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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晗松开手中的窗帘布条,移步到他面前,温声问道:“你今日不想娶五小姐了,是不是?”
“大胆贱妾,竟敢如此嚣张!”李氏听得房里闹得厉害,便挑帘子走了进来,面沉似水,眸光阴寒地看着苏晗,“你有几颗脑袋,竟敢对我儿动手!”
“来得好。”苏晗语声未落,已抽出隐藏在腰间缎带之下的软剑。
剑光一闪,剑尖直指李氏咽喉。
大婚之日,竟随身携带凶器!
李氏这才明白,与他们一样,苏晗根本就没指望能够平平静静完婚。
苏晗转眼看向秦朗,眸中尽是森冷杀机,“要她的命,休我下堂;不要,我也成全。”
秦朗大惊失色,挣扎着站起身来,试图说服她:“你在这边玉石俱焚,可有想过你的至亲?”
“与其辱没门风,不如一死。”苏晗手轻轻一动,李氏颈间现出一道血痕,唇角勾出残酷笑意,“死又何妨,你们二位相陪,黄泉路上不寂寞。”
李氏的鲜血自血痕处渗出,触目惊心。她嘴唇轻颤着,又是疼又是怕,出不得声。
“你且住手!”秦朗慌了,如今只有母亲与他相依为命,他如何能眼睁睁看母亲被苏晗所伤。
“那便快些!”苏晗看着自己的手,“我今日恼火得很,手上的力道真有些拿捏不准了。”
“容我片刻!”秦朗慌张地扬声唤人,“快取笔墨纸砚来!”
等下人的脚步声趋近,苏晗对他偏了偏头,“你们母子这般狼狈,被人看到,不好吧?”
秦朗怎会不知,她是不想被人看到落下把柄。当即无从选择,走出门去,亲自将笔墨纸砚拿进房中,走笔疾书。写好之后,又盖上自己的印章,慌忙递到苏晗手中。
苏晗接到手中,细细审阅了一遍,看到“逐出秦府,永断葛藤”,摇头轻笑,再确认了印章上的字迹,才将李氏推到秦朗身边。
李氏的衣领周围,已被鲜血浸透。
苏晗将软剑收起,轻蔑地一笑,“想对付我,莫动武——自取其辱,又是何苦。下次,请些江湖高手来,莫用些打把势卖艺的来敷衍我。”语毕,一撩锦袍下摆,步出门去。
“将……不,苏……”时开自人群中挤出来,赶至苏晗面前,面带关切,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她。
“侯爷。”苏晗盈盈一笑,“民女已被逐出秦府。”说着拱一拱手,“侯爷等着喝正主儿的喜酒吧,民女告辞。”
她越是不在乎,时开心里越难受,却苦于无从安慰。
“回府。”苏晗知会了红玉、翡翠一声,穿过满堂人群,走到庭院之中。寒风之中,发梢轻扬,衣袂飘飞。
“苏将军!”时开忽然高声唤道,“下官心中的兵马大将军,只有你当之无愧!”语毕,对着她的背影,一躬到地。
苏晗脚步顿住,回眸相看,唇角挂着一丝笑,眼中终于有了一丝落寞。她朱唇轻启,无声地吐出三个字:不值得。之后,扬长而去。
看着时开的人,有人怀疑他得了失心疯,有人则认同地一声长叹。
苏晗大步流星走出秦府,走上街头,满眼皆是百姓惊骇的目光。
真TM丢人!她在心里骂了一句。坐轿子来,走着回去,太掉价了!
走了一段路,身后有马蹄声传来,回头一看,就见三名随从打扮的人下了马。
其中一人走到苏晗面前,恭声道:“我家大人命小的来为将军送来坐骑,将军好走。”
翡翠想出声询问,被苏晗以眼神阻止。这种时候,谁沾她的边谁倒霉,人有这份心意就够了,细究便是自讨没趣。道谢之后,主仆三人上马,打马扬鞭回府。
到了府门前,飞身下马,苏晗忽然转头看向两名丫鬟,“我的嫁妆呢?怎么把这回事忘了?”
