了你,你给我带绿帽子;你让我的信仰毁于一旦。啊!——”录音机里传来了王彪的一声哀嚎。
那磁带之后的对话声音消失了。那些革命歌曲又开始重新像小矮人一样欢快地鼓噪起来。
磁带里的声音把父亲和母亲都吸引了过来。他们觉得磁带记录下这些声音太不可思议了。
父亲早年见过小二的爷爷,从磁带里听声音似乎像王彪和小二的爷爷的对话,但又不完全像。
这下子父亲也不催我睡觉了,相反却精神起来,叫我把别的磁带也放上去听,快放到和1977715磁带长度差不多的地方的时候,王彪和小二的爷爷的声音又 出现了。奇怪的是,那些对话和刚才我听到的对话几乎是一模一样,除了有个别的语句有所改变之外,都是王彪怒骂小二的爷爷作出乱伦之事,然后要杀了小二的爷 爷之类的话。
父亲纳闷儿了。他说文革之后再也没有看到过小二的爷爷,因为小二的爷爷差不多从1976年就消失了。西山清水两个村子里的人都没 有见到过。别说见到,就连小二的爷爷什么时候消失的都不知道。当年失踪的时候王彪还跑到县公安局去报了案。结果公安来了,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只好当小二 的爷爷是有什么不清白的过去,可能是畏罪潜逃了。
这下就更让我感到奇怪了,如果小二的爷爷消失了的话,他的声音怎么会出现在这些看似以年份标明的磁带里?
我把这个疑问告诉了父亲,谁知道父亲的一句话让我打了一个巨冷的冷战。
父亲说,他刚才从磁带里听到的那个老者的声音不大像是小二的爷爷的声音,而像是……像是王彪自己的声音,只不过,那音调变了,但是应该都是从同一个人口中发出来的声音。
这么说来,王彪是自己在对自己说话?自己在扮演着小二的爷爷的角色,还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我实在想不通了,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
父亲和母亲都叫我别再听了,时间太晚了,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半。
不过我可不敢一个人睡了,问父亲母亲道,今晚我和你们一起睡吧?父母笑笑,答应了。
这一天晚上,我久久没能入眠,脑海里一直在想着父亲所说的话:从王彪家柴房楼梯走下来的竟然是李凤仙的丈夫胡德友,让我感到全身一阵恶寒。虽然自己盖着 被子,但仍然感到有一股阴冷的风在我头上盘旋,它会揪准时机窜进我的被子里,然后冻僵我的全身。而父亲另一句话就更让我摸不着头脑了:磁带里的那声音,好 像都是王彪发出来的。
这,怎么可能?如果是真的,又怎么会发生?
我在疑惑、寒意和恐惧之中煎熬挣扎着,终于艰难地坠入了梦乡。
在梦中,我看到了小二。小二对我笑了笑,很平静地说:“晓东,我已经死了。很早以前就死了。”
然后,另一个小二又出现了,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雪亮雪亮的菜刀。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走到第一个小二跟前,对准第一个小二一阵乱砍,砍得血肉模糊,然后,第一个小二被肢解成一小块一小块。
这时,第三个小二又出现了,他要从第二个小二手里抢过菜刀。却被第二个小二砍掉了那只准备抢菜刀的手。
然后,第二个小二又顺势砍掉了第三个小二的头颅。那头颅像足球一样滚落到我的脚边。
我惊骇不已地看着第二个小二剖开了第三个小二的肚子,然后,把第一个小二被肢解得四分五裂的身体装进了第三个小二的肚子里。
那第二个小二装完第一个小二的身体以后,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针线,就开始缝起第三个小二的肚子来。
不一会儿,他缝完了,然后提起那把沾满鲜血的腥红的菜刀,嘿嘿嘿地笑着走过来,一边笑一边说:“既然,你已经知道真相了,那也不能让你再活着了。嘻嘻嘻……哈哈哈……”
忽然我的眼前一闪,王彪家卧室里的那幅小二的爷爷的相片忽然变成了一张巨幅照片停在了我的面前。小二的爷爷在相片里睁着一双快要鼓出血来的大眼睛大喝一声:这是梦,快醒醒!
