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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啸天发现自己无法坦然注视他的双眼。
是的,他承认自己的确是对他有怀疑,因为事实俱在,因为水钥的来历实在太不明,事实根本不容许他偏袒水钥。他不愿意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同时心里甚至有一股恨,恨自己给水钥感情,而他竟这样欺骗自己、背叛了他。
冷啸天没说任何一句不相信他的话,可是水钥可以从他的眼里瞧到。
他的一颗心全冷了,冷得麻木,冷得一丝感觉也没有。
这是上帝的处罚吧!处罚他的不知足,处罚他的抗命而行,于是用事实告诉他不能再继续逗留,用事实让他明白两个人不会有未来。
“小钥才……”骆小笑火大地想要替水钥辩解。
水钥紧抓住他手,对他摇摇头。
再多说些什么都没有用了,啸天对他的不信任教他伤透了心,对这样的爱情他已彻底灰心。何必那么辛苦去维持一切?只有他一人像傻瓜一样的努力根本就不够,再多说也无法挽回。
“小笑有其他证据吗?”冉晨风自然看见了两个人的动作。
“我……”
骆小笑的双手再度被紧握,水钥看着他的双眼中有着无法拒绝的恳求―― 什么都别说。
“没有。”路小笑咬牙切齿地怒声回答,心头为水钥的委屈而疼痛。
“你什么都不说吗?不为自己辩解?”冷啸天突然狂吼。
他希望听到能证明他是无辜的话啊!即使是骗他的也没关系,他甘愿被骗。
水钥冷漠地瞧着他激动的神情,忽地绽放出一抹微笑,依然什么话都没说。
他笑得每个人心里战栗发寒。
“他既然没办法为自己解释,根据啸龙堡的规定,背叛者该囚入地牢,等候裁决。侍卫!”吕念涵立刻宣布。
“不用其他人,我带他去就可以了!”骆小笑觉得自己快气疯了。
“你……”
“怎么,你想说我没资格吗?如果小钥真的是背叛者,我哥哥等于是死在他手上,我没资格押他入地牢吗?”骆小笑瞪视着吕念涵的脸,直想给她一巴掌。他头一次这么恨一个人,而且还是自己主子。
“你送他去。”冉晨风瞪了想阻止的吕念涵一眼。
骆小笑得到同意,扶着水钥身离开。水钥转身的一瞬间,再也忍不住压在喉间的腥甜,双手紧紧掩住双唇,艳红的鲜血不停自十指间流下。
一旁的侍卫将所有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惊呼出声。
侍卫张嘴,又在骆小笑的瞪视下闭嘴。
可大量滴落的血滴终究是瞒不过众人,每个人都瞧见了滴落在地的红点。
“钥……”冷啸天上前扳回水钥的身子,让他能正视他的脸,却心惊地瞧见大量的鲜血不断溢出,在雪白的衣服渲染扩大。
水钥用衣袖擦去脸上的血液,挣开冷啸天的大手。“我没事,别碰我。”冷冷的语调里没有丝毫情感,说话间又是一股鲜血涌出,吐得离他最近的冷啸天满身。“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衣服。”水钥往后退了几步,不愿意碰触那一双他曾经眷恋不已的大手。
“钥!”冷啸天心痛得无法自己,分不清是因为心疼他的病,还是为了他的冷言冷语。
水钥闭了闭眼,赶紧握住骆小笑伸过来的双手,才没让自己软倒在地。
冷啸天拍开骆小笑的手,再也忍不住心痛,毫无顾忌地将水钥拥入怀中。他不在乎了,不在乎水钥是不是真的背叛了他,他无法忍受他的漠视。
水钥靠在他的怀里,无力挣扎。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冷啸天慌张地问着唯一知道情况的骆小笑,又转首向一旁惊呆了的仆人狂吼:“去请大夫来!快!”