红玉、翡翠惊掉了下巴,都什么时候了,她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些?!再说了,那些只求凑数的嫁妆啊,那些砖头瓦块啊,谁见了谁都得吐血,她也好意思惦记着。
冷了片刻,翡翠才道:“那边的聘礼聘金,想来是不会过来搬走的吧?您那些嫁妆……用聘礼来换,不吃亏吧?”
苏晗只是问:“你们说,我今日丢没丢人?”
两名丫鬟默认,丢人了,而且丢大发了。那两道旨意,太毒了。
“那便把脸面找回来!”苏晗走进府门内,“快去唤管家来,我有十万紧急之事要他张罗!”说到这里,语声转低,“我气死那个衣冠禽兽!”
第四十五章 最无赖
太夫人、苏陌一左一右坐在凌烟阁的罗汉床上,欲哭无泪地看着苏晗,试图劝阻她。
太夫人道:“我知你气不平,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秦家置气做什么?他如今坐的可是你的位子。”
“是啊,二姐,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
“闭嘴!”苏晗不敢反驳太夫人,对付苏陌可是毫不客气,“少说那些酸腐之词!今日这口气不出,我明日便会憋闷死!”随即,不耐烦地问红玉,“陈怀礼是不是死了?死了早来跟我报丧!半点小事就这么磨磨蹭蹭的,留他何用!”
红玉看了一眼自鸣钟,怯怯地帮陈怀礼辩解道:“这还不到一刻钟呢。”
“也不知你到底打得什么算盘,回去又能怎样?”太夫人叹息一声,“有这闲心,不如收拾收拾,早日搬出这伤心地。”
“一个月之内离京便可,不急。”苏晗来来回回踱着步子。
“不论你去做什么,先把自己收拾收拾可好?”太夫人看着女儿长发披散、身着大红锦袍,觉得自己快被她弄疯了,不然怎么会想笑?
“收拾什么?怎么回来,我就怎么回去。”苏晗听得脚步声,拿起案上长剑,匆匆出门,看到陈怀礼,沉声问,“准备好了?”
“好了好了!”陈怀礼擦了擦额头的汗。
“走!”
陈怀礼小跑着跟在后面,想想即将要发生的事,冷汗直流——脸皮不够厚,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出府之际,之前送嫁妆至秦府的一干人等才步行回来。看到府内这情形,直观地断定苏晗离疯不远了。
苏晗上马,身边是陈怀礼,二百多名乔装成家丁的侍卫抬着秦府的聘礼跟在后面,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直奔秦府。
一路上有多引人注目,可想而知。
到了秦府门前,苏晗带住马,招手唤来秦府一名家丁,“去请你家将军,来收回聘礼。”
家丁慌忙入内禀报,过了些时候,秦朗冷着一张脸走出门来。
苏晗颇有闲情地看看院内外,“你家新娘子还没到?误了吉时可是凶兆。”
秦朗只是冷淡地挥一挥手:“东西放下便走吧!”
苏晗将聘书掷于地上,问道:“我的嫁妆呢?将军想扣留在府中?”
“是啊,我苏家的嫁妆呢?”陈怀礼高声道,“堂堂将军府,这等事也做得出?!”
秦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晌才吩咐家丁:“命人把那些物件儿抬出来,省得碍眼!”
等待间隙,苏晗安安静静的,手温柔地轻抚着马儿的鬃毛。
嫁妆逐一抬了出来,置于街头。
苏晗策马到路旁,对陈怀礼一挥手。
陈怀礼命侍卫两人一抬嫁妆,人数刚刚好。
走在队末的六名侍卫忽然同时放下了箱子,大声道:“这箱子里的东西不对!”
苏晗很惊奇的样子:“怎么不对?”
侍卫取下贴在箱子上的红色标签,又高声道:“纹银两千两,这箱子怎么会这么轻!”
秦朗忍无可忍,怒道:“堂堂秦府,难道还会贪图你那些银两不成?!”