我的头皮顿时像触电一般炸立起来。我大叫一声,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我睁开眼睛,天哪,我竟然还在王彪家的卧室里。此时差不多已经是子夜时分了。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幽白的月光从王彪家卧室的窗户里渗透进来,照得屋子里影影绰绰,好像有无数只鬼魅在黑暗中游移。
而那放录音机的写字台左面的墙上,我分明看到小二的爷爷正在相片里对着我说着一句话:快跑、快跑……
我不要命似的冲出了王彪的卧室,摸黑跑进厨房,爬上梯子,爬上阁楼上的柴房,又顺着外面的梯子滑下去。我已经顾不得危险了。刚才所见到的一切已经快要把我吓破胆了。
鬼节的月光把整个西山村和清水村照得一片惨白,像一个健康的人失血过多,显出一幅死亡的征兆。
两片蓝色幡布条在凉飕飕的夜风里飘摇舞动着,无数只白色的幽灵聚集在那幡布条的周围,冲着我嘻嘻哈哈地笑着。
我觉得我是在用飞一般的速度逃离这个噩夜,逃离王彪家这阴森恐怖之地。
我在前面没命地飞奔着,而我的身后,无数的鬼影也在穷追不舍。
我跑得快喘不上气了,真想停下来歇一下。可是,我不能停,我一停,就会被那些邪恶的鬼魂给抓住。
我发现自己真的飞起来了,一步能跨出好远。
可是那些在我身后追逐的厉鬼们似乎也加快了速度。
我听到他们恶狠狠的声音和阴惨惨的尖笑。。。
我闭上了眼睛,头也不回地一口气冲进了我家的堂屋,冲进了父母的卧室。
我猛然睁开了眼睛,冷汗浸湿了我的身体,母亲早已经醒来,打开了昏黄的电灯。父亲紧紧握着我的手,而母亲正用她的手绢给我擦拭着额头和胸口上的冷汗。
母亲说:“刚才,你睡着了,身体就开始左摇右摆地乱动。我就晓得,你一定又做噩梦了。然后我打开灯,喊你,可是喊不醒。摇你也摇不醒。幸好现在终于醒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万分感恩地望着母亲和父亲。我想,可能在王彪卧室里自己绊倒的时候留下了自己的一个魂魄,所以才做了这么可怕的噩梦。感谢老天爷,我终于跑回来了。
不过,那噩梦虽然可怕,但却可能是“小二弑母”这个谜团的至为关键的线索。
第六十六回 降灵封灵之死亡日记
第二天,也就是农历七月十六的早上。我早早地爬起来,又开始听那些诡异的磁带。
听来听去,还是播放到同一首歌的时候又出现了王彪和他老爸的对话。
我就纳闷了,怎么会在不同的磁带里听到相似的对话呢?难道王彪和他老爸是在定时演戏不成?但那也说不过去呀。
对于这些磁带的研究让我只收获到这些信息。
但是,昨天晚上的那个梦。我觉得一定有什么很重要的暗示。因为我每一次做过的梦都会是某种暗示。
比如我现在在这大山之中工作生活,今天出现的一个场景,恰恰是我不久之前曾经在梦里看到过的。
那么,三个小二的出现又意味着什么呢?难道小二像我一样有三个灵魂?
可是联系前面我看到过的情景,那似乎并不是小二的灵魂。
我觉得我一开始的疑虑是对的,王彪可能有问题,但是他有什么问题,我也不大清楚。
王小虎曾经说,王彪胆小如鼠。可我总觉得,这王彪可不是胆小如鼠,他深不可测。
我放弃了那些磁带。翻开了小二母亲刘红艳的日记本,扉页上写着刘建超——也就是刘队长的祝福的话。
我翻开了日记本的第一页,上面写着一首诗:
君问归期未有期,
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
却话巴山夜雨时。
我不知道这首诗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也许是寄托对某个人的思念吧?
我又接着往日记本的后面看。
刘红艳的日记是从1973年五月份开始写的。我看到了这样的日记:
1973年5月8日 晴
“今天,我在公社看到了王彪。他很有活力。也是一个积极的共产主义战士,是毛主席坚定的红卫兵。我听说他的父亲是一个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幸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