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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有一个习惯,各宫的主子们都极其忌讳并蒂花。在她们看来,与他人并蒂成姐妹,就意味着同分恩宠。这是宫里的各个主子都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只要自家或外面出现了这种花,一般情况下都有宫女们飞快地跑了过来,拿了剪子剪去其中的一朵。
所以,傅清玉想都没想,就认定那个人一定是拿剑劈一朵下来,这才急忙出声阻止。
那名女子一则没有看到后面有人,二则似乎没有料到在这个后花园里,竟然有人敢出声喝止她。吓了一跳之后,不由有些好奇地转过头来看个究竟。
傅清玉张了张嘴,这个宫里真的不缺美人啊。这不,她又看到了一个美人。一袭水蓝色刻丝水纹织锦缎广袖宫装,三千青丝用一支白玉镂空蝶形簪子挽成堕马髻的年轻女子,同样凤冠珠翠,却在富贵中显出一丝清雅。
傅清玉不由有些讶异,一时之间,倒有些判断不出此人的身份。
“你在跟我说话吗?”那名女子慢悠悠地开了口,又是好听得不得了的声音,傅清玉仿佛看到了一只黄鹂正在鸣翠柳。
不过,这一只“黄鹂”的眉宇之间倒有与众不同的雍容华贵,仿佛她天生本该如此。
年轻女子也带了些讶然地望着傅清玉,她也没有见过如此从容淡定的人。
傅清玉走上前去,看看那两朵并蒂花,幸好,分毫无损,这才放下心来。她转头看向那名年轻女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以为你要把这两朵花除去一朵,心里面一着急,就冲口说了出来,望这位姐姐能够宽恕。”
年轻女子看了傅清玉许久,忽然轻笑起来,她笑起来很是好看:“本……我怎么舍得伤害这两朵并蒡牡丹呢。”她扬了扬手中的短剑,指了一下那两朵并蒂花所在的枝干,“这枝干有虫,我正在捉虫呢。”
傅清玉定睛一看,果然在枝干之上,有一些洞洞,似乎有些东西在爬来爬去。
傅清玉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我不知道啊,我以为你要……对不起了。”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年轻女子笑了,笑得漫若春花,“你是一个有心人,看到并花的花儿不忍心摧残,这是广结善缘哪,比那些整天只知道在佛堂里吃斋念佛,诸事不理的人好太多了。”
傅清玉心下微惊,这样的女子,也有护花之心,看到并蒂花朵并没有以自己的私心加以摧残,看来是个大度的人。而且,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个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呢?
第五百五十章试探
这时,一名宫女走了过来,有些奇怪地看了傅清玉一眼,然后朝着那名女子禀道:“皇后娘娘,事情已经办妥了,请娘娘移步。”
皇后面前这位素净容颜的人,竟然就是当今皇后赵氏?
傅清玉吃惊地望着赵皇后,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面前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也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风姿绰约,但衣着简朴,鬓发之上除了一枚簪子以外,什么钗饰都没有。这样简单到几乎不见一钗一饰的装扮,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因了钱贵妃的关系,皇上对皇后不再如以前一般恩宠,导致皇后情绪低落,无心衣着与打扮。又或是,皇后与皇上伉俪情深,皇后在皇上面前,如平民般的夫妻,不必精心打扮刻意奉迎?
