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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难。她是一位伟大的政治家的遗孀,具有在全英国都受到尊敬的姓氏,还是一位年轻可爱的少女的母亲,这位少女即将嫁给一位从事社会活动的人。忽然发现了一个令人惊骇的秘密,这个秘密如果被公之于众,就必将无可挽回地毁掉她的生命和一切。这些足以证实人类感情的两个极端。可是当我和我的朋友被让进波特兰街卡灵福德宅邸的客厅时,站起来迎接我们的那位夫人却是举止端庄,面容秀丽安详,显得十分出众。只有看到她眼睑底下黑色的阴影以及那双深褐色的眼睛发出过于明亮的光彩,别人才能感到:极度的紧张正齧食着她的心。
“您给我带来了什么消息,福尔摩斯先生?”她相当平静地说,但是我注意到,她把一只瘦长的手掩在心口上。“知道真情也不会比这样提心吊胆更糟糕,所以我求你坦率地对我说。”
福尔摩斯躬身温和地说道:“我目前还没有什么消息,夫人。我来是想问您一个问题,还要提一个要求。”
公爵夫人跌坐在一张椅子上,拿起一把扇子,用激动明亮的眼睛盯着我的朋友的面孔。
“什么事呢?”
“只有在目前这种情况的压力下,像我这样一个陌生人提这样的问题才能得到原谅。”福尔摩斯说,“您与已故公爵结婚三十年,他在个人责任感方面是不是一个品行高尚的人?他的行为有没有与他的道德准则截然相反之处?我要求夫人坦率地答覆。”
“福尔摩斯先生,我们结婚以后这些年里,有过争吵和分歧,但就我所知,他从来没有堕落到进行卑鄙活动的地步,一次也没有,也从来没有降低过他在生活中为自己定下的标准。他有一种不肯妥协的荣誉感,他在政治方面的事业并不因此而更顺利。他的品质比他的地位更高贵。”
“您已经把我所要知道的东西全告诉我了。”福尔摩斯答道,“虽然我不沉湎于内心的感情,可我也不是那种认为‘爱情能使人对缺点视而不见’的人。稍微理智一些,结果就会正好相反,因为爱情一定会促使一方对另一方的品德特别了解。夫人,我们面对危机的局面,时间很紧,于我们不利。”福尔摩斯倾身向前,恳切地说,“我一定要看到这个据说是在瓦朗斯缔结的婚事的原始证件。”
公爵夫人高声说:“毫无希望,福尔摩斯先生!在没有满足她提出的无耻条件之前,这个可怕的女人是不会把文件拿出来的。”
“那我们就得耍手腕了。您必须给她写一封措辞谨慎的信,让她产生这样的印象:一旦确认婚姻证件是真的,您就会按她的要求行事。恳求她今晚十一点在圣詹姆斯大街她的家里秘密地接见您。您能办到吗?”
“除了她要求的条件以外,干什么都行。”
“好!最后还有一点:在那个图书室里有一个保险柜,证件就放在那里面;您得找个藉口,在十一点二十分整拉着她离开那里。”
“要是她带上证件走呢?”
“那不要紧。”
“您怎么能肯定保险柜是放在图书室里面的呢?”
“向冯·兰默雷因夫人出租房屋的公司曾求我办了一点小事,所以我有一份这所房屋的平面图。而且,我看见保险柜了。”
“您看见了!”
“昨天早晨,有一个窗户不知怎么弄坏了,”福尔摩斯笑道,“代理人马上派了一个玻璃装配工去修,当时我就想到,这是个有利条件。”公爵夫人把手放在急剧起伏的胸口上,倾身向前,几乎是用凶狠的口气问道:“您打算干什么?”
“这个问题要由我根据自己的判断来决定,夫人。”福尔摩斯一跃而起,同时回答说,“就算会失败,我也要为有益的事业而这样做的。”我们告别时,公爵夫人手扶着福尔摩斯的胳臂问道:“如果您检查了这些可怕的证件,而且确信它们是真的,您会把它们拿走吗?”
