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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小小一张木桌子。上面摆着豆大灯火的油灯。安公子在灯下笑得自如:“事情是不少,你一件一件地做吧。”
当下先说第一件,张成伏在安公子膝前,不时的点头。油灯的光亮下。两个人的身影都拉得很长,映在这屋墙上。
从这里出来,外面是安步跟上,安公子信步在小桥那里流连一会儿,看月色如洗,有心多看一会儿,自己笑了一下:“去晚了,让人说不尊重。”
担心去晚的安公子往莲菂那里来。月上中天,莲菂还没有回房。正在查点上坟拜祭东西,听到外面人说:“公子来了。”莲菂微带诧异:“这么晚了,公子有话让人过来说一声就是。”
“你也没有休息,我来看看你这辛苦的人。”安公子穿一身月白色锦衣,立于两步外,目秀神清的他对着厅上只一打量,就道:“以后不必这样晚才歇着,明天再做也是一样。”
恢复从容地莲菂道:“公子觉得我辛苦?”再就抬起眼眸来俏皮一笑:“是辛苦的人重要,还是不辛苦的人重要。”
“你又打什么机锋?”安公子没有坐的意思:“我外面转转,花房里花开了,你一天到晚就在这里控着头坐着。下午闲了,去后院里看看花吧。”
说过这句,安公子半转过身子往外面去。莲菂倒是愕然,来就交待这么一句。莲菂好笑起来:“还真的是让我看花?”外面只传来淡淡一声“嗯”。
慰问过莲菂的安公子出了院门就不再是轻闲的面容,而是走上几步问安步:“安三没有回来。”安步回话道:“回来了,候着公子呢。”
略为加快步子的安公子来见安三,神色肃然的安三带回的是重要的消息:“晚上见到史大郎,他答应快船一个月以后,就会沿江而下到这里。”
“告诉他,这批粮食我已经答应卖给别人,订银我都收了,让他放在心上。”安公子说过,让安三也出去。自己一个人坐一会儿,感触良多。
同行是冤家,金不换纠集这些人,又想玩些招数。这省里五、六家有钱商人,遇到自己时也还是客气招呼。不想他们知迷不悟,只想着亏这一点儿小钱还继续往里面砸银子。安公子叹息,不出手吧,磨刀霍霍架到我脖子上;出手吧,这些人能有多少银子,能买光简靖王的存粮。
树叶被风吹动,跟着房中红烛摇晃不止。树欲动而风不止,安公子再抽出最新的手抄邸报,不看不行,每每看过多是让人痛心的消息。
江南名士崔有明,上个月在边境上被抓,定的罪名是通敌投靠异邦。真是胡扯!安公子心中烦闷把邸报放回去。头上一轮明月,让人只想起一把钢刀。这握刀的手来自京里,今年待宰的猪羊,还是举子秀才们。
一想到这些事情,就心灰意懒的安公子,踏着清风回房去。再想想张成和莲菂。心中只期望事情能不负我心。
因安公子说过看花,第二天的下午,莲菂带上蓝桥画角。主仆三人往后院子花房里去。
行下小桥,一排青砖小屋映入眼帘,莲菂想起来。这是公子设私刑的地方。
对上安公子就草木皆兵的莲菂不能不想一下,公子让我后院里来。只怕还有别的意思在?让我重温这屋子,莲菂觉得自己多想了。只要没有别的想法,这家里呆着挺舒服。狡黠的神色一闪而过,莲菂是无所谓的表情,走上一步再看上一步。
随便往窗户上看一眼,看到窗前人影儿一闪,那眼光似是恳求。双手又似作揖行礼。
“那屋子是做什么的?”莲菂问丫头们,她们都说不知道。莲菂让画角和蓝桥先去花房:“你们去让花房的人开门,那里有几枝子野花,我去采了来。”
等丫头们都拐过竹子林看不到,莲菂来到屋前。
“姑娘,救救我!”一个头发凌乱的人突然在窗户上冒出来,把莲菂吓得往后面跳开两步,手抚着胸口并没有惊呼出声。
停上一时,莲菂才看这个出声的人:“你是谁?”眼前的这个人面上乌黑,不知道多少天都没有洗过脸。紧紧握住窗上栏杆的手也是包围有泥渍。更吓人的是他的眼睛,溜溜的放着怪光,直盯盯地对着一身彩衣的莲菂看过来:“你是宋姑娘,宋姑娘。求你对公子说句话儿,让他放了我吧。我再不敢跑了,我出来好好当差使。”
定下神来的莲菂似笑非笑:“你是谁?”
