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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丰年随意的拍了拍自己的耳朵,又问,“若如有人问起你们为何这般模样,你们要怎么回答啊?”
“我们自己撞的!我们下河洗澡淹得!”似乎是听出了赵丰年问话里的松动,两兄弟简直是绞尽脑汁儿的找借口,生怕答不好,就被永远扔在这山里了,“我们看这山里的蚊子太饿,太可怜了,所以主动脱光喂他们!”
“对,对,主动的。”
这两兄弟找的借口是五花八门,再配了他们那猪头模样,真是太有喜感了,逗得三个小子笑个不停,赵丰年也觉无趣,上前解了他们的穴道,顺手又折了刘老四一条手臂,这才道,“滚吧。”
刘老四疼的汗珠子立时就冒了出来,但也不敢喊疼,扯着刘老三,跌跌撞撞就往前跑,不时脚软摔倒,啃得一嘴泥,照旧爬起来再向前疯跑,就像身后又什么恶魔在追他们一般。
吴煜眼见他们消失在树林里,就道,“他们以后若是报复…”
“不会,身上再疼,也有忘记的时候,但是吓破胆了,却是不好缝。”赵丰年微微一笑,走去潭水边洗了手,起身道,“走吧,还有几十路呢,兴许到家正好赶上开午饭。”
“好,回家喽。”大壮和黑子都是欢呼出声,吴煜嘴角也挂了笑,家,总是让人最向往,最挂念的存在。
果然,刘家两兄弟一路连滚带爬的回到了东山坳,惊得一众从田里回来的乡亲们都是瞪圆了眼睛,这是哪里来的两个乞丐,怎么如此狼狈?
有那眼睛尖的,仔细分辨半晌,就道,“哎呀,这不是刘叔家的老三老四吗?”
众人一听,就上前问道,“这是出了何事?”
刘老三老四想起赵丰年那脸上笑吟吟,出手却治得他们要死要活的模样,忍不住狠狠打了几个哆嗦,拼命摇头,“没出事,没出事,我们是赌钱输了,才被打了一顿。”
两人这般说着,就又分开众人,往家跑去,众人都是皱眉鄙夷,这两个家伙,平日就偷鸡摸狗,不务正业,如今倒好,赌钱又输成这个狼狈样子。
刘家众人见了老三老四的模样,哪里还记得这两日的埋怨咒骂,围了他们一迭声的问着出了何事,两个媳妇儿更是已经开始嚎哭不停,到底刘老头有些见识,瞧着儿子们神色不对,借口熬草药,给儿子们治身上的青肿,支开了老婆子和儿媳,然后就拉了他们进屋单独问询。
半晌之后,开了门就告诉全家人,以后谁也不能迈进云家村一步,甚至就算本族同云家村打了群架,也不能跟去动手。
家里人都不知道为何,但是老爷子甚至搬了家法藤条出来,她们也就不敢多问了,从此倒是老实过日子,半点儿都没生出事端,也让东山坳的村民们过上了清静日子。
再说,昨晚开饭时,瑞雪没有见到吴煜几个小子,问及张嫂子,张嫂子答说他们同赵丰年进城了,她就很是疑惑。
毕竟几个小子都有课业在,不能轻易耽搁,怎么可能不同自己禀报一声就走了,而且还是在外过夜,再想起彩云说得那两个逃进山里的恶人,她立刻就猜得他们不是进城,而是伙同赵丰年一起去报仇了。
如此猜测着,她的心就狠狠提了起来,饭食也吃不进去一口,安伯见了就劝慰道,“赵小子的本事大着呢,你不必担心他们,今晚不回,明日保管早早到家。”
瑞雪苦笑,她倒不是不相信赵丰年的身手,而是那山林里又不是自家院子,野兽,蚊虫,毒蛇,恨不得遍地都是,夜里又暗,万一一个看顾不全,几个孩子有个闪失可怎么办?
张嫂子和桂嬷嬷见此,也上前劝慰,瑞雪不愿大伙儿跟着惦记,才勉强喝了一碗骨汤粥,一夜浅眠,早起吃了饭,又等了两个时辰,还是没有见得几人回来,她就有些坐不住了。
正要派人去南山接应,就听得窗外传来脆响,紧接着又是噼啪之声,隐隐还有女孩子的抽泣,瑞雪疑惑皱眉,仔细听了听,怎么像是彩云的声音?
