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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她脸儿更红,“那天你擅自闯进来,根本就是故意的!”
“哪天?”他挑挑眉。
“就,就我被药汤泼到那天啊,你明明知道我是女的,还……”
“哦。”百里青衣轻轻笑,得意笑。是又怎么样?
“还有……”她面孔开始泛紫,声音忽然如断了线的琴弦一般戛然而止。
点了她昏穴的罪魁祸首长臂一伸,准确地将她软倒的身子揽入怀中。
“对不起,打断了你的抱怨。我保证,下次一定认真听完。”他如发誓一般,声音中带着诱哄和疼惜,脸上的漫不经心早已当然无存,一双深不可测的锐眸再严肃也不过。
“你给她吃了什么?”白灿赞叹不已地踱过来,啧啧作声。刚刚安抚完他未来孩子的妈,又和神医大人了解了一下状况,他忍不住过来看看好戏。
太值得一看了,他可是头回见到这性格恐怖的小妮子像正常的豆蔻少女一样冒傻气。
“我二弟研制的三叶丸。”百里青衣沉声回答。
“情叶,嗔叶,念叶。”白灿点点头,“天下最难找的三种草叶,炼在一起居然是这种效果?你不想继续听下去么?说实话,喋喋不休的她比之前那副高深莫测又要死不活的样子可爱多了。”
百里青衣淡淡一笑:“不错,可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白灿毫不意外地扬扬嘴角:“怪不得宣神医叫我来助你一臂之力。我听说,你要耗费自己一半的功力来为她驱除蛊毒?”
“宣神医说,她体内的蛊虽已死,但蛊尸之毒仍可致命,一日不除,便一日有生命之虞。”是她的绝望,那日在崖下彻底的绝望,使她体内的“求不得”无欲可食,终于死亡。但蛊虫一死,她的心脉亦再无防护,蛊尸仍会将蛊毒运送至她周身骨骸,直至她毒发身亡。他之前喂食三叶丸给她,原始为了喂养蛊虫,借以压制蛊毒,不料蛊虫一死,情念便在她体内迅速累积,令她原有的情绪迅速放大,不受控制,才会出现方才的一幕。
“你不问过她的意愿就这样做,好吗?”白灿看看昏睡的殷悟箫,这女人平日似乎极贪小利,其实最不愿承别人的情,何况是百里青衣如此厚重的一份人情。
百里青衣平静地回视他:“这样对她比较好。”
白灿不予置评地讪讪一笑。当事人都这么说了,他还能怎样?
“待我行功过后,还要拜托你送她去乔帮。”
“啥?”白灿怪叫,“我一直以为你不过是开个玩笑吓吓她。你真要她一介弱女子去替你搬救兵?”
百里青衣指尖轻轻滑过殷悟箫光滑细嫩的脸颊:“她是乔逢朗的表妹,即使搬不到救兵,乔逢朗也会护她周全。”
“哼,难道你就护不得她周全么?”白灿不以为然,若换成是他的亲亲笙儿,他才不舍得把她丢给另一个男人保护,死也要和自己绑在一起。
“今日之前,我是可以。”但失了一半功力后,他甚至不确定在对上“无痕”主人时,自己能否全身而退。
白灿张了张口,却没有再说什么。
他看到一贯如春风般浅笑低吟的青衣公子,专注地看着怀中家人,脸上全无笑意,眸中的温柔却深得足以溺死一江湖的女人。
茧碎
他心里究竟作何想法,她无从知道,却在药物作用下稀里糊涂倒了一堆真心话出来。
他所做的一切,她没有机会表示接受或拒绝。
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好好奚落白灿一通,好好臭骂宣何故一顿。
殷悟箫再一次醒来,已身在乔帮总部,而守在她身边的,是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男人。
那是乔逢朗,乔帮帮主,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的表哥,她曾经名义上的未婚夫,一个心高气傲,意气风发的男人。
他眼中是深不可测的情感,赤裸裸地呈现着,一开口便是满满的珍惜,如网一般紧紧捆住她,攫住她。
“箫儿。”他轻唤,仿佛怕过大的声音震碎了她。
殷悟箫看着他,却没有回答。上一个如此唤她的男人,此刻却不在她身边。
她尝试动了动身子,又酸又麻,但四肢尚能正常活动,丹田中似有一股暖流涌动,抚慰着她的五脏六腑。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她终于开口。
“箫儿,这三年来你到哪儿去了?”乔逢朗语气激动。
殷悟箫却皱眉。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她又问一次。
如果她没有记错,失去意识之前,她正在百问山庄的地宫中滔滔不绝地数落着百里青衣的不是,然后……
然后那混蛋对她动了什么手脚?
