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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会分为上下两场,公爵的御用交响乐团始终充当着背景音乐的角色,丁丁则应父亲月前之要求,顶替那名蜜月旅行中的小提琴手。幕间休息时间她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落座,拿了杯果汁在手里,一双亮眼在大厅里远近打量。
珠宝与香水,汽车与种马,流行时尚与时髦话题,杯盏叮当,笑语涌动,所谓上流社会的社交生活果然和预想的一样无趣。她往角落里缩了缩,靠紧了窗台,那里看出去正是古堡的花园。康维罗公爵被一位打扮俗艳的贵妇人缠着谈话,表情厌烦却克制,上流的教养全体现在这一刻了。
她嘴角露出笑容,正想得天马行空,冷不防背后有人叫她。“小姐!”声音很大,几乎是在她耳边说话。她回过头来,差点和那人碰了个脸对脸,稍稍拉远距离,她惊讶地发现,这人居然是雷欧。
华丽的衬衫,昂贵的礼服,闪烁着水晶光泽的手表和领夹,下巴光洁无须,肤自清凉无汗,从头到脚都和以前留给她的印象截然不同。只有那头红发依然不屈不挠地立着,幸亏他有张还算英俊的面孔,这使得人们忽视了装束与气质之间的格格不入。
“你怎么在这里?” 雷欧手里握了一杯低度皇帝香槟,两眼直勾勾地瞪着她,毫不掩饰惊讶,“闭上你的嘴巴,那里可以塞进整只火鸡了。”
每个人受到惊吓都会是这副表情,她凭什么要例外,“这就是我的嘴巴可以塞进一只火鸡的原因,对于您的出现,我也深感不解。”
雷欧眯缝着眼看她,“你说过不是沙克的朋友。”
丁丁打个冷战,只要他一眯缝眼睛,她就觉得有什么不妙的事情要发生。等等,沙克?那好象是公爵的名字吧。“你指公爵殿下?他与我父亲有旧,我是应邀来这里替代小提琴手的。”她忽然想起丁夜农交代的事还没办。
雷欧干笑了两声,“看打扮就知道。”
这次她是代替别人演出,服饰自然要遵从乐队的整体风格,公爵性好保守严谨的装束,因此她的礼服是传统的黑色。好不好看在其次,但对于十八岁的年龄来说,这样的色调确实有点显老了。
“有些事情要请教公爵殿下,那么失陪了。”既然谈话并不愉快,就没有必要继续了。她礼貌地告辞,余光里瞥见他的眼睛抿成了一条线。奇了,她为什么总觉得这表情碍眼呢。
却听雷欧懒洋洋道,“果汁浇身上了。叫了几遍都不回头,你以为我还能认出你的背影不成。”老远就看见这清绝如斯的背影,不知不觉就走了过来,近了才发觉是她。比起年前第一次见面,她长大了,也漂亮了好多。后来又有过几次交集,却是今天才发觉她有着混血女孩特有的美丽。哼,漂亮归漂亮,生了如此一副恶毒口舌,将来未必嫁得出去。
丁丁一望自己身上,前襟的部分果然污了一滩渍在那里,赶紧去洗手间处理,还好是深色,用吹风机吹干后就看不出来了。她的第六感觉没事这么灵敏做什么,意外尚可承受,偏要让她有所感知却无法避免,这才是真正的不幸。
走进花园,公爵已经打发了那名贵妇,一个人在花圃前散步。许多客人从他身边走过,互相招呼致意,恭贺之声不绝于耳。两年前丁夜农主持的雅典课程聚会上,丁丁曾经见到过这位著名的“钻石公爵”。
传说中这位公爵不但有着古老的贵族血统,而且经营着以珠宝公司为主的国际知名联合企业,据说他和他的家族所收藏的财富有着比他们的血统更为悠久的历史。可是他并没能象他收藏的珠宝那样历久弥新,这位钻石公爵如今也老了,发如银丝,眼角刀刻,岁月无情地在他脸上留下了班驳痕迹,但是他的背脊依旧挺拔,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七十寒暑历练而来的智慧之光。
她上前一步,微微歉身,“您好,公爵殿下。”
康维罗公爵早看见她,含笑低下头来与她轻轻地碰一碰脸颊,“感谢能来参加我的宴会,表现很出色。你父亲他好吗?”
