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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长进!想去下流人家里当姨娘不成!我死了也不能让他趁心意。”莲菂大骂小周公子:“跟我结仇来找我,把主意打在你身上!我跟他拼了!”
安公子只是皱眉,挥手让闲杂人等站得更远些。他是不相信小周公子打留弟主意,至于那盒子嘛,应该是小周公子准备给别人,或是那人没要,或是没给,转送给了留弟玩。小周公子从来马虎。留下情诗在里面没想起来也是有的。
留弟这才看到情诗,她捧在手里看一遍,吓得更是哭:“我不知道。他说给我玩,我就拿了。不过是个玩的东西,姐姐你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没出息的人才去当姨娘。好好的人不配自找下贱!有手有脚挣不来吃还是挣不来喝?要委屈将就自己,”房里骂声不高。却是咬牙切齿。听到这里安公子不想再听下去,清清嗓子咳了两声,里面骂声立即就没有了。
莲菂收起骂声,一脸惊惶才想起来自己声音太高了。等到安公子进来,惶恐不安地往他面上看一眼,安公子象是刚过来什么也没有听到:“你们在闹什么?”
“小周公子给我这个,我不知道里面有东西。气了姐姐。”留弟脸上还有巴掌印子和泪痕,把白玉盒子和情诗送过来。
安公子拿起来一看,差点儿没笑出来。这歪才!坐着的菂姐儿脸气得雪白,也有泪痕也有不安;留弟也还带泪。
“有话好好说,你天天疼她,自己打起来了。”安公子说过,莲菂才后悔不迭,急步过来搂着留弟在怀中,眼中泪水落下来:“你别生姐姐的气,姐姐也是想让你学好。”
安公子很想问问。姨娘怎么叫不学好?看姐妹二人抱头痛哭,没忍心问出来。“送两位姑娘回房去洗洗脸,有要回话的到房里去回。”
把这姐妹两个人送走,安公子揣着白玉盒子独自皱眉。先是菂姐儿的帕子。再是小周公子的确不应该乱走乱闯。他一路走回书房,进来就吩咐安步:“找几个人,把二门外画楼下面收拾两间出来,今天就把书房搬出去。”
书案上小小白玉盒子,安公子只是想笑。这混蛋!这种东西怎么能给小孩子?留弟半长成的身量儿,安公子从来当她是孩子。
莲菂和留弟回房去,洗过脸重新换过衣服,房里只有姐妹两个人贴坐在榻上说话。“留弟,你会认字,就比别的女孩子强;你晚上学针指,身边多是做生意的人,以后做什么都有自己的一份吃喝,不要给别人作小。”莲菂这样交待留弟。
留弟搂着莲菂脖子问她:“姐,你委不委屈?”留弟把脸贴在她身上:“我想梁五哥,他没有因为咱们穷就看不起咱们,而是想着帮咱们。有时候我想问问你,看看你也挺高兴。”莲菂苦笑,有时候对着留弟都是装出来的。我再苦着脸,留弟在这里更没身份呆着。
“以后公子要是成亲,要是娶个母老虎会欺负你咋办?”留弟也对姨娘这两个字愤愤:“家里这些人,看着都对我客气对我笑,其实是看着公子现在对你好。”
莲菂叹气,果然书没有白念,一直以为留弟是个孩子,一直也不方便同留弟探讨这些,不想留弟全明白。
“姑少爷是对你挺好,”
“都不如梁五哥,他们都是看着公子才对我笑,背地里说我不是小姐,说我是姨娘的妹妹,说有一天公子不喜欢你,我就可以扫地出门了。”留弟说过,莲菂大惊又大怒:“是谁!”
