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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的。”
展臻的话自有他的道理。
展宁细想了一阵,以温陵在朝在野的分量,以及他在景帝心中的地位而言,就马文正一个人而言,理应做不下这么大胆的事情。
他的背后,必定还有别人。
真龙之地……马文正背后的人,会是景帝的几位皇子之一吗?
而景帝的诸位皇子中,除了严豫私下是狂妄到不信天不信神明的人之外,其余的几位皇子是否信奉这些,展宁并不太清楚。
不过她却清楚,展臻此刻查这件事情,到底有多危险!
他上一世未能回京,恐怕就是……
展宁不愿再往可怕的地方想去,她突然紧紧抓了展臻的手臂,“大哥,这件事你别再查下去了,你带了你师妹即刻离开江南,回燕京去!”
展臻笑笑摇头,“阿宁,别的事情哥哥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件事不行。师傅于我有救命之恩,他死得凄惨,我总要替他求一个公道。”
展臻的个性,展宁是知道的。他和她差不多,都讲究恩偿恩,仇偿仇。他欠了他师傅那么深的恩情,要他因为危险就撇清干系,的确不可能。
但要展宁看着他涉险,展宁也做不到。事到如今,她能做的最好的选择,便是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借着严恪的助力,将展臻那方的危险减到最小。
她问:“那你可知道,那位贵人是谁?”
展臻笑道:“与师傅有来往,三年前又丧母之人,并不算难找。”
展宁接过他的话,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可是安南省巡抚马文正?”
展宁语出惊人,展臻面上不由露了意外之色。片刻后,他奇怪问道:“你怎么知道?”
展宁将自己殿试夺魁后入了工部,此番随汝阳王世子往江南巡水,又自堤坝决口处意外摸出了诅咒温陵的铁人一事,掐着重点告诉了展臻。她道:“大哥,你将你师傅留下的手札交给我吧。你自己之前也说过,你追查此事,对方已有察觉。你与你师妹既然已经露了痕迹,为了安全起见,你们还是尽快离开江南。这件事,极有可能涉及天家之人,你我追查起来,都束手束脚,最后还可能讨不了好。汝阳王世子即已接手此事,你将东西给我,我转交予他,才是上上之策。”
展臻倒不曾想,世间还有这等巧合。展宁随随便便往水里一摸,竟会摸出这等秘密。
他们兄妹兜兜转转,竟然都在查同一件事情。
可对于展宁想将此事全盘交予严恪的做法,他并不是很赞同。他道:“汝阳王的行事,你我都是了解的。他即是汝阳王长子,是否会与他父王一样,不愿涉及天家争斗,本身就很难说。而且他接手此事的时候,那不过是个巫蛊之祸,但现在,这件事却可能与诸位皇子有关,他是否还愿意插手,很值得怀疑。”
展臻的考量一点没错。
以严恪的性情,会不会去沾这一身腥,的确很值得怀疑。
展宁本身并没有十足把握,她那样说,只是想让展臻离开江南而已。
此刻听了展臻的话,她不由反驳道:“我会劝服他。而且大哥你就算把这件事查得再清楚又怎么样,你现在身无功名,要如何替你师傅讨回公道?你终究要借别人的手,才能将这事捅到圣上面前。你借严恪的手,你能借谁的?”
她抓着展臻胳膊的手用足了力,好像只要一松掉,面前的兄长便会再度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展臻感觉得到她的紧张,他拍拍她的手,“阿宁,别紧张。我既然要替师傅讨回公道,怎么会傻到只凭自己的力量?他们皇子间的争斗,便让他们内部解决。诸位皇子中,最不可能做下这件事的人,便是我要借力之人。”
展宁略一思量,心里立马浮出些不好的预感,“你说得是谁?”
展臻笑了笑,“四皇子,睿王严豫。”
☆、第六十五章
“不行!”
即便心头已有一些猜测;但真从展臻口中听到严豫的名字;展宁还是想也不想地就出言反对。
且不论她打心眼里不愿与严豫联手;更不想严豫借了这事铲除异己;从而离九五之位更近一步;单就展臻还活在世上这事来讲;她也绝不能让严豫知道。
在没有想到妥善的办法,换回她与展臻的身份之前,展臻的存在,若让严豫知晓,将成为她的一个致命弱点。
展宁反对的态度太过强烈,以至于展臻感到有些疑惑;他奇怪问道:“为什么?就诸位皇子而言;最不可能沾惹这件事,便是四皇子。而此事涉及皇位之争,旁人插手,总不若他们内部解决来得合适。”
严豫的某些行事作风,的确是有些强悍到不惧神佛的。
他十多岁随舅舅上战场,一战俘敌三千,却因当时天气苦寒,粮草又不足,不愿这三千俘虏成了累赘,也不想放虎归山,便命人将三千俘虏全部斩杀。
战场上凶险重重,局势瞬息万变,他这般行事,就兵家战术而言无可厚非。
可自古以来,杀降都被认作不详之事,朝中清流也因此认为严豫杀戮太重,相较于三皇子严懋的仁德,无疑太过残暴,并非明主之相。
这样一个人,要说他因为风水一说,做下诅咒温陵之事,显然是无稽之谈。
展臻选择严豫作为借力之人,也正是看重了这一点。
严豫没有嫌疑,那么必定会全力追查事情真相,借此打压其余的竞争对手。
到时候,严豫自有他的好处,展臻师父的大仇也可得报,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展宁清楚展臻的考量,却不能告诉对方,因为她与严豫那些扯不清的过往,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不会是她合作的对象。
