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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公子靠在床上继续看着自己的书,丫头固然不对,菂姐儿淘气也太可恨,有什么怠慢不来对我说,仗着她聪明伶俐,公子都取笑,丫头当然更不放在心上。
还是良月先想起来,喝住云英不许哭,再对莲菂冷淡客气地道:“宋姑娘,公子要茶呢,我给您再倒一碗送进去,”良月自己去倒好,双手捧着送到莲菂手上,问她:“拿好了?”这才松开手。
公子要的这碗茶,经过莲菂姑娘一番口舌总算是送到面前来。安公子没有接那茶碗,对着外面道:“进来。”
正在低声骂云英不经心的良月赶快推着她进来,云英是一脸泪水怯怯地进了来,看到宋姑娘双手捧着茶碗,眼观鼻鼻观心事不关已地站着,云英觉得胸中怒气涌出,几乎快晕过去。
“是怎么回事?”安公子眼睛还在书上,漫不经心地口吻问着跪下来的云英,莲菂姑娘依然是眉目肃然地站着,象是与她没有半点儿纠葛。
云英刚哭着说上一句:“我递给宋姑娘,她没有拿住,就失了手。。。。。。”身后的良月低声喝斥:“对着公子,你还乱说。”云英住了嘴,就吓得只是哭。
安公子这才转过眼眸看着莲菂,黑眸中是平平静静:“菂姐儿你说。”莲菂看着在哭的云英,象是吓得很。心里对她的气恼都飞得光光的,我没有本事从这里走,才在这里受煎熬。又何苦害她。这样想着的莲菂低头道:“是我没有接好。”
“良月,外面书案上取戒尺来。”安公子听过这句话,觉得还算满意,至少没有仗着我不难为她就胡说八道。安公子今天不打算放过去,这丫头无法无天,在哪里都是这样。
莲菂用眼角看到良月取过一个薄薄的竹子戒尺来,再看到地上原本痛哭的云英泪眼泪容上,多了一丝得意,莲菂不后悔刚才的回话,只是心中淡淡一笑,我是不想难为你。
接过戒尺在手上的安公子对着莲菂依然是温和地语声,一点也不象要打人:“把手里的茶碗放下来,刚才哪只手没接住,伸出来。”
眼观鼻鼻观心的莲菂放下茶碗,慢慢把右手伸出来,面上眼眸中也是平静的象不是自己要挨手板儿。
第八十九章,进府(三)
竹子做的戒尺,薄薄的抡起来打人比厚的要疼。房中传来清脆的“啪啪”声响,丫头们无不解气地看着,看得太入神,眼睛都舍不得眨。地上跪着的云英,地上站着的良月,一个小丫头掩饰功夫不是炉火纯青,眼中得意比刚才更多;良月是大规矩不走的人,但心里一直眼红宋姑娘,看到公子亲自责罚她,良月唇边也露出浅浅的笑容来。
只有莲菂看着那薄薄的竹戒尺打在自己手心上,许久不做农活,手掌心是一团淡淡的红晕,掌缘和手指却是雪白,现在是一条条红印子叠在一起,手心里立即通红起来。
安公子再文弱是个男人打人也疼,他今天是诚心给莲菂一个教训,也不会太客气,当着丫头们责罚她,就是先给她一个教训。而且这件事情,安公子心知肚明,一点儿也不怪菂姐儿,要怪她,就是不拿公子当回事,自己就去出这个气。
一共打了十下,十下打完,莲菂一滴眼泪也没有,只有眼眸中的幽黑更黑上许多,不是不疼的。
“取白玉盒子里的伤药来。”安公子打完,先对着良月吩咐一句。手中并没有放下来戒尺,安公子抬起眼眸来问莲菂:“可知道错了。”
这种问小孩子的语气,和教训小孩子似的方式,让莲菂反感又狼狈,我又不是个孩子。看着安公子手中戒尺轻晃了一下,莲菂随便嘀咕一句:“知道了。”