“不少人都这么说,我怕你听着难过,不敢告诉你。”
莲菂又落下泪来,把留弟紧紧抱在怀里。当姐姐的对着妹妹再笑不出来也装笑脸,生怕留弟在这里住着不舒服,一个小姑娘单独出去住,莲菂肯定不放心;当妹妹的外面听过话,回来也装笑脸,生怕姐姐听到会不舒服。
“姐,你给他管家不是吗?还够了钱,咱们走吧,这里人多话也多。你只是姨娘,以后会受欺负的。”留弟给莲菂擦眼泪:“你真的不喜欢梁五哥,再重新找一个好人。”
莲菂给留弟擦眼泪,直到今天才对她说实话:“姐不给他当姨娘,公子订亲事,咱们就离开。不让我走也不行。”
“嗯!这不是你婆家,咱们还是走的好。”留弟把莲菂身上衣服拉平:“这衣服别弄得太皱,到时候不好还给公子。”拉过衣服,留弟还是中肯地道:“不过公子是好人,我觉得他和梁五哥一样的好,他为你治病花了那么多的钱,也相信你让你管家,不过他不肯正经娶你。咱们还是走的好。”
这些话到晚上一字不拉地传到安公子耳朵里,听过以后,安公子慢吞吞地道:“哦。”让画角回去,坐在书案前的安公子从抽屉里取出白天的帕子来,展开看看再丢回去。
余翠翠不知道多想进小周公子家的门。哪怕进去吃糠咽菜挨打受气也算是修成正果;还有那个苏绣娘,听说日夜不停地给周家人做活。从进了周家的门,小周公子再没有碰过她,他天天外面玩去了,安公子都知道。
窗外月光如水,安公子只觉得烦燥,就是现在我订亲事,满城里也是挑着找。我要再找个姨娘。家里的丫头也好,外面找一个也好,进来她不敢不恭敬。偏就遇到这个坏丫头!
白天姐妹大闹是我劝好的,现在姐妹齐心,打定主意要走!安公子生气地站起来,我对你不好吗?你就这么对我,气死人!
把孔补之的信一一看过来,近几封信里,多是指责自己贪恋美色。安公子觉得无处申冤,我贪恋美色。至少也贪恋个好脸色看看。隔不几天就和菂姐儿生一回气。还不如出门去呢。
一片姣洁月光,照着烦恼的安公子,左也是事情,右也是事情。没有一处是省心的。比养出一条白眼狼更让人伤心的,是养出两条白眼狼来。
菂姐儿那性子烈,眼界又高,最近恃宠争身份争地位也可以说得过去;留弟天天当小姐待着,除了会说公子是好人,然后就是一句,咱们以后要走。
安公子觉得这两条白眼狼不愧是姐妹,想心思都是一模一样。出门来回房去,现在二门外面,就是路也比平时多走。
树影婆娑中,安公子眯起眼睛,围着菂姐儿帕子象是要有点什么要出来?是谁在背后捣鬼呢。
良月带着上夜的丫头,在房门外接了安公子,小心地问他:“公子的书房搬出去了?”
“搬出去了。”
良月也有笑容:“以后里面来的人是会少一些。”
安公子嗯一声,就是来的人太多,才会丢帕子。
安公子雷厉风行把书房搬到二门外去,第二天莲菂才知道。她和留弟在房里说了一下午的话,心里是暖融融。原来姐姐或妹妹都为对方考虑着,这让人真舒心。
到晚上留弟睡着,莲菂才后怕上来。公子几时过去的,有没有听到自己大骂小周公子,大骂当姨娘不好?
“画角,”莲菂从帐中探出头来问睡在房中的画角:“公子上午是几时过来的?”