福尔摩斯用严肃的眼光看着她,露出关切的神情,平静地回答说:“不会的。”
“您想得对!”她高声说道,“我也不愿意您拿走。这种骇人听闻的冤屈必须得到昭雪,不管我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只是一想到我的女儿时,我的勇气就消失殆尽了。”福尔摩斯很有礼貌地说:“正是由于清楚地认识到了这种勇气,所以我提醒您要从最坏处着想。”
在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我的朋友处于极度不安的状态之中。他不停地吸烟,起居室里的空气使人呛得受不了。他把所有的报纸都看过之后全扔到煤斗里,然后面容焦急地探着头、背着手在屋里踱来踱去。后来他走到壁炉前,把胳臂肘靠在壁炉台上,望着蜷坐在椅子上的我,问道:
“华生,你有兴趣去干一件严重违法的事吗?”
“为了光荣的事业,福尔摩斯,我当然非常愿意。”
“亲爱的朋友,这对你是不公平的,”他高声说,“因为,如果咱们在那个女人的住所被抓住的话,就会陷入困境。”
…'文…“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反对说,“咱们不能隐瞒事实啊。”
…'人…“是这样。就算情况真是如此,我也要看到原件。”
…'书…我说:“那么,看起来是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屋…“我看是没有了。”他一边说一边从烟袋里捏出一撮强味板烟丝,胡乱塞进烟斗里。“啊,华生,长期蹲监狱至少使我能继续研究东方植物在血流中的毒性,你可以研究新的路易·巴斯德接种理论。”
天已经黑下来,我们没再往下说。赫德森太太急急忙忙地走进来把火弄旺,点上煤气灯。
福尔摩斯建议到外面吃饭去。他笑着说:“我想到弗拉蒂饭店去,坐在角上那张桌子那儿,要一瓶一八六七年的蒙特拉奇酒。就算这是咱们最后一个体面的夜晚,至少也要过得舒服一点啊。”
我们在查尔斯街角走下双轮双座马车时,十一点已过。这天晚上潮湿阴冷。街灯周围形成一个个黄色的光晕,预示着要起雾。灯光照在一个警察的斗篷上。他慢慢地从我们身边走过,不住地用他提着的牛眼灯去照那些黑暗沉寂的门廊。
进入圣詹姆斯大街后,我们沿着便道西行,这时福尔摩斯按着我的胳臂指给我看:一座高大的房屋耸立在我们面前,它的正面有一个窗户里还亮着灯光。
“那是客厅里的灯光。”他低声说,“咱们一会儿也不能耽误。”他很快地看了空荡荡的便道一眼,马上跳起来扒着和大楼相连的那段墙的墙头,两手一使劲翻上去,跟着跳到下面。我紧跟着跳过去时,他已不见了。就我在黑暗中能看到的来判断,这是一般市内住宅里使人感到淒凉的一小片地皮,种着草,还有乱七八糟的月桂树。这样一来,我们已经是违法的了。我想起至少我们的目的是崇高的,就跟着福尔摩斯一直走到三个并列的高大的窗户下面才停下来。他低声说了一句话,我马上让他踩着我的后背,转眼间他已蹲在窗台上,黑暗中的玻璃上衬出他那苍白的面孔。他的双手忙着摆弄窗钩。过了一小会儿,窗户被无声地打开了,我抓住他伸出来的手指猛一使劲,就进到窗内站在他身旁了。
“这就是图书室。”福尔摩斯在我耳边小声说,“躲在窗帘后面别动。”虽然我们被黑暗包围着,隐约地闻得见小牛皮和陈旧皮革的气味,我还是感觉到房间很大。除了房间深处那座落地钟有节奏的滴答声之外,屋子里安静极了。过了大约五分钟,从这座房子的什么地方传来了声音,接着传来了脚步声和轻轻说话的声音。一道亮光在一扇门下边闪了一下,消失了,过了一会又慢慢地出现了。我听见急促的脚步声,那道光越来越亮。后来,门被打开,一个手里拿着一盏灯的女人走进屋来。