“的确,就这件事而言,睿王爷是最没有嫌疑的。可是他行事强横又霸道,大哥你借了他的手报仇,事后能否全身而退,实在有待商榷。他那样的人,就像一把双面刃,别人想握了它,最后很可能伤了自己。”
在最亲近的兄长面前,说起严豫之时,展宁虽然有所克制,但神态间流露出的抵触与痛恨,仍然被展臻敏锐地捕捉到了。
展臻不禁皱了眉头,“阿宁,你对睿王爷的评价,是不是太差了些?我倒觉得他做事干脆利落,大开大阖,比起端王爷的步步为营来,更对我的胃口。而且盛世出明君,乱世出霸主,就梁朝如今的局势而言,国势积弱,强敌环饲,一个‘仁德’的守成之主,怕是不如一个强硬的开拓之君。”
展臻这一番话,是极有见地的。
世间万物,从来是盛极衰,衰则败,败灭之后再新生。
没有哪一个王朝,能够延续永久的繁华昌盛。
梁朝从建国至今,已有百余年,表面上看上去花团锦簇,但在吏治、财税等方面已开始暴露问题。且北漠与梁朝关系日益紧张,随时可能有一场大战。
而一场大规模又持久的战争,不管最终结果是胜还是败,都会让一个国家暴露出更多问题。
这样的局势下,比起端王严懋的“仁德”手段,严豫的确更适合、也更有机会坐上那个千万人瞩目的位置。
上一世的他,也的确坐上了那个位置。
从理智上来讲,展宁认同展臻的看法。
可从情感上而言,她却不能看见这样的结果。
那样就意味着,即便重活一世,她还是被严豫控在掌心里,被那个可怕的人,把她骨子里的所有骄傲与自我全部磨灭。
即便他口中说着在意她,但他那样只知道掠夺的感情,带给她的只有毁灭。
想起某些不愿回想的旧事,展宁只觉身子有点发寒,她环臂在前,却侧脸望向船外微微起伏的水纹。她听见自己用极低的声音道:“大哥,我不想见到睿王爷登上皇位。”
船上只有展臻和展宁兄妹,展宁这话一出,船舱里便陷入了短时间的沉默。
展臻看着自己妹妹的目光不由多了几份探究与考量。
展宁对于严豫的态度,十分不正常。她刚刚不仅仅是在讨论一个皇子是否适合为帝,她不是站在旁观者的立场。她对严豫,表现出了强烈的抵触与不喜。
“阿宁,你和睿王爷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展宁环住自己的手臂略略收紧了些。
这是典型的防备的姿态。
展臻瞧得眼瞳一缩,心里益发多了几分肯定,“阿宁,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连我也要隐瞒吗?”
展宁的心里有一点点乱。
展臻不是张氏,她当初搪塞张氏那些话,是没办法用来搪塞展臻的。
而且面对展臻,她也说不出那样的话。
她是张氏的依仗,而展臻,却一直是她的依仗。
在他面前,她很想抱着他痛哭一场,将所有的委屈痛哭全部倾泻出来。可她与严豫之间的纠葛,实在不适合在这种一团乱的情况下说出来添乱。
她也没有想好,要怎么与展臻坦白,自己是重生归来一事。
“我与睿王爷之间,的确有些矛盾。等江南事了,回了燕京,我会找机会与你细说。不过你师傅的事情,我还是希望借汝阳王世子之手来办。”
展宁不肯说,展臻观她神色,知她心中主意已定,便没有急在这一时逼她坦白。
只是对于她的打算,他有些苦恼地一笑,“阿宁,可能已经迟了。多日前,我与师妹已将师傅的手札拓写了一份,托人送上燕京,交给睿王爷。”
“什么?!”
展臻的话令展宁脸色陡然一变。那样的东西,交到严豫手上,京中正被北漠心玉公主绊住的严豫,只怕刚好有了借口脱身!而他若赶到江南,自己之前那些盘算,统统都得改写。
她一把抓住展臻衣袖,“现在可还有办法将东西追回来?”
展臻无奈摇摇头,“东西此刻恐怕已经送到了燕京。”
展宁抓住展臻衣服的手有些无力地落下。
她拧眉想了一阵,最终只能无奈接受这个现实。
事已至此,要拦住严豫已不可能,她眼下该做的,是务必要隐瞒住展臻的身份,保证展臻的安全。
她抬头,将视线落到展臻与自己截然不同的面容上,“大哥,你脸上的可是易容?容不容易被人瞧出异样?”
展臻摸了摸脸,“这是师傅教的易容术,以特殊的材料装饰,寻常人一般瞧不出来。”
展宁想了想,将自己的打算与展臻说了来。
她让展臻与他师妹都将容貌掩饰一下,干脆先扮作她收的仆从,随她入住驿馆。驿馆之中,好歹比外面安全。
展臻的师傅叶乾的手札,也给她一份。
“真龙之地”的事情,她准备试探一下严恪的态度,再决定是否告诉严恪。
毕竟严恪已着手在查温陵被诅咒一事。这位世子平日虽对她不喜,但并没有任何苛刻她的地方,甚至在不少时候还护了她一把。如果可以,她不能让他卷进这么大一件事还不自知。
到时候,如果严恪能够接受,愿意相帮,自然最好。
如果严恪不能接受,等严豫到来,展臻也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只需说是叶乾的弟子便可。她会与严豫周旋。
对于展宁这般安排,展臻倒没有拒绝,只是道要回去与师妹商议一下才好。
两人在水上呆了大半日,天色渐晚,展臻见展宁脸色不好,便执意先送她回驿馆。
两人上了岸,没一会,展臻便从巷子外赶了辆马车来,他扶了展宁上车,驾车往驿馆驶去。
江南梅雨季节多雨,如今日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