“公子来到就进去了。”画角回答过,莲菂勉强放下心来,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得罪东家。公子觉得他抬举我,让他听到我骂的话,一准要说白眼狼一条。莲菂没有想到,安公子说的是两条白眼狼,不是一条。
早上起来,画角似乎才想起来:“公子的书房搬到二门外的画楼下面去。公子说,以后姑娘问事情,不重要的就传个话,重要的事情请他进来,不要出去。”
愕然的莲菂听明白以后,忽然想笑:“那我问公子事情,不是还要劳动公子跑路?”画角陪笑:“就是这句话。”
“什么时候搬的?不是说没有房子。”
“昨天上午收拾的房子,下午就搬过去了,今天还要收拾一天吧。”画角去看过:“是没有房子,把画楼下面挂山水画的房子腾出来两间,里面放奇石的阁子搬到楼上去挤着,画都收进箱子里,这才有了两间房。”
莲菂忍不住要笑:“真是够快的。”出了什么事情,公子突然高效率搬走。以后二门里,真的是清静得多。
一上午没有看到安公子,再不是以前出门偶尔也可以看到。莲菂忽然有些想他,公子长衫飘飘,看上去养眼而且赏心悦目。自己取笑自己一下,莲菂低头算这个月的帐册。
丫头们有月银,妈妈婆子们也有月银,只有自己没有。房中无人,莲菂噘着嘴又放下来,真的是被养得娇,小女孩子噘嘴的毛病也不时出来。
“宋姑娘,厨房上今天多招待几个人用饭。”厨房上来个人打招呼。安家虽然家大业大,细小账目一点儿不差。厨房上领过东西,额外多出来人用饭用酒。莲菂这边也有清晰的账目。
莲菂随口问一句:“招待的是谁?”
“一共八个人,是这城里的媒婆。”厨房里的人左右看看,悄声道:“说是给公子议亲事。”说过她就走开。生怕宋姑娘抹不开面儿的面色被自己看到,一准她要恼羞成怒。
莲菂眉飞色舞,眉开眼笑。对着桌上账册眉来眼去一会儿。透过门上梅兰竹的湘竹帘,院子里杏花落尽。石榴大开。那火红的颜色好似莲菂的心情,快要熬出了头。
珠子?还给公子,这是贵重东西,千万不能丢了;衣服,来时就没有布衣,总不能光身子走,捡一套最朴素的穿身上。别的好收好放让人清点好;一堆首饰数不清,都放在首饰匣子里去。走时扎个麻花辫会不会让人侧目?
安公子到晚上回来,二门内莲菂喜滋滋地在等他。白天又从别的管事妈妈们,了解到这事属实。莲菂候在二门内的小天井内,已经等了多时。
“要说什么?”安公子没有停步,安步也停下来,莲菂跟上去,把手中的珠子打开给安公子看:“把这个还给公子。”
安公子站住脚,原以为订亲会让菂姐儿多多清醒一下,不想她说到做到。还是原来的心思。
“公子,你看过收起来,我可没有弄坏,弄坏了我赔不起。”莲菂心花怒放。就要自由了,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听说在打仗。在打仗人也要吃饭穿衣是不是,手里还有一百多两银子,我要是去卖东西,一准比翠翠强。
安公子狐疑地盯着这笑逐颜开:“你有这么高兴?”
“公子要成亲,我当然为你高兴。”莲菂喜欢的合不拢嘴,把珠子塞到他手里:“先还这个。公子几时订亲,要怎么安排席面,幸好我办过老夫人的寿诞,可以不用太手忙脚乱。请多少人来呢?外面还是摆流水席是吧,公子订亲事,当然是大事情。”
“我是订亲,不是成亲。”安公子听完了,先纠正她的话。莲菂从他口中听到亲口话,满意地长长吁一口气,更是笑靥如花:“公子订亲也是大事情,这珠子,其实,”莲菂举荐这珠子:“下聘礼应该合适。”
月光下,安公子闷声不响地走着,莲菂跟在后面絮叨:“哪一家的姑娘?刘姑娘还是金姑娘,看起来都是贤淑的人,”莲菂就差拍巴掌,只是怕显得自己太巴结才没有拍。
安公子再一次停住脚,后面骤然止不住脚的莲菂一下子撞到他身上:“哎哟,”
“我要睡觉去,你跟着来侍候我?”安公子绽开笑容。揉着鼻子的莲菂这才看到,已经走到安公子房外,良月和丫头们都迎出来。
当着丫头的面,安公子从容地道:“现在侍候我太早,今天还是回去歇着吧。”面红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