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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她只对文徵明说过,在座三人一听傻了眼,周文宾忙道:“妹子不可胡说!”
“我没有胡说!”顾湘月急道,“你们信我就是了,我连续好久梦到同样的场景了,他被冤枉科场舞弊,被严刑逼供,打得好惨啊!你们想,这次不考还有下次,如果真的发生了,世上哪有后悔药吃?我跟小书呆说过,他说一鼓作气什么的,我刚又梦到了,担心死了,我以性命担保,你们相信我。”
文徵明点头道:“湘儿确实与我说过,你们看如何是好?”
“衡山所言不无道理,”周文宾道:“即使此事为真,但子畏踌躇满志,我们如何劝他不去应考?莫非告诉他他将要有劫难,这不荒谬么!”
徐祯卿与祝枝山面面相觑,他们不是完全相信,却也不敢完全不相信,一时连祝枝山也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徐祯卿道:“此事宁可信其有,湘月妹妹既然连日梦到,未必是空穴来风。我们还是尽量劝一劝子畏罢,但是不可直言不讳,旁敲侧击浅尝辄止即可,倘若让他知晓了,只怕要怪我们扫兴。子畏平日里气量宽宏,但此事攸关他前程,不可掉以轻心。”
接下来他们连对弈也没了兴趣,待唐寅意犹未尽地回来后,便拉着他说话,徐祯卿道:“子畏,这番乡试你有几分把握?”
唐寅想了想,笑道:“我比不得你们,只求榜上有名,至于头名解元,由你们去拿。”
众人面面相觑,回想起顾湘月的话来,周文宾不知怎地,突然心生不祥之感,觉得此时正是相劝的好时机,故作轻松道:“你们看秋闱之闱如何解?”
祝枝山道:“门中一韦,加王而作玮,加火而作炜,既不透亮也不光明,乃是笼中之鸟,囚困之兽也!”
文徵明用食指在桌上划着,道:“若是加底,作违,加言字则作讳,无脚可走,无口可语,不是好字。”
徐祯卿点头道:“正是!论闱本字,虽寓意高贵,实则亦是困人之门,入此门中,便宛如笼中之鸟,纵有志向,却难展翅。”
他们都在从旁暗指秋闱,唐寅再不知情也已听出一些来,笑道:“秋闱在即,你们怎地尽说丧气话?可是听了什么不祥之言?你们还不知我志向?我不求高官厚禄,但求以功名问世,以文谋国。老祝、衡山、逸卿、昌谷,我等读书人,拿什么来救世?若不扬名,何以以一言而感人?”
众人不好再说,只得一笑作罢。
乡试为八月九日、八月十二日、八月十五日三天。
来日便是秋闱开考。
顾湘月一晚上没睡,琢磨着如何让唐寅不能去赴考,虽说周文宾他们都隐隐劝过,但没有有别的办法。
其实以祝枝山与周文宾的头脑,要想出一个计策阻止唐寅应试谅非难事,只不过众人多少都抱有将信将疑的态度,以为唐寅只要按正常程序走,任别人想诬告他舞弊也不容易,故而也不太放在心上。
只有顾湘月是认真当作一回事来看待的,许漠什么都不记得,唯独记得这桩案子,可见其严重性。她又不能将唐寅绑起来关在小黑屋里头,只好托竹香帮她买了些巴豆来,一大早装作很热心地去大厨房做了一大锅核桃粥,分别给他们送去。
送到唐寅房中时,他刚刚起来,忙笑道:“唐寅何德何能,怎敢劳烦湘月妹妹亲自侍奉?妹妹的脚还没好,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服侍唐寅的玉鸳忙道:“姑娘,让我来吧。”
“你们就别见外了!”顾湘月拿放了巴豆的碗盛了粥放桌上,笑道:“子畏哥哥,只要你们金榜题名,我天天服侍也愿意,这核桃是补脑的,你可千万一定要吃啊!”