安公子是没有听清楚她说什么,不过这嘀咕一句,公子教训过就此可以下台。良月取过一个小小白玉匣子来送给安公子,再把戒尺接回来拿在手上,良月觉得手上这不是戒尺。简直就是一个开心果,一想想刚才那一幕,人人看得清楚。良月也和丫头们一样,心里喜欢。
“手再伸出来,”莲菂伸出手。让安公子为她敷药。看到安公子指尖沾着药膏过来,莲菂先咬着牙。免得自己一会儿吸凉气。安公子再抬起眼眸里,这时眼眸里才是嗔怪,真是会惹人生气的丫头。性子上来就摔东西,再惹她几次,只怕公子心爱的东西,一件一件就此夭折。
地上跪着的云英这时候才转为后怕,公子打过宋姑娘。还是亲手为她敷药。一会儿不知道如何发落自己才是,云英对着站得最近的良月偷偷地使一个眼色,良月装作看不到,就在公子眼前,谁会和你打眼风儿去。
给莲菂敷好药,良月收起药盒走,安公子用丝巾缓缓擦拭着手中的药膏,这才看看地上跪着的云英,是几时这个奴才也这般胆大。云英不是家生子儿,是外面买回来的丫头。她在家里没有靠山,当然是和房里大些的姐姐妈妈们亲近。
火灾以前云英是在安夫人房中,火灾后,安公子重新裁选家人。云英素来会讨好良月和安公子房中的丫头,良月帮她说话,这就选到安公子房中。此时安公子看着这个小丫头,她是良月在教导,捉弄菂姐儿的坏主意是她的还是别人的,大胆的奴才不长眼睛!
这样想过以后,安公子今天没有发作,他今天是先教训莲菂。是以对着跪在面前的云英,安公子还是他一向温和的语声:“菂姐儿初来,诸事不明白。你要照应她,她摔了茶碗,你也有责任。”
转过面庞来对着良月道:“让她廊下跪一柱香,以后不许再如此了。”良月答应一声:“是,”再对云英笑着道:“快谢过公子。”房中丫头们都露出笑容。
看在眼中的莲菂知道她们都以为云英胜了,再看叩谢安公子的云英也觉得她自己赢了。打小儿就做人丫头,跪拜是成习惯,不当一回事情。初进家里学服侍,妈妈们打,姐姐们骂,这是常有的事情,云英不觉得跪一柱香有什么丢人。相比之下,气焰熏天的宋姑娘当着房里大小丫头被公子责罚,她才是丢足体面。
出来的云英被丫头们无声的一一抚摸过来,大家都笑逐颜开,心里解气,想想她刚才瞪圆眼睛对着众人怒目,丫头们就笑得更是开心,对着云英小声地道:“争得对,以后和她就是如此,她要欺负人,就对着公子喊出来,说话慢了要吃亏。”
至于宋姑娘为什么对着公子也说是她自己没接好,云英只是得意,是我说破了她,她没得反驳才是。在廊下跪香的云英心中得意洋洋。
房中的莲菂安安静静地站着,象是她一直就是这样站在这里从没有动过。安公子偶然用眼角瞥瞥她,心中就更满意。想想上次见莲菂,端坐在炕上垂着头,看上去好似哪家的闺秀,这稳重性子倒是不用再教导她。安公子纳妾,也不要轻浮人。
一个下午莲菂就站着不动,享受着手掌上丝丝而来的痛感。安公子要茶要水只喊良月,是心疼莲菂挨了打,再自己做样子要做足,让她好好站着,好好磨磨她的性子。
使唤过良月三、两次,一向稳重的良月也有些轻飘飘起来。公子正眼也不看宋姑娘,只怕明天后天她就要失宠了。良月想起来妈妈们背地里玩笑的话,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偷。宋姑娘接进家里,就在公子眼前,公子会一里一里地觉得不亲香了才是。良月不能不轻飘飘几下。
安公子好似什么也没有看到,他一下午看了会儿书,又小睡了一会儿,再醒过来时,日色西沉是晚上。床前站着的莲菂还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安公子全然没有看她,吩咐良月掌灯:“让人送晚饭来,”