“我是张成,是以前跟表少爷的,家里失火以后,我不应该不及时回来,宋姑娘,听说你是公子心爱的人,帮着我求个情吧。在这里关着,实在不好受呀。”张成头发乱得象鸟窝,脸上泥多得污垢一片,就是声音也是沙哑的。
不能怪莲菂疑心病,她遇事总要想想。从头再想一回今天这事情,公子让我来,我可以不看这旧屋子,不过是我好奇心起,然后这个张成冒出来。
对着张成再仔细打量过,他身上旧衣两只袖子破碎成缕,露出手臂上的伤痕累累。莲菂到这个时候,总不能怪自己有好奇心。
“你开罪公子,我怎么能为你求情?”莲菂没有答应。张成急切地道:“公子把我丢在这里,有一时不闻不问,以前我想着他打上几顿出出气,也就放我出来。姑娘,宋姑娘,我要是想走,早就逃走了,我还是想着留下来当差,我家里还有老娘,所以我才没有走。”
忍不住的莲菂道:“你老娘不是八十岁吧?”张成一愣:“不到六十岁,八十岁有什么意思吗?”
莲菂微微一笑,这事情看不明白。她又往后退一步是转身要走不想再同张成罗嗦,张成急了:“姑娘,你别怕,你不信,我就出来了。”说着话的张成,把窗上栏杆一提,木头栏杆都卸下来,张成顺利地从窗户里钻出来。
一个布衣烂衫的男人站在面前,莲菂更是后退两步,才不慌不忙:“你既然能走,我当看不到,你走吧。”
张成一指那小桥下流水:“这是活水,顺着这河,会游泳的人就可以离开。这水和外面相通的地方只是丈把长的铁栏杆,下面看着扎到底,其实这里泥软好松动。潜水深的人可以走得脱。我不想走,就是我走了,契约还在公子手里,我走了,我家人怎么办?”张成扑通跪下来:“姑娘,帮我求求公子,帮我求个情吧,以后我全听姑娘的。”
悠然站立的莲菂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张成垂下头:“听送饭的人说的。”
小河是活水可以走?莲菂在心里转了又转,还是一笑置之:“你既然能出来,自己去找公子求情不好吗?”转身走开的莲菂好笑,走上几步再回身看张成,正在往窗户里转。看来这拘禁的日子过得不错,走的心都没有了。
花房里有不少异种花卉,莲菂挑喜欢的摘下来不少。回去的路上还在笑:“回去插好了,先给老夫人老太爷送去,再给安夫人送去。余下的我挑过,下剩的给公子。”
这里正格格叽叽说笑,旁边多一个人说话,:“不把公子放在眼里,你真是个淘气人。”说话的是谁?一旁树后走出来小周公子。
“小周公子,”蓝桥画角都认识,只有莲菂垂下头,然后学古人避走,抱着手里的花走开。身后小周公子还在取笑:“我生得吓人吗?怎么见到我就走。”
一气走回房的莲菂还是不高兴。这一次又看到小周公子的正脸,相貌是好,还是举止轻浮。等蓝桥画角后面跟上来,莲菂发泄一句:“他怎么到处都可以去?”