“多谢湘月妹妹,我定不负妹妹好意!”唐寅笑道。
听他亲口答复,顾湘月放心地抬着锅走了。
来到文徵明所住松韵阁,文徵明也刚起,连外衫都没穿,顾湘月上前去帮他穿衣服,盛好粥给他,轻声道:“我在子畏哥哥碗里下了巴豆。”
“这……这行不通吧?”文徵明一怔,
“行!怎么不行!”顾湘月道:“谁叫你们都不紧张?我可不管,哪怕他恨我呢,怎么也不能让他遭这种罪。”
临出门时,她换上了小厮衣服非要跟着去,怎料在门口看到了唐寅,她一愣道:“子畏哥哥,你没喝粥么?”
“对不住,湘月妹妹,方才不小心洒了,”唐寅笑道,“之后玉鸳姑娘又去大厨房盛了一碗给我,味道极好,多谢妹妹挂着。”
祝枝山摇头笑道:“小唐,你糊涂了,湘月姑娘见你便认定你未曾喝粥,可见那碗粥蹊跷得紧,你反谢她!”
顾湘月顿足道:“枝山伯伯,你明知道的!”
祝枝山叹了一口气道:“我等也是疑事不为啊!”
唐寅笑道:“我为何全然不知你等所云?”
众人去得早了,还未开始入场,考生都三三两两在外头说话,唐寅五人在猜命题出自哪本书,顾湘月却只管检查他们的衣服是否穿够了。
在她心里,文徵明是意中人,周文宾是亲人,唐寅、祝枝山、徐祯卿是好友,都一样重要。她一想到他们要在里头呆三天才出来,有些心疼,道:“你们在里面一定要自己保重。”
唐寅笑道:“里面?说得好像下狱一般,只是应试罢了。”
谁都笑不出来,顾湘月忧郁地看了他一眼。从与他相识以来,说话不多,但就是彷佛是认识了好久的朋友,她心疼他,与爱不同。她知道自己无力扭转任何事情,只能默默地看着,每当这样想起时心头都一阵刺痛。
眼下听他说下狱,偏偏不是别人,她心里又是一阵不安,扯住他的袖子哀求道:“子畏哥哥,不考了好不好?”她心头难受,声音已有些哽咽。
唐寅一怔,却也不往心里去,笑道:“湘月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衡山,你不管管你媳妇么?”
文徵明从未见过顾湘月如此紧锁眉头,犹豫片刻,道:“子畏,我陪你三年后再考如何?”
唐寅敛了笑容,道:“衡山,你们都怎么了?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顾湘月再也忍不住了,道:“子畏哥哥,我求你别考了,三年后再考罢!你会被冤科场舞弊下大牢的!”
唐寅心头如遭雷击,一时说不出话来。
徐祯卿忙道:“子畏,你别怪湘月妹妹!是她连日梦到你下狱情形,故而不敢轻率,要我们劝你别去赴考。我等听了,只是宁肯信其有,故而那日希望以闱字轻点,却也不敢对你实言相告。其实我们也是半信半疑,只怕耽误了你前程。”
唐寅沉默半晌,摸了摸顾湘月的头,笑道:“我唐寅命硬,百事不忌,只是梦境而已,你们不必担心。我怎会怪湘月妹妹?她实在是一片好心待我,我感激还来不及。”
谁知过程却异常顺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八月十五日最后一场试后,唐寅他们便即向周文宾告辞返回长洲,周文宾与顾湘月送他们去码头乘船。
唐寅笑道:“这不是好好的么?湘月妹妹,你多虑了。”
顾湘月暗想是不是许漠记错把别人的事情记到唐寅身上了?不禁有些不好意思,道:“子畏哥哥,你就当我没说,只要你没事,我就高兴了。”
唐寅向她温和一笑,“妹妹一心为我,唐寅感激不尽!”
他们上了客船,文徵明却仍站在岸上,与顾湘月四目相对,依依不舍。顾湘月轻声道:“你几时还来杭州?”