赵皇后当然不知道傅清玉在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已经对她的衣着打扮飞快地作出了不同的判断与猜测。她笑意吟吟地看着傅清玉,凤眸里没有丝毫责怪之意,反而有小小的探究与好奇。
傅清玉垂下头,敛裙跪了下来:“司药该死,并不知道面前竟然就是赵皇后,言语上多有怠慢,请皇后恕罪。”
“不知者不怪,再说,你刚入宫,没有见过本宫,所以即使面对面撞到,也会不认得,这是情有可原。”赵皇后认真地看了傅清玉一眼,亲手把傅清玉扶起来:“起来吧。”
傅清玉倒没有料到皇后竟能如此通情达理,毫无执掌门宫的威风架子,讶然之余,再次对这名女子另眼相看起来。
皇后的手微凉,目光却笃定,这份大家风范的确无人可及。看到傅清玉的目光落在她的衣衫上,不由笑道:“时值黄昏,问了皇上的行踪,说是在钱贵妃那边用膳,就不过来了。本宫寻思着离晚膳尚还有一段空闲,便出来走走,看看这御花园里的花。”
一番话说得淡定,脸上表情风淡云轻,没有挖苦嘲讽,也没有嫉妒憎恨。
傅清玉含笑地听着,偶尔看看皇后的神情,心下愈发惊讶。她知道皇后这份差事不好做,要胸怀若谷,不能善妒,这才当得起“温良贤德”这四个字。但是天下的女人,哪一个会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丈夫拱手让与别人,不仅不会觉得难过,反而觉得心安理得?这样的女人,一则是对自己的丈夫无爱,嫁到皇家只是政治婚姻,皇家的需要。二则是另有新欢,所以自己的丈夫可有可无,只不过是一件摆设。
傅清玉心想,皇后应该是属于前者吧。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样看起来光鲜靓丽,又拥有无尙荣耀的女人是可怜的。
“傅司药,在想什么?”皇后似乎看出傅清玉的走神,微侧了头问道。
傅清玉这才醒悟过来,忙道:“皇后请恕罪,我只是在想,明天太后的药膳,就以牡丹为药。如今秋风渐寒,皇后娘娘要不要也滋补一下?”
皇后笑笑:“本宫倒是不需要,傅司药只需照顾好太后的凤体即可。”
“是。”傅清玉应道。
“听说傅司药是退役女官薛红英的关门弟子?”皇后忽然问道。
傅清玉笑了一笑:“我自小流落在民间,机缘巧合结识薛女官,便拜了薛女官为师,学了这歧黄之术,倒让皇后笑话了。”
皇后摇摇头:“你刚入宫,自然不知道薛女官的名气。以前在这个宫里,薛女官的名气可是响得很呢。前来求药的络绎不绝,把门槛都踏破了。”
“那是家师医术高明,在下才疏学浅,连家师的万分之一都不及,让皇后娘娘见笑了。”傅清玉谦逊道。
“傅司药过谦了。”皇后神清气闲,慢悠悠道,“傅司药不必如此,傅司药乃是薛女官的关门弟子,自然得到了傅红英的真传。听说薛红英在宫里的时候,不仅医术高绝,对于女子美颜护肤更是自有独特的见解。”
傅清玉心中一动,看着皇后,心想:“都说宫里的女子最注重的就是容颜,所以薛红英才能在宫里红极一时。如果说薛红英医术高绝,那是不假,但是宫里缺少医术高明者吗?光太医院里,就有那么多德高望重,经验丰富的太医们,所以,光凭这一点薛红英绝不可能成名。想必多是因她拥有养颜的美容秘方。难道说,这位皇后见钱贵妃日益受宠,担心自己年老色衰,留不住皇上的心,所以特地提及自己的家师,暗地里求助于自己,替她觅一副永保青春的秘方吗?”
但很快的,傅清玉又扳回了自己的想法。如果说这位赵皇后如此注重自己的容颜的话,绝不可能如此不施粉黛,冒然出门,在这后花园里闲逛。谁知道皇上会不会来后花园呢?如果万一撞到皇上的话,见她如此装扮,不是更加不喜吗?“
一瞬间,傅清玉的心中转过好几个念头,脸上依然波澜不惊,看不出内心中的任何涟漪,朝着皇后笑道:“皇后有事的话请吩咐。依我看,皇后娘娘青春靓丽,应该暂时不需驻颜之术吧?”
皇后微微一笑:“傅司药果然心思聪慧,本宫暂时不需驻颜。但本宫听闻,薛女官在宫中的时候,对于那些疑难杂症颇有一手,不知道傅司药可曾学得两手?”