画角不觉得奇怪:“他和公子是通家,周夫人也常来看夫人,昨天还来过。公子不在,他也是在家里到处走。”
紧绷着脸的莲菂没有说什么,手里泄愤一样的分着花。本来要给安老夫人等人送去,现在怕遇到乱走的小周公子不肯去,只让丫头们去送。
蓝桥送的是安老夫人处,画角送的是安夫人处。两人一前一后出去,在院门口遇到。蓝桥把手上的赏钱给画角看,画角把手中赏的一个荷包给蓝桥看。然后两个人在院外先猜上一回:“赢了的人送公子那里。”
画角赢了,笑逐颜开:“公子看到一定喜欢,不知道赏些什么。”开心的画角和不乐意的蓝桥一起进来回话:“老夫人说喜欢,夫人也说难为想着。”
还是绷着脸的莲菂肃然听过,眼睛再也不看一旁的几瓶子花,只和房中两个管事妈妈说话。好不容易等话说过,画角提醒一下:“这贯耳青玉瓶里的花是送给公子的吧,我刚才回来,看到公子在家。再迟一会儿,要是出去,姑娘的心意公子要晚上才能看到了。”
莲菂冷冷淡淡:“没有给公子的花,这花我自己摆着看,到晚上我们拿房里去给留弟看。”画角和蓝桥对看一眼,不知道这又怎么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林夫人的心思
“宋姑娘,老夫人让晚上的饭菜摆在她屋里,也正好给林夫人母女送行。”摆晚饭以前,梁妈妈过来说老夫人的话。莲菂答应下来,让画角去厨房里:“晚饭都摆在老夫人那里,公子让备的酒先送去,让人温着。”
画角先去厨房说过,再去老夫人房里告诉人温酒去。房中可以听到安老夫人的笑声:“这是莲菂下午新掐的花儿,她先送给我摆。我看这孩子,倒有孝心。”
然后是林夫人的声音:“把一个家也能管得头头是道。说她原先是小门小户,自从跟了老夫人,这就出息了。”
安公子也坐在房中只是纳闷,今天象是怠慢我,从祖父母到母亲,人人房中都有花,独我没有。安公子回想过,这几天没有得罪她的地方。看外面人送晚饭进来,安公子把心里的疑惑先压下来。
过一会儿,安夫人来了,最后来的是管家的莲菂。安席的时候,安公子想明白了。随着安老夫人等人去饭厅的时候,安公子在后面把莲菂袖子一拉,让她也落到后面,小声问道:“今天见到什么外人?”
“小周公子。”莲菂把脸板得紧紧的,安公子明了:“难怪你不给我送花,你这丫头,真是怠慢人。”
不提还好,提起来遇到小周公子,莲菂就来气:“他怎么进来乱闯?”安公子沉下脸:“是我朋友,爱去哪里去哪里。你一向眼睛尖耳朵尖嘴巴尖,看到就避开,别找着往他面前去。”
“我,还找着往他面前去。”莲菂半下午的气变成愤怒,对着安公子怒气冲冲看一眼,然后忍气跟上安老夫人。
琼枝姑娘得已安生吃一顿饭。今天宋姑娘话少。要知道林姑娘喜欢和她说话,又怕她开口说话影射自己;安公子也觉得老实坐在那里的莲菂挺安生,这一顿饭吃得人人满意。
唯一生气的是莲菂姑娘。
晚饭后。琼枝和母亲回房去,林夫人一如平时,进房里关上门。先去摆着丈夫骨灰的小佛堂拜上几拜。
佛龛里摆着观音像,观音像后面是钟离大人的骨灰。林夫人拜过。等女儿也拜过。让她坐到身边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拜过起来的琼枝有些伤感:“母亲可是舍不得离开这里,母亲年纪大了,经不起奔波。不然我随着史将军走,和公子商议,您留下来等太平了,我再来接您。”
远去西北,都知道是苦寒的地方。
林夫人听过就呀地一声:“你和我的意思正好反过来。我想着。我跟着史将军走,你留下来,清明过年,也可以给你父亲坟前上一炷香。”
母女一起看着佛龛里,齐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