这半晌,桂嬷嬷去灶间准备午饭,没有陪在她身边,屋里只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翠儿在伺候着,她就下地穿了鞋子,扶着翠儿的手,开门出去观瞧,到底出了何事?
结果,正见那西厢屋檐下,一大一小两个丫鬟在撕扯,那大的仗着力气大,把小的头发扯在手里,狠命的打着她的后背,小的痛极,却又极力忍着,不愿高声哭叫。
赵家院子里,虽然人手渐渐增多,但相处却都极和气,有活计互相帮手,有好吃食互相分享,难得的团结和睦,此时突然见得丫鬟打架,瑞雪还有些愣神,仔细看了看,那被打的正是彩云。
这丫头平日性子温柔细致,最得瑞雪喜爱,除了上次在铺子差点惹祸,挨了几戒尺,平日可是半句重话都说过的。
此时,见她被打得这般凄惨,瑞雪的脸立时就冷了下来,比之那冬日寒冰还要冷上三分。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两个丫鬟听见动静,回头一看,那大丫鬟绿蕊就变了脸色,彩云则像瞬间找到了母亲的孩子,飞奔过来,噗通跪下,抱着瑞雪的腿就大哭起来,“夫人…彩云不想吵醒你的,她骂您,我不让,她就打我…”
正文第二百五十二章 变天儿(一)
小丫头眼泪像决堤的洪水,片刻就把瑞雪的裙角哭湿了一片,瑞雪心疼,但也没急着下结论,扫了一眼走到她跟前行礼的绿蕊,问道,“都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绿蕊不等彩云开口,就当先说道,“小姐,这丫头心地不纯,她冲了极热的茶,要拿去给小姐喝,我怕烫到小姐,就要她换成温热的来,结果她心存怨恨,居然直接用凉水泡了,小姐肚子里怀了小少爷,怎么能喝凉水,我数落她两句,她就恼了,用茶壶砸我,我们这才吵了两句。”
她话音一落,彩云就喊了起来,“夫人,她撒谎,不是她说的那样儿。我本来给夫人冲了茶,特意晾凉了端出来,她就拦着,不让我进屋去伺候,我问她为啥拦着,她说她是夫人的贴身丫鬟,我是粗使的,要我以后少进屋子,我要去问夫人,她又说我这茶冲的凉了,没安好心,又说这茶壶太寒酸,配不起小姐,要我换她拿来的那个金漆的,我说夫人怀着身子,用青花瓷的比用金漆的好,她就说主子寒酸,丫鬟也下贱,我听不下去,就和她吵起来,她拿茶壶砸我…”
两人各执一词,一件事,却说出完全不一样的经过,但是若论亲厚,瑞雪自然更相信彩云,毕竟这小丫头伺候了她几月,脾气秉性,她很是清楚,至于那绿蕊,就要打个折扣了。
瑞雪浅浅一笑,望了绿蕊问道,“你还坚持你的说法?”