傅清玉心下清明,果然如她所料,皇后另有所求。于是含笑道:“皇后娘娘对家师甚是了解,我虽不才,但是对于家师这一门技艺,虽然没有学个十足十,倒也学会了八成,想必可以尽力一试,不知道皇后所指的疑难杂症是……”
皇后看了看傅清玉,见她一脸自信,不由点点头:“外面传闻傅司药治病救人,一脸自信,常常药到病除。今天本宫看来,且不说别的,光这份自信就让本宫折服。”
傅清玉微微一笑:“天外有天,学海无涯,在下也不敢自居天下无不知之事。只是这治病救人,若做大夫自身先怯了,那把病人置于何地?”
“好。”皇后赞许地点头道,“难怪忠靖侯府的二少爷会对傅司药念念不忘,还为了傅司药做出许多离经叛道的事情来。如今看来。傅司药果然有吸引人的一面。”
傅清玉脸上微红:“皇后娘娘取笑了,在下与赵二公子只不过有过几面之缘而已。”
“是吗?”皇后并不看傅清玉,随手拈了一片叶子幽幽道,“那在冷宫门前,赵二公子拉着傅司药离开,难道也是巧合吗?”
傅清玉猛然抬起头来,看着皇后。皇后含着笑意回望着她,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傅清玉忽然间明白了,她不由低头笑道:“原来那名指路的宫女……其实,在下并无意参与其中,皇后又何必如此?”
皇后轻笑:“傅司药难道真的以为,可以置身事外吗?”她抬头朝着不远处的宫殿楼宇,亭台楼阁望去,喟叹道:“看这里的景色多美啊,但是在这里的人,没有哪个可以诸事都置身事外的。押得对宝的,便可保得平步一生富贵。押不对的,就只有深陷囫囵,永无出头之日。这是宫里面每一个人都必须做出的选择,都必须走的路。”
傅清玉猛然一怔。皇后的一席话如一记警钟敲醒了她。本来她以为,凭着自己的医术与美颜秘方,在宫里面做出一番作为来,那样的话,再去求太后,几年之后放出宫去,从此便是自由之身,与赵子宣双宿一起飞。可是,如今听了皇后的一席话,她才发觉,自己当初的想法的确错了。
宫里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从来有皇上有后妃的地方,就不可避免地存在着勾心斗角。从来就没有人做到无欲无求,从来就没有人能够把一切富贵当作浮云,从来就没有人能够拒绝得了荣华富贵、权势地位的诱惑。所以,为了更好的位置,为了更多更长久的荣华富贵,拉帮结派在所难免。
你可以将自己置身事外,标榜自己的中立,标榜自己不参与其中。但是,需要用你的那一方,总会有办法将你逼到他们的面前去。就好比现在这位赵皇后。
“要想在宫里面立足,就必须承受得起牺牲。”赵皇后的脸上有些落寞。傅清玉不知道她的这句话里,是否也包括牺牲自己的幸福,与其他的后妃一起分享自己的丈夫。
傅清玉深吸了一口气:“那皇后娘娘安排了一名宫女为在下指路,却又为何?”
要知道皇后派了人潜伏在钱贵妃的身边,对钱贵妃的一举一动进行掌握,那这个人,就必须是钱贵妃信得过的人。如今皇后与傅清玉才不过刚刚见面,就让那个人暴露在傅清玉面前,确实不妥。
“试探。”皇后轻松道。
试探?傅清玉忽然发觉,这位赵皇后的心计怎么和她的二哥,傅光烨一个样呢?
傅清玉记得很清楚,三年前,在水边村,她与那些邻村的小混混拼命,而傅二公子则在一旁看着。事后傅二公子也是如此对她说:“试探。”
第五百五十一章条件
傅清玉忽然觉得,如果不是看清楚面前这个赵皇后是个女子的话,她还真的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