“啸天,他是犯人啊!”吕念涵愤怒地提醒。
“闭嘴!”冷啸天与骆小笑同时骂出口。
“我看一切都是你的设计还差不多,小钥根本不可能是背叛的人,他……”
“小笑……”水钥出声想阻止他。
“你别阻止我,我要说,凭什么对错都让你一个人承担。”骆小笑吼回去。他已经失去一个哥哥了,不想再失去一个弟弟。
“小钥不可能是背叛者,那天沈家那群花痴对堡主下了药,我根本还来没来得及阻止堡主药力发作。那时候是由水钥在一旁照顾堡主的,药力发作的时候,他瘦弱的身体根本无法抵抗失去理智的堡主,等我赶到的时候人已经被堡主……奄奄一息的小钥隔天就发高烧,别说下床了,连说话都有困难,怎么可能去偷听你们的什么混帐讨论,所以根本不可能是什么背叛者!而且我跟小信还有小钥已经约定好,等小信回来就在祠堂发誓要当结义兄弟,他才不会害小信,我们早说好的……”可是小信违约了,他没回来,没回来……
骆小笑忍住的泪水又很不争气地掉落。
事实像打电一样轰得每个人大脑一片迷茫,有好一段时间的静止用来整理混乱无章的思绪。
惭愧、震惊、心疼、自责、愤怒都不足以用形容冷啸天现在心里的感觉。跟水钥的不顾一切、勇于付出、承担所有的情感相比,他薄弱的情感变得可笑至极,亏他还想要好好保护他不受伤害,结果伤害他最深的人就是他自己。
不论是在身体还是心理,他都无知地将他打入地狱,令他一个人承受煎熬。
最卑鄙的人是他,最无耻的人是他,欺骗的人是他,背叛的人也是他。
吕念涵猛地推出一脸惊慌无辜的接生婆。“可是他的确是穆怜云,是穆文乔的儿子,他……”明知道再也不会有人在意这些,可她仍想试着改变冷啸天的心。
“闭嘴!闭嘴!闭嘴!”打不过她,骆小笑只好用声音压过她。“水钥根本就不是什么穆怜云,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不属于凡间。
这话更惊人了,可没有人不相信,因为大家一直有这种感觉。水钥除了拥有一张美得不可方物的俊容之外,还有一股飘忽的气质,如袅袅山岚,风吹即散。
“为什么这么说?”冉晨风勉强可以说是当场最镇定的一个人。
“水钥只能在这里待半年的时间,如果超过半年不肯回去,就会魂飞魄散而死。可是小钥他一直不肯回去,他想留在堡主的身边,结果就像现在一样一直吐血,人一天比一天虚弱。这几天他为了找到可以留在这里的办法,更是跑遍了整个眉山镇,身体无法负荷这种劳累,前天连续昏过去好几次,今天才稍微好一点,结果你们却这么对他!”猪头!猪头!不管是谁都是瞎了眼的猪头。
骆小笑的话一句句重创为水钥的傻而脆弱不堪的心,这一段话让那颗心完全粉碎。
“钥……”冷啸天紧抱着怀里毫无动静的水钥。
“钥?”他轻摇怀里的人儿,依然一点动静也无。
“钥!”他惊慌了,忙伸手查探水钥的鼻息。
幸好还有呼吸,钥没事,他只是昏过去而已,没事的。“怎么让他留下来?你说,怎么让他留下来?”他不能让水钥魂飞魄散,他也不愿让他回去,他不能失去他。
骆小笑立刻将那天遇见那个婆婆的事,一字不漏的说出来。
冷啸天抱起水钥毫无知觉的身体。立刻下令,要啸龙堡所有的人马寻找那个老婆婆跟水靖两人,非找到这两个人不可!失去心爱的人那种痛楚他尝过太多,感受太深,上天不能再从他身边夺走任何人。
就算他的钥是天上的人,老天既然将他送到他的身边,就不能再夺走他。
这一次若失去了他,他连活来下来的力量也将跟着失去,水钥的生命已经跟他的紧紧相系,他断他也断。
啸龙堡的寻人告示,在一夕之间传遍了每一个有啸龙堡人手分部的城镇。