绿蕊瞧着自家小姐那张她本该最熟悉的面孔,突然心下就是觉得陌生,忍不住心里发虚,但嘴上还是硬气的坚持,“小姐,奴婢没有撒谎。”
“好,我心里有数了。这个家我两日未曾转转,怎么觉得生疏许多,你们去廊檐下站一站,等我走两趟回来,再替你们断是非。”
绿蕊一愣,不知她为何要拖着,眉头皱着还想说什么,却被瑞雪眼里那一抹冷色吓得闭了嘴,而彩云早已经在廊下规规矩矩站好了。
瑞雪也不说话,扶着小丫鬟去了前院,作坊里,张大河正带了人手把仓库的豆子搬出来晒晒,免得储藏日久,容易发霉。见得老板娘出来,众人都是停手行礼,瑞雪笑着点头示意他们继续忙碌,然后就到了大厨房窗下,张嫂子正同英子、石榴几个蒸馒头,白色的雾气从门窗里散出来,带着隐隐的面香,那扶着瑞雪的翠儿忍不住就吞了口水,瑞雪好笑,就轻声道,“一会儿给你拿个刚出锅的,特别宣软,味道好着呢。”
翠儿欢喜笑着道谢,她们两人说着话儿,还没等进门,就听得里面一声惊呼,扭头从窗缝看进去,原来是金枝儿差点儿摔翻了装馒头的笼屉。
英子上前帮了她一把,就道,“怎么这般不小心,真摔了,就可惜这白馒头了。”
金枝儿微微脸红,说道,“手下没有力气了,我以后再小心些。”
旁边的石榴是个嘴快的,放下手里的菜刀,一边扯了袖子擦汗,一边道,“谁还有力气,这一日比之以前可是累了十倍不止。若是伺候咱们自家人,就是再累也不能多说啥,可是,这帮子什么候府的贵客,可是太过了,整日眼睛长到头顶,开口就是呵斥也就罢了,吃饭怎么也这么挑拣,不管啥菜都只吃菜心儿,一顿还要两个全荤菜,就是皇帝老子家也养不起啊。再留他们住下去,不说把老板娘的家底吃空了,咱们就先累死了。”
英子扫了一眼张嫂子,低声劝道,“他们毕竟是候府出来的,吃用都是精致惯了,哪像咱们这样,有的吃就行了。”
金枝儿一边捶着后背,也是叹气,“也不知道老板娘还要留他们在这里住多久,若真是时日长了,这家里怕是就变样儿了。”
张嫂子洗了手,拿了几个馒头给她们,笑道,“先垫垫肚子吧,如今老板娘怀着身子,咱们不好拿这些小事儿去烦她,忍上几日,这些人必走的。”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石榴大口咬了馒头,很是欢喜。
金枝儿却是心思细些,“我瞧着,他们住的时日不能短了。那些丫鬟婆子今早儿搬去三进院子住的时候,还商议着要把东园改成小花园儿,甚至还要挖个池塘种荷花呢。”
瑞雪在窗外听得眼睛渐渐就眯了起来,也不记得替小丫鬟要馒头了,转身就去了东园,果然那里已经大变了模样。
十几垄长势正好的白菜,被拔了一半儿,豌豆和茄子是彻底撅了根儿,黄瓜架也倒了,几株南瓜也被撕了藤蔓,胡乱的推在一处,入眼一片荒凉杂乱,哪里还是平日欣欣向荣的模样。
再看她最喜欢的木头桌椅,已经翻到在地,旁边还立着几把镐头和铁锨,显然下一个遭毒手的对象,就是她的桂树林了。
若说刚才听到的,已经让她怒火中烧,那这破败的东园,就是浇在火上的热油,翠儿极力忍着胳膊上的抓痛,心里暗暗替自家的那些大娘、姐姐们担心起来,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扯个借口去禀告桂嬷嬷一声,但是偷眼看着小姐的脸色,她还是聪明的选择了沉默。
安伯和闫先生正从学堂里走出来,见得瑞雪站在园里脸色不好,互相对视了一眼,就开口劝慰道,“你这身子可是不能火气太重,不过是些草木,以后再种就好。”
园子里这么大的动静,闫先生不可能不受惊扰,此时反倒开口劝慰自己,这让瑞雪很觉失礼,于是躬身行礼致歉,低声道,“惊扰到先生了,还望先生勿怪。”
闫先生捋着胡子笑道,“我坐在学堂里教书,倒是没有什么大妨碍,只是魏先生明日上门来,恐怕要心疼的大叹三声了。”
安伯也笑起来,“那小秀才可酸着呢,兴许他还会说这园子画起来更有意境。”
闫先生也是大笑,末了说道,“今早还来了个婆子,说这学堂太占地方,以后要扒倒挖荷塘,我还真担心无处容身了。”
瑞雪眼里冷色更深,心思转了转,就道,“闫先生放心,这院子还姓赵,过上一百年不敢说,不过起码最近十年不会变。”
闫先生听出她话里的怒意,就笑道,“不过是些不懂规矩的奴才,哪家都免不了有这样的杂乱。”
瑞雪点头道谢,辞别他们,就出了东园,通往三进院子的角门半开着,不必瑞雪迈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