乔逢朗面色丕变,但仍不甚情愿地回答:“是一个白衣男子,他说他姓白。”
那定是白灿那胆小鬼错不了了。
“他可有留下什么话?”她可不敢妄想那家伙会留在乔帮等她醒转。
“他说,你身上的毒已彻底清除了。”
殷悟箫眸光一闪,似是想到什么,面上却无喜意。
乔逢朗止不住心中重重疑问与酸意,握住她的手,恳切追问:“箫儿,那人跟你是什么关系?这三年来……”
“逢朗哥哥。”殷悟箫终于开口唤他,却是为了阻止他问下去。“这些我以后会向你一一解释,可眼下有一件大事要你去做。”
对上乔逢朗疑惑的目光,她陡然苦笑起来。
她被丢掉了,像丢包袱一般被丢了回来。
※ ※ ※
乔帮属下三位堂主,率帮众七百余人,星夜赶往百问谷。乔逢朗则与殷悟箫带了几人以正常速度随后行进。
晚风袭来,凉意沁入骨髓,殷悟箫打了个寒颤。
“箫儿,依此速度,我们明日午后即可到达,你不必太过担心。”乔逢朗与她各驾一骑,并头而行,此刻他端坐马上,悠然摇扇,一派闲适。
殷悟箫笑了笑:“逢朗哥哥,我一点也不担心。”担心又有何用?
乔逢朗闻言,慢慢收了扇,忽而哼了一声:“若不是为了你,我断不会派人去救百里青衣那小子。”
“你不救他,也要顾及乔帮的存亡和武林的安危,此次事情轻重,你心知肚明,未必是为了我。”殷悟箫淡淡道。
乔逢朗面上微微抽搐,半晌,才叹了口气道:“箫儿,你以前虽然也尖牙利嘴,却还是天真得讨喜,一别三年,怎么越发的不近人情了?”
见殷悟箫低了头不作声,他又道:“这三年来,我命人四处寻你,从来不敢放弃一丝希望,我心心念念,想得都是你。可箫儿你呢?你可曾有那么一两次想到过我?”他声音平稳,竟不自觉地投出许多哀怨。这样的话,照他平日倨傲的性子,是决计不会说出口的。
殷悟箫心中一软,幽幽启唇道:“逢朗哥哥,你我从小一起长大,除了楠姨和筠姨外,最疼我的莫过于你了,这份亲情,即使不说,箫儿也是摆在心上的,没有人替代得了。”
“可那百里青衣……”乔逢朗又是咬牙。
“他救了我,为我解了毒。否则,你今日看到的箫儿,断不是这个样子的。这份恩情,逢朗哥哥,你不愿替我偿还么?”
乔逢朗愕然盯着她。
“箫儿,你性子向来要强,从不肯出声求我为你做什么,可是你方才的语气,是在求我么?”
殷悟箫淡淡扫了他一眼。
“就算是吧。”她听到自己这样回答。
一阵激烈的马嘶,乔逢朗竟硬生生拉住行进中的烈马,停了下来。
“箫儿,”他定定看着她,双手握住她双肩。“此次事情一了,我们就成亲,可好?”
