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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玉快速地瞟了一眼院子门口。门口处似有人影,想必是皇上的随从,得了皇上的命令,在门外候着。
“你的这幅画,画得不错。”皇上用手指指了一下画架上的那副已经完工的画作,凤眼一直注视着傅清玉。
背后是一株梅花树,粉色花瓣的梅花在北风的吹拂下,轻轻悠悠地飘下片片花瓣。面前这位女子就立于这片花雨之中,目光宁静,神色淡然。
一如他那个早晨看到的那副情景一样。
不知为何,这位年轻君王的心,竟然莫名地跳动了一下。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这名女子,也是第二次与这名女子交谈。对于一个君王而言,最不缺的就是后宫里令人眼花缭乱的后宫妃子,但是,乱花渐入迷人眼,他身处其中,无非是逢场作戏而已,真心不可付,这是历代君王应该记住的。但是即便处于后宫之中,也会让他日益感到疲累。因为后宫,与前朝有着莫大的关系,亲近谁,宠爱谁,都能够牵扯着前朝那些大臣们的心。
所以,他今天本来打算哪个宫都不去,仅仅出来散心而已。
很凑巧的是,竟然就遇到她了,这难道就不是一种缘份吗?
这一次,他忽然想一个人走过去,所以让那些随从在门外面候着。当她看到自己的时候,她的神情怔了一下,却不是惊惶。做为一个君王,当然不希望任何一个时候都展示威严,也当然不希望宫里面任何一个人都惧怕他,把他当成一个掌握别人命运的郐子手。
这个时候的她,仅仅怔了一下,一下而已。
他对她的浓厚兴趣瞬时被勾了起来。
傅清玉仍然低垂着头,与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君王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皇上,这只是小女子闲暇无事,故意涂鸦而已。”
“不错,画得挺不错的。”皇上赞道,把手挪到一处,“这段枯枝画得犹为传神,嗯……朕倒想起朝中有一个王侯也是擅长画画的,他画的枯枝也是这样的手法。”
傅清玉心中一惊,皇上说的是谁?会是以前那个人吗?
但是,很多不愉快的回忆,她已经淡忘了。如今被人提及,就像在说一个陌生的故事一般。
傅清玉淡淡一笑:“皇上过奖了,小女子的话,仅仅是几个乡间私塾老师教过一段时间而已,又怎么敢在皇上面前说画得好呢?”
“你这一画画,倒引起朕的兴趣了。”皇上看着傅清玉,微微一笑,“来人,换上另一张宣纸。”
听到传唤,外面守着的宋公公赶忙快步小跑进来,取过桌子上摆放着的另一张干净的宣纸,铺到画架上。
冬梅立于傅清玉的身边,拿眼睛偷偷地瞄了一眼自家小姐。意思是问,皇上究竟要干什么?
傅清玉也觉得纳闷,她知道天都的历代规矩,皇家及官宦大臣的的男子自幼都必须习武,以做防身之用。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强制勒令学画这一项,难道,这个皇上对于绘画这一门技艺感兴趣?
这个时候的皇上面对傅清玉略有讶异的表情,傲然一笑,君王的霸气立显。他挽了袖子,用浓厚沉重的墨汁在宣纸上重重挫下,用的是大笔锋。一番凤飞龙游般气势磅礴的洋洋洒洒之后,一幅画的雏形已经隐现在了画纸之上。
随着墨汗的加深及加绘,画上的景象渐明。一个女子立于一座精致的小桥之上,桥下流水潺潺,桥边风吹着花瓣四下飘散,而那名女子就在那片花雨之下翩翩起舞,姿态优美,神情专注。
傅清玉顿是觉得心一沉,一口气就那般滞在了喉咙里。画上的那名女子,不是自己还能有谁?