一时晚饭送到,摆在床前。安公子看着良月安碗箸,对她道:“多放一副,菂姐儿随我吃饭。”一心里觉得宋姑娘就要失宠的良月微吃了一惊,再安放一副碗箸下来。安公子这才看莲菂:“坐下来吧。”
伤药很有效,手上打得也不是伤筋动骨,莲菂手上不疼,肚子里正“咕咕”叫。人站的太久了有些僵。闻到菜香听到安公子这样说,径直走过来坐下来,脸上是饿了的表情后。这才想起来道谢:“谢谢公子。”
“吃吧,”安公子亲手给莲菂挟一个象眼小馒首,看看桌上因自己病中。虽然不是清粥小菜,却清淡的可以。安公子再喊良月:“去厨房里告诉厨子。给菂姐儿单独做一样菜来,这菜太清淡她未必吃得惯。”
房中掌起来五六处灯火,照得房内东西明彻清晰。烛光中,莲菂有些感激的眼光看过来,她能做农活力气不小,让她跟着吃清淡的汤和饭,莲菂觉得这才是受尽委屈。
安公子对着只有一下感激的眼光微笑一下。看看一小碗火腿鲜笋汤,是怕公子病中嫌饭菜清淡,给他用来解解馋的。里面有几片火腿,都被安公子挟到莲菂碗中。莲菂筷子飞快吃得光光,再就不由自主往外面看一眼,给我做的菜什么时候才送来。
看一眼没有来,再看一眼还是没有来。莲菂可怜兮兮地对着桌上的菜一一扫视过来,凡是好吃的都被自己挟光了,剩下鲜笋素菜,挨过打又罚过站的人吃不下去。
这样子看得安公子格外要笑。对外面再喊人:“去厨房里看看做的是什么还没有好,再不好就去老夫人那里看看有什么可吃的先送了来。”
房外丫头们由下午的开心重又转为眼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人人磨蹭着。蓝桥自告奋勇:“我去,”走出院门,遇到良月后面跟着厨房的人回来,听蓝桥说过话,良月赶快带着厨房的人进来。
一个布菜一个回话:“老夫人要吃一样难炖的菜,炖的有些火候了,占着炉火;又想着都不要另做菜了,还有锅灶又炖着补品,良月过去候了一会儿这才做了来。”
安公子唇边噙着一丝笑容,回这几句话的功夫,莲菂面前一盘子菜已经下去半盘子。笑吟吟的安公子对厨房的人道:“下去吧,”也没有追究这件事情。
目瞪口呆的良月看着宋姑娘吃菜的那个吓人劲儿,不是大口地狼吞虎咽,也不是闺秀们的小口细嚼,她挥动筷子,动作干脆利落,说不上她粗野,只是这样吃饭的姑娘,良月觉得少见,而且有些吓人。
安公子慢慢吃过饭,微笑看着已经放下筷子的莲菂:“你吃饱了?”莲菂点点头,站了一下午,坐着舒服,就一直坐着不起来。直到良月收走饭桌子,莲菂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站起来,同时对着窗外看上一眼,正是月上西楼的钟点儿。
“坐下来,我和你说话。”安公子示意床沿儿上让莲菂坐下来。房中烛影摇红,莲菂坐得稍离开一些,她也有话要对安公子说。
房中没有别人,安公子对着莲菂是又好气又好笑,低声道:“以后不要再欺负别人。”莲菂在心里腹诽一下,这不是欺负,这是反击。想过以后,下意识地对着自己的手看一看,安公子笑一笑,再低声道:“我房中这些人,不能一下子都换掉。”
这话让莲菂大为惊奇,冷静为多的她惊奇上面容,对着安公子认真打量一眼,再看看自己的手。人人都觉得,今天是我吃了亏。
这举动让安公子含笑:“责罚你冤不冤?”房中一片温馨,莲菂得寸进尺一下:“冤。”安公子轻笑出声:“下次多打几下。”
垂下头的莲菂细思安公子刚才的话,他是明白今天事情的事非曲直。这样一想,莲菂有些心惊,与安公子呆上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