“健康得能去斗公牛了——他也问您好呢。对了,有封信要我转交。”
14 天鹅
丁丁把一个信封交给公爵,公爵打开来看的时候,她借机告退了。接下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直到珠宝发布会将近结束,老公爵郑重地把她介绍给大家,并要求她和雷欧共谱一曲,这时候她才知道,雷欧原来是康维罗公爵的外孙,公爵小姐辛西亚的独子。
雷欧在钢琴前坐下来,丁丁站在他侧前方,只要她的头回转30度就可以看见他一脸想抛弃她的表情。但她没有,即使违背自己的意愿,她也得顾及父亲和公爵的面子不是。她知道雷欧在看自己,他到这时候还未拂袖而去,公爵殿下的人格力量真是伟大。
她调好音,把小提琴轻轻地搁到肩头,“拉什么?”
雷欧随意弹出一串音符,“‘芙丽雅微笑’是怎么到你手上的?”
丁丁蓦然想起她与雷欧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芙丽雅微笑’原是阿马提家族出品,在数年前的罗兰春季拍卖会上被阿马提家族购回收藏,之后又通过德尔松中学的赞助仪式移交到她手里。阿马提先生提过这把琴是他妻子最珍爱的东西,母亲用过的东西绝不给别人,这跟孩子独占母亲的愿望是相通的。尽管君子不夺人所好,不过琴留在合适的人手中会比摆在橱窗里更有意义,何况赠琴之举本来就出自阿马提夫人的意愿。即使是那样一把价值不菲的小提琴,能够让她欣然接受馈赠也不是容易的事。
“阿马提先生赞助的最大一笔款子,关于这一点,您知道的不该比我少。所谓更直接的方式,是什么呢,我猜猜,不会是故意去接近伊萨克吧?”
不中亦不远矣,他掸掸眉毛,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舒伯特的《天鹅》学过没有?”
那是歌剧《天鹅之歌》的套曲,长得可以当整场的音乐会听了,他想占用她宝贵的睡眠时间是怎么着。“演完它要凌晨三、四点了,我还未成年,熬不了夜。”她忽然想明白了他的意思,顿了顿,“你说《三根羽毛》?”
在他认识的女人里少有这么聪明敏感的,他克制住惊讶,小心不让自己的语气里透露出欣赏的意思,“脑筋还挺好使,那就开始吧。”
《天鹅》,来自于海涅一首不为人知的诗歌,讲的是公主为逃避婚约求仙女将她变为天鹅,天鹅阴差阳错与定婚的王子相爱,却错过了变换的时间,再不能转为人形。经典的爱情悲剧题材,用歌剧和交响曲来诠释,具有很好的情境制造能力和强大的感染力。《三根羽毛》是其中一首音乐会小夜曲,和通常意义上的情歌小夜曲是两回事,有四个乐章,就象一部缩小了的交响曲。描绘的是公主刚刚变化为天鹅,逃出婚礼,在月光与湖水之间自由翱翔的情节,充满了生机,浪漫,欢快的情绪。
第一乐章以活泼流畅的节奏和短促华丽的八分音符颤音; 清新欢畅,生机勃勃,是一首完整的小奏鸣曲。这个部分由小提琴主奏,偶尔可以听到雷欧手指下的琴键在低三度轻轻颤动。接下来的第二乐章钢琴开始注入,曲风优美抒情,是典型的浪漫曲,第三章则是典雅华丽的小步舞曲。
到这里为止,两个人的配合可谓中规中矩,没有特别的默契,也没有明显的漏洞,这是因为两个人性格迥异,自觉对音乐的理解对方绝对不会认同,因此配合纯粹出自技术层面,情感并没能很好地得到交融。