第六百六十四章转向
一旁的冬梅的目光也是惊疑不止,皇上为何……为何会画自己小姐的画像?难道……
皇上终于把心目中的画作完成,抬起凤眼含笑望着傅清玉。后者怔怔地望着那副画,迷茫的神色取代了往日的沉静。
“这是某一天的早上,朕在御花园看到了这样一副美景,觉得很美,就一直记在了心里面。”皇上淡淡道。
“皇上真是丹青高手,描绘出这么一幅美图。”傅清玉收回目光,垂下眼眸轻声道。
这个皇上,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念头的?傅清玉感到无形的危险在逼近。
“傅司药,你上次替莫家求情的话,朕已经采纳了。你很特别,居然有胆量当着朕的面进谏,嗯,可以与前朝我的那些大臣们媲美了。还有这一次,你居然会画画,画技别有一番意境,朕很喜欢。”皇上的目光在傅清玉的脸上游离了一圈,“傅司药,你还有什么朕不知道的?”
傅清玉抬起头来,微蹙着眉头看着皇上。她一直认为,如果皇上对自己感兴趣的话,那就是灾难的开始。
“皇上过誉了,小女子不过是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一个人而已,没有什么皇上不知道的事情。”傅清玉深呼了一口气,她必须要让皇上知道她的立场才行,不然的话,万一被皇上看中的话,永远沦陷在这个囚笼的皇宫之中,那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她咬咬牙,忽道:“皇上,问起这丹青画技,其实,小女子听闻忠靖侯府的赵二公子是丹青高手,曾在京城里的寒江诗社留有墨迹,小女子曾去请教过。”
这个时候的京都还是比较开放的,文风较松散自由。当时的赵二公子的确坐镇寒江诗社,京城很多名媛前去求画,临摹,一辆辆的车马塞满了整条街,那个场面十分壮观。
当然,傅清玉这样说的目的,并不是说当时的寒江诗社如何如何的热闹。
皇上看了傅清玉好一会,脸上的微笑不减,只道:“回宫。”
他当然听得懂傅清玉话语里的意思,但是,他不介意。他已厌倦了投怀送抱的女子,在他看来,后宫里的女人哪一个不是有着某种目的?而面前这个女子却是特别的,她的目光清澈,无欲无求,而且对于某个人信念坚定,令他想起民间那种夫妻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温馨感觉。
“朕画的那幅画仔细收好。”这是他留给傅清玉的最后一句话,听不出喜怒哀乐,却使到一屋子的人都怔在当场。
皇上带着他的那十多个随从走了,冬梅终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轻轻拉了一下自家小姐:“小姐……”
傅清玉想起一个词:“后患无穷。”皇上留下这么一幅画是什么意思?自己不是已经表示了自己的想法了吗?这也算是对于他的好意的一种婉拒吧,难道他没有听懂?
“那幅画……”冬梅看着摆在画架上的那幅画,像看一个烫手的芋头,“小姐,该怎么办?要不要收起来?”
傅清玉看着那幅皇上的亲笔画作,心想,如果盖上皇上的特有印章,再拿到民间去卖,恐怕价值连城吧?看来自己真的飞来横财,无意之间就得到了当今天子的真作,真是好命啊。
傅清玉苦笑:“冬梅,好好把这画收起来吧,千万别弄丢了。”
冬梅趋散了周边的人,赶着他们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然后,慢慢收起那幅画,嘟噜道:“皇上也真是,这个时候突兀地走进来,还画了一幅画,居然不拿走,这不是给小姐添乱吗?他又不是不知道这宫里的形势……”
傅清玉脑海中灵光一闪。
如果皇上明知道这宫里的形势对她越来越不利,却还执意要留下这样一幅画的话,那样的寓意就不同了。
要知道,像她这样一个没有坚硬强大背景的人,钱贵妃如果要对自己下手的话,那尽可以从多个方面来折磨自己。即使钱贵妃不说出来,宫里那些会看眼色,捧高踩低的人,迟早也会把自己折磨得连渣都不剩。这是有先例的。就好比赵皇后吧,一失去太后这个靠山,又得不到皇上的宠家,马上变得连个下等嫔妃都不如。就连二皇子病了,也遭人多方阻扰,请不到一个太医过来诊治。
如果顺着这样的思路探究下去的话,皇上留下这样的一幅画,明里看起来似乎是看上了自己,暗地里却是在帮自己了。
至少,能够被皇上看上,以引起皇上的关注,那些人就不敢大胆地对自己下手。
这也是宫里的一个生存之道吧。
冬梅想了想,忽然说道:“小姐,你是什么时候到了御花园的那一座小桥上面的?怎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傅清玉想了想,淡淡道:“或许是前段时间的事情吧?你不是不知道,自从我与二哥闹翻之后,我也很少出司药房这个门,就是避免碰到他,再起冲突。”
“难道小姐还在怪二公子吗?”冬梅抬头问道。
傅清玉摇摇头,一切都是为了大局考虑,有什么怪不怪的呢?