正好离开北呜庄的水靖跟伍蝶衣,人才刚步入第二个目标金枪堡,还没来得及询问堡主是否认识一个叫作水钥的人,金枪堡堡主魏邵山便先问他是不是认识一个叫水钥的人。
他的问题让水靖几乎泪水盈眶。
“水钥在你这里吗?”太好了,从北呜庄到金枪堡他可又走了五百里路,都快累死他了。
北呜庄往东五百里是金枪堡,往北七百里是啸龙堡。金枪堡与啸龙堡之间又没捷径大道,换言之,从金枪堡到啸龙堡还是要走回北呜庄再往北。这路可长了,整整千余里之远。
魏邵山笑着摇头,“昨日我们才刚接到啸龙堡的信涵,希望我们能帮忙找这样一个相貌的人。”他拿出一张水墨人物肖像图给水靖瞧,那是冷啸龙天命人仿水钥所画的图多画几张发送出去的。
闻言,水靖差点没软倒在地。
“你的意思是,你这里没一个叫水钥的人?”本来他心里头还存着一点点希望,毕竟一千余里的路对他这个来自未来、又不耐操的人实是非常累人,这其中还有讨人厌的山路,他绝对会累死在半路上。
似乎可以感受到他的苦楚,魏邵山同情地对他摇头。
水靖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叹了一口气。
“我晓得了,多谢堡主相助。”
一旁的伍蝶衣看着他疲累的脸庞,别人难以察觉的心疼掠过她双眼。“休息几天再走。”在一起三年,她明白他只是一个斯文人,虽比一般的文人雅士强壮,也懂得奇怪的防身技巧,可是三年来的四处奔波可就承受不起。连有深厚内力的她也觉得累,更何况是他。
水靖懂得她的体贴,温柔回以一笑。
“没关系的,都已经知道目的地,干脆就直接冲到底,到时候再休息。而且我有点担心小钥,也许他正需要我的帮助。”
如果不是事态紧急,一直没有动静的水钥不会突然如此盛大的找起他来。
或许,小钥也正面临当初他所要做的抉择。
摸摸怀里的寒魄剑,这可是他找了好久的东西,小钥应该会需要它。
水钥幽幽自黑暗中醒来,甫睁开眼就发觉这里既不是地牢,也不是他在梅轩的房间,而是他所熟悉的冷啸天的寝室。
拧起秀眉往一旁看去,水钥就看见正在桌旁将药壶里的汤药倒入碗中的冷啸天。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全身都使不上力,这种感觉就像刚动完手术,麻醉药效未退一样。
“你醒了!”端药回身便瞧见睁开眼睛的水钥,冷啸天激动得连手都开始颤抖。
他已经昏迷了三天的时间,这段时间里还吐了一次血,让他的心漏跳了好多拍,他几乎以为他打算就这么离开他。
水钥瞧着他憔悴的脸色及明显消瘦的模样,知道他为了照顾他,一定花费了不少的心力,心里头一边是感动;一边又想起之前他不信任的冷漠神色。不管是哪一边的感觉,都带着酸楚。
“来,将这碗药喝下。”冷啸天坐在床沿,一手端着汤药,一手小心翼翼地扶起他虚软的身子,让他安稳的靠在他怀中。
水钥垂眼看了那碗汤药一眼,知道里头一定又有许多珍贵的药材,药的味道闻起来很香。
“没有用。”他低喃。
“怎么了?”冷啸天稍稍抬起他的头,想看清楚他的表情。
“没有用的。”他再次轻喃。“这身体用再好的药也没有用,这不是用药就能治得好的病,你别费心了。”他晓得小笑一定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了他们,他们不会不知道这身体根本已经死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