文徵明道:“只须桂榜题名,来年春闱我便到杭州邀约逸卿一道赴京赶考。你善自珍重。”
顾湘月哪里舍得他回苏州,道:“你就不能留在杭州住到明年么?”周文宾在旁笑道:“你与衡山来日方长,何必如此?衡山家中还有老伯母赡养,岂能留在杭郡陪你?”
文徵明点头,向周文宾一揖,深深看她一眼,也转身上船去了。
三日后,桂榜放榜了。
唐寅高中头名解元,文徵明、周文宾、徐祯卿、祝枝山四人中举。消息传到苏州,城中如沸腾一般。几日来,唐记酒家门槛都快被道贺的人踏破了。
周文宾特地跑到西苑楼告诉了顾湘月这一喜讯,顾湘月松了一口气,道:“那个臭许漠……”
周文宾奇道:“是许漠对你说的子畏被冤科场舞弊?他如何知晓?”
顾湘月道:“我现在知道我是上他当了!他就是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看我们过得开心了,他就心里不舒服。我觉得真对不起子畏哥哥,险些让他错过了高中头名的机会。”
周文宾笑道:“既然过去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只是往后可不许危言耸听,明明是信了人家道听途说,还说是你梦境所见。”
顾湘月拉住他手臂笑道:“哥,我能去苏州向子畏哥哥当面道贺么?”
周文宾看着她没好气笑道:“你是名为向子畏道贺,实则却是去见衡山,我岂能不知?你想准备什么贺礼或者写信便尽快交来给我,我是要准备贺礼让人送去的。只是要去见衡山,想也别想!你若偷溜着去,我便禀告父亲,请出家法来打断你腿。”
顾湘月吐吐舌头,道:“不去就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乐极生悲
唐寅的快乐还在延续着,十月份,妻子徐氏给他诞下一子。
然而,随着冬季到来,他的命运便急转而下。
徐氏因难产,没多久便扔下了丈夫儿子撒手西去,没过半个月,尚在襁褓中的幼儿也突然暴亡。
两个亲人的亡故一下击垮了唐寅,没等他的悲伤缓过劲来,一月底,父亲与母亲又接踵而没,原来热闹的家里只剩下了他与妹妹。
办丧事都办得他心力交瘁,更别说失去亲人的痛苦折磨,他几乎崩溃了。
祝枝山、文徵明、张灵、王宠这些朋友时常都来陪伴唐寅,唯恐他支撑不下去。
眼看着会试又要到了,只能以此劝他振作起来。唐寅想到父亲对他的期望一直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只能强打精神温书。
他不比周文宾与文徵明出身官宦,家中只是做买卖的,在社会之中最为低下。
自明太祖朱元璋规定商人不许穿绸缎衣裳开始,商人就无法抬头,虽说后来稍微放宽了一些,但士农工商的排名,永远敲击着唐寅的内心,他只给自己限定走一条路,就是做官。
这日,一个姓江的媒婆上门来给唐寅提亲,说的是一个乡绅的女儿。唐寅听都没听完就拒绝了,一家人都亡故了,他连孝都没守完,哪有心思成亲?
何况亡妻徐氏贤惠温柔,是他心中最好的妻子,他实在没有续弦的想法。
这江媒婆往日里就以口齿厉害著称,她半点也不在意唐寅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态度,道:“唐解元先别忙拒绝,这何家姑娘当得上是吴中第一美人,年方十七,与解元正是郎才女貌。我知道解元家中丧事连连,解元若是与何家姑娘成亲,也算冲喜不是?”
“冲什么喜?”唐寅冷冷道,“人都不剩了,还有什么可冲?哀莫大于心死,我还畏惧什么?大不了连我也收了去。”
江媒婆忙道:“话不是这么说,解元还有个妹妹呀!唐老爷与唐夫人最放心不下的还不是唐解元兄妹二人么?你高中解元,往后的好日子当真是节节高升,解元若是灰心丧气,岂不辜负了九泉之下的二老?反不如重拾信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