苏晗叹息道:“我也是今日才懂得一个道理——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陈怀礼道:“大将军若不做贼心虚,可敢开箱一验?!”
街头人群默默,目光锁定在秦朗脸上。
秦朗莫名地不安起来,怀疑自己被算计了。
几名侍卫手疾眼快,不等秦朗应声,便手脚麻利地开了箱子。
没有任何意外,箱子底,静静躺着的,是一堆砖头瓦块。
侍卫将箱子推到,把砖瓦堆积在路面。
惊叹声、质疑声四起。
苏晗出声笑起来,“嫡妻变为妾,我忍;妾当日进门便被逐出府门,我也忍;此时大将军又昧下了我六千两纹银,我是不是还要忍?”
在外围观的人这才知晓府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由议论声四起:“真是看不出,竟然是这种人!”
“真是有辱斯文!”
“斯文败类!”
“苏将军被逐也是福分,这种人,嫁他何用?!”
秦朗只觉得气血上涌,如果说之前洞房之内,苏晗是狠戾,那么现在,她就是十足十的一个无赖!他恨声道:“谁又能证明你箱子里究竟有没有纹银?”
“大将军认为我有先见之明?我能料定今日婚变、贻笑大方么?未免太瞧得起我了。”苏晗慢条斯理地道,“太后指婚,我怎敢作假?嫁妆抬入你府中多时,为何不查看?我之前离去多时,谁又能证明你有没有偷梁换柱?”
她句句都是胡说八道,却是句句不容辩驳。是该开箱查看,可谁又会有那份闲情逸致?
陈怀礼悲声道:“秦将军啊,你将我家二小姐取而代之,谁也不敢说个不字。可这些银两,您就还给我家二小姐吧。不论怎样,她日后还要赡养一家老小呢。”
“是啊,是啊……”围观的人们有热心肠的,高声附和道,“大将军就发发善心吧!”
苏晗垂了眼睑,叹息一声。
场面已经无法收拾。
秦朗青筋直跳,从牙缝里磨出一句话来:“给她!去取银两!给她!”
家丁诺诺而去。
秦朗一眼也不愿意多看苏晗,却又怕她再生诡计,只得站在原地观望。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六名家丁抬着三个箱子走了出来。
“快走!”秦朗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语声颇为恶劣。
“开箱!”苏晗吩咐侍卫,继而,别有深意地看了秦朗一眼。他做官不久,家底倒是丰厚,不知是贪污得来还是出身于富户。
侍卫打开箱子,现出里面白花花的银两。
“众位乡亲!”苏晗拱手环视四周,“今日,你们是来看我苏晗出嫁,怎奈我时运不济,成了笑柄。”抿了抿嘴,颇有些强颜欢笑的样子,“苏晗令各位失望了,也无妨,此时便以这些银两弥补。”语毕,笑容转为晴明,“钱财乃身外之物,千金散尽还复来!苏晗的一点心意,还望乡亲们笑纳!”
语声落地,侍卫们便纷纷动手,将箱内的银两悉数抛到路上。
围观的人争抢着银两,却也没忘了争相道谢:“多谢苏将军!”
苏晗挑眉,看向秦朗,“大将军,谨记一点,君子爱财,取之以道。人活一世,道义为先!”
秦朗的脸都要绿了。
喧嚣过后,苏晗命管家和侍卫先行,自己策马到路旁。
此时,一顶花轿出现在街头,渐行渐近。
蓝静竹的花轿。只是很奇怪,花轿之后,没有嫁妆。
今日似乎也没她不能做的事情了,那就和蓝静竹道个别吧。苏晗策马至路中央,拦下轿子,取下长剑,挑起了轿帘,看到里面的情形,不由得愣住了。
第四十六章 解围
轿中空空如也,一支蝶形金步摇压着一张宣纸,宣纸上写有八个大字:奸佞小人,誓死不嫁!
这性子刚烈的女子!可曾想过,这样做的代价有多大?
苏晗转头望向秦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