冬梅低声道:“若是二公子知道皇上为小姐作画,怕是要更加担心了。”
傅清玉缓缓朝着屋里行去:“他要担心就让他担心好了,反正也不是没有担心过”
冬梅不满地望着自家小姐,叫道:“小姐”
傅清玉慢慢转过身来:“冬梅,你要知道,成大事者,心必须要狠。二哥再不能这样了,再这样顾着我的周全的话,什么事情也办不了。而且,我甘愿做一枚棋子,真的。”
看着自家小姐说完这一番话,转身,进屋。冬梅怔了好一会,也没有回过神来。自家小姐怎么了,怎么说自己是棋子?难道说,这一回,二公子又在利用自己的亲妹妹吗?不同的是,这一次,小姐是心甘情愿的。
冬梅怔了半晌,忽然想到一个重大问题,脸上竟然有些说不出的惊惶。她冲到院子外面,看到一队长长的队走了过去。走到最后的是一个小太监,她一眼就认出是曾经打过照面的小陆子。于是她一把抓住小陆子,问道:“小陆子,你说,皇上是什么时候从城郊回来的?”
小陆子一看是冬梅,咧嘴笑了一笑:“你刚才不是看到了吗?皇上这是刚回来的。什么地方都没有过,就来你这里了。宫里面的其他人,就连钱贵妃都不曾知道皇上回来了呢。”
“这是真的?”冬梅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当然是真的。”小陆子一反平日不冷不热的神情,变得异常热情起来,“冬梅姐姐,我看皇上很是看重你们司药房,姐姐以后高升的话,可不能忘了小陆子啊。”
冬梅勉强笑了一笑:“好,我知道了,你忙去吧。”
小陆子怕离队太远,也不敢再耽搁,追上前去了。冬梅呆了半晌,方才走入司药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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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荆以百米速度直奔钱贵妃的寝宫而去,气喘吁吁地跑到钱贵妃面前,对钱贵妃说:“娘娘快去准备一下,皇上狩猎回来,已经入宫了。”
“皇上回来了?”钱贵妃一下子开心起来,忙吩咐一屋子的宫女,“快,帮本宫梳妆打扮,还有,把新打制的蝶形玉簪给本宫拿过来,本宫要给皇上一个惊喜。”
底下的宫女当然不敢怠慢,端水的端水,梳头的梳头,描眉的描眉,匀上脂胭的匀上脂胭,忙得不亦乐乎。
然后,钱贵妃换上新裁制的丝绸宫装,满头珠翠,打扮得无比妖娆,坐等皇上到来。可是,她一直等了约一个时辰,还不见皇上到来。她不由烦燥起来,转头吩咐道:“紫荆,你出去看看,皇上怎么这个时候还不来?”
要在往日,皇上什么地方都不去,一定会先来她这里,特别是自赵皇后失宠之后,皇上来的次数更加多了起来。每一次狩猎,习惯性地到她的宫里来。
但是,这一次,实在有些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