殷悟箫一震,水眸撞上他的,又缩了回来。
她蹙了眉,眉心晕开浅浅愁绪。
乔逢朗有些心急,又有些沉醉。她的表妹,静静思索时,像一株空谷的幽兰,清甜而隽永;口若悬河时,又如牡丹花王,高傲而眩目,她的美丽,远非一张精致的面皮所能概括。
“好吧。”轻轻脆脆的两个字被撂下。
“什么?”乔逢朗兀自沉迷在她的眉心,眨了眨眼。
“我说,就照逢朗哥哥的意思办吧。”她偏过头去,看向远方。
“箫儿!”乔逢朗握紧了缰绳,欣喜若狂。
可是殷悟箫那平淡的姿态迅速浇熄了他的激情,他腾地抓住她一只纤手:“你告诉我,你这三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变了太多,太多。三年前的她,笑得如空阶坠玉,叮当作声,错落有致:“逢朗哥哥,我不嫁给你了好么?我不嫁你,你一样是我的逢朗哥哥啊!”
殷悟箫忽地笑了:“逢朗哥哥,你一直在问我,这三年来发生了什么,为何却不问,三年前那个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乔逢朗一呆,一抹狼狈在他面上一闪而过,他正待回答,殷悟箫却自顾自接了下去。
“我知道,逢朗哥哥自是为我好,不愿揭开我的伤疤,我知道的。”
乔逢朗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作声。
沉默一阵。
“只是,逢朗哥哥真的不想知道三年前那个夜晚,发生了什么?”
一袭瑰丽的笑意染在她红艳的唇畔,还有一丝丝的凄然,一丝丝的算计。
“你想说,就说出来吧。”乔逢朗垂眸,叫人看不清他心中计较。
※ ※ ※
殷悟箫自己也不懂,三年前那个血腥的夜晚,那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只记得,清甜的墨香,忽而倾泻在宣纸上。
“小姐,白天的事就不要再想了吧,诗擂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丫鬟久儿递上一碗莲子银耳汤。
“输了?”一朵奇异的笑噙在殷悟箫嘴角,“谁说我输了?即便是输了,也不是输在诗文上。”
“我看,那个青衣绝对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小姐才不稀罕嫁给那什么青衣公子呢,小姐心里早有了表少爷了嘛。”
“胡说什么?我说,你们也给我死了这份心,我是不会嫁给逢朗哥哥的,这一点,我和筠姨,和逢朗哥哥都已经说得相当清楚了。”
“可是……像表少爷这样气宇轩昂,武艺高强又门当户对的男子实在不可多得啊,小姐您何苦再挑三拣四?”一旁的丫鬟拾儿柔柔地蹙了眉。
殷悟箫笑了。这两个丫头,皆是两年前收入府来的贫家女子,跟了她两年,倒是都学得牙尖嘴利了,不过久儿天真,拾儿温柔;久儿直爽,拾儿内敛,两人早与她的亲人无异。
“这与挑三拣四无关,不过我为人太过苛刻,总想找一个十成十合意的人,逢朗哥哥虽好,却不是适合我的人选。”
拾儿翘起唇角:“小姐怎么也用起这种打发蠢人的说法。什么不适合,说白了还是小姐眼光太高,表少爷及不上您的条件。”
殷悟箫被她逗笑了:“你说得对。逢朗哥哥确是有些方面及不上我的条件。只不过我的条件,和世俗的条件倒不尽相同。以逢朗哥哥的人品,应该也寻得到一个强过我十倍百倍的女子吧。”
“那您倒是说说,您的条件究竟是什么,表少爷又如何及不上您的条件了?”久儿不依不饶地撅起了嘴。
“我么……只求一个猜得透我的心,但又万事以我为重的人。”殷悟箫当真认真思索了答道。不过终究是十来岁的女孩家,即使大胆豪爽,面上也难免染了几簇酡红。
“小姐这第一条可就难煞人了,谁不知道小姐聪明绝顶,要猜透小姐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