虽然时间往往能使人忘掉往事的细节,可是我总觉得第一次看见伊迪丝·冯·兰默雷因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事一样。
在一盏油灯的上面,我看见一张象牙色的面孔,一双黑色阴沉的眼睛和一张鲜红美丽却又无情的嘴。她那又黑又亮的头发高耸在头上,别着一个用红宝石和白色饰羽编成的枝状饰物。在裸露的颈和肩部下面穿着一件豪华的、缀有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金属圆片的长袍。
她停下了一小会儿,似乎在听什么,然后把门关上,横穿那间很大的屋子,身后拖着瘦长的影子,手中的灯向四周摆满书的壁柜上投射着昏暗的光。
不知是否由于听到窗帘的沙沙作响,当福尔摩斯掀开窗帘站出去时,她一下子就转过身来,把油灯高举过头,让灯光照向我们这边。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我们。她那象牙色的面孔上没有一丝恐惧。她从那宽大沉寂的屋子的另一边看着我们,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和恶意。
“你们是什么人?”她憎恶地说,“你们想干什么?”
“佔用您五分钟的时间,冯·兰默雷因夫人。”福尔摩斯温和地答道。
“这么说,你知道我的名字。如果你们不是小偷,那你们要找什么?我倒愿意先听一下,然后再把别人叫醒。”
福尔摩斯指着她的左手说道:“我来是为了验看那些证件。我警告您,我一定要这样做。请您不要逼我採取预防您喊叫的必要措施。”她把手缩到背后,眼睛里冒着怒火。
她高声说:“你这个流氓!我明白了,你是那位圣洁的夫人雇用的小偷。”接着,她用很快的动作向前伸出脖子,把灯放在前面。当她专注地看着我的朋友时,那种愤怒的表情变成怀疑,眼睛里慢慢地透出一种既是狂喜又是威胁的笑意。
“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她低声说。
福尔摩斯回身点着了放在靠墙那张镀金桌子上的几支蜡烛,脸上有一点点受了屈辱的表情。
“我已经有可能识别证件的真假了,夫人。”他说道。
“这事将使你坐五年牢。”她露出白得发亮的牙齿喊起来。
“也许吧。要是那样,我更要让我坐牢坐得值得。把那些证件给我!”
“你还认为偷了证件就能干出什么事!我有副本,还有十几个看过证件的人。”她发出沙哑的笑声。“我原来想像你是个聪明人,”她继续说道,“可是,我现在发现你是个蠢材,是个笨蛋,是个没出息的小偷!”
“过后自能分晓。”他伸出手去。她冷笑了一声,耸耸肩头,把证件交给他。
“请你注意,华生,不要让冯·兰默雷因夫人碰拉铃的绳子。”我的朋友一边平静地说着,一边走向靠墙的桌子。
在烛光下,他从头至尾看了一遍证件,又把它们举起,对着烛光仔细地察看着。他那瘦弱的身影在被照亮的黄色羊皮纸上形成一个黑色的剪影。后来,他抬起头来看我;我看到他那懊恼的脸色时,不禁有泄气之感。
“水印是英国的,华生。”他平静地说,“但是,这种制法和质量的纸是在五十年前大量输入法国的。这帮不了咱们的忙。咳,我担心要发生最坏的情况。”我知道,他当时关注的不是他自己那种不值得羨慕的境地,而是那位焦急而又无畏的妇女;他甘冒失去自身自由的危险,为的是她的案子。
冯·兰默雷因夫人发出响亮的笑声。
“你被胜利沖昏了头脑,福尔摩斯先生。”她嘲弄地说,“可是,这回你犯了大错了,吃了苦头你才会明白。”
我的朋友已经把证件再次在烛光下展开,并且俯身看了一会儿,我发觉他脸上的表情忽然起了变化。原来笼罩在面孔上的懊恼神色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