结束章以威洲的一首旧曲为主题,乐章伊始,丁丁就发觉钢琴手在作弄她,本该是一脉相承的情节,却忽然遭遇变奏,跳跃到另一个版本的《三根羽毛》。这个版本的作者是一位以戏弄音乐闻名的音乐神童,为和舒伯特一争高下而重新诠释了这个故事,因此两者表达的情感和意境是截然不同的。她若不适时调整状态,即刻就会被他甩掉,当场出丑。她勃然大怒,立刻跟了上去,十指疾舞,全神贯注,多年来所有学过的技巧全都被逼出来了。
两种乐器仿佛在对话,时而侃侃而谈,时而唇枪舌剑,时而缠绵悱恻,时而若即若离。方听得小提琴占据了主奏,一个经过句,钢琴就上来了。主题不停的交替变奏形成了高难度的华彩段落。她得承认这小子在音乐方面是一个天才,可惜终究不是科班出身,最后关头钢琴终于缴械投降,乖乖地混到交响乐队里去做群音了。
这首小夜曲成为当晚除珠宝以外人们谈论最多的话题,丁丁听见他们用“天衣无缝”、“珠联璧合”等等来形容她跟雷欧的合作,暗自好笑。
公爵对今天的表演非常满意,尤其在丁丁的身上,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丁小姐让我的珠宝黯然失色啊,我在想请丁小姐来做客是不是一项错误的决定?”
丁丁决定顺从他的幽默,躬身作个抱歉的表情。“那么勋爵阁下必须负起另外一半的责任,他身上有着康维罗家族遗传的魅力,您难道没发现几乎所有到场的女性都被他吸引住了么。”
越过丁丁的肩膀,公爵注意到雷欧正和一群漂亮女孩在不远处谈笑风生。这小子承袭了阿马提家的高大身材和顽固个性,另一方面也秉持了母系家族的漂亮相貌和艺术天赋。男人长相好难免生性风流些,算不得大错。如果有一天他找到了那个要与他缱绊一生的女人,公爵觉得,他必定会象他母亲辛西亚一样不顾一切跳出他的掌心。不,不对,这小子可从来没在他的手掌里待安稳过。辛西亚离开之前把管理的权力移交给了她的儿子,这小子也善用其器,动辄肃令禁止,搞得他气瘀难伸。总有一天得叫这小子也吃点苦头,让他知道外公是用来尊敬而不是管理的。
“论相貌跟不上他母亲辛西亚一半好,脾气更糟,这全是他那个父亲的错,顽固的家族。没去康维罗家族安排的帝国公学,大概也是听了那边的怂恿。在大学的专业是工商管理,这点倒还称我的心。他身体很健康,是学校棒球队的明星投手,听说职业联盟正在打他的主意……你觉得我们雷欧怎么样?”
“有傲骨,也有傲气,在上流社会中是少见的了。如果在另一种比较随意的场合,不是作为特殊对象介绍给我,也许可能成为朋友。”不是想撮合他们两个吧,她常常在艾琳的脸上看到公爵这种表情,长辈们的爱好有时是惊人的相似,可惜她不能领情。
公爵大笑起来,引得众人侧目。这些年来丁丁是唯一一个能让他开怀大笑的人,他和丁夜农二十几年的朋友了,她的来历他很清楚。丁夜农把他们都教得很好,这些父母不详的孩子甚至比许多正常家庭的孩子活得更快乐健康。
所以公爵想这孩子必定有着丁家小孩独有的优秀品质,希望接下来的话题不会让她过分伤心。“关于那幅图纸,你父亲是从哪里得来的?”
丁丁以为自己没听明白,“图纸?他没有对我提起过,要我现在打电话问一下吗?”
公爵迟疑了一下道,“不必,图纸就在你交给我的那封信里,你……看过那信吗?”
信是给公爵的,父亲没有交代她可以看,她当然不会擅自打开。公爵的表情看上去忧心忡忡,难道是图纸里有什么不可示人的机密,又或是失落了其中的部分,所以难以启齿?
但是公爵接下来的话让她吃了一惊。“你父亲难道没告诉过你,那东西和你的身世有着莫大的关系?”
她怔住,刹那间思潮翻涌,疑云象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