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老太太急了,道:“枝山不妨直言!”
祝枝山道:“文老大人说湘月姑娘曾牵涉命案,正是在他温州府过的堂。虽说湘月姑娘只是遭人诬陷,然文氏清白人家,湘月姑娘既有污点,断不能再为文家妇。小文据理力争,怎奈文老大人丝毫不为所动,故小文无颜登门,自住客栈去了,只说待我们成行时,再去喊他一道进京。”
周文宾曾听顾湘月说起过,只是印象中文林并不曾如此不通情理,便道:“老祝最喜信口开河,即便确有此事,想来也有夸大之嫌。”
祝枝山道:“老伯母在上,祝某怎敢放肆?小唐小徐也知道的,尽可相问。”
唐寅道:“正是!此番老祝并未夸大其词,文伯伯在此事上确实毫不通融。衡山与我等同来,只称无言以对,一边是严父,一边是信约,倒教他两头作难。”
老太太问儿子:“究竟怎生回事?”
周文宾将顾湘月遭人嫁祸的事细细讲了,道:“这些俱是妹妹亲口所言,她若有错,文伯伯何必向府中荐她?想来文伯伯也知湘儿为人,只是不愿接纳她做儿媳罢了。”
老太太多年信佛,一心向善,心想穷人家子女出外谋生谈何容易,故而也不放在心上,只恼那文林,道:“湘儿自然无错,既是冤案已白,哪来污点?如今湘儿已是我周家女儿,论身份也比他高贵些,他拒绝倒也罢了,何苦这般不讲情面?外子与他还是同榜进士多年同僚,他文氏清白人家,我周氏便藏污纳垢了?既是如此也就算了,我女儿难不成非他文家不嫁?“
周文宾深知顾湘月对文徵明的感情,闻言道:“一女不许两家,还请母亲切莫下了定论,万一妹子想不开如何是好?”
他突然想起曹岚的死来,深怕顾湘月也因亲事受挫而自寻死路,扫一眼身旁几名丫鬟,道:“此事切不可传到小姐耳中,否则出事我拿你等是问。”
祝枝山笑道:“老伯母无须着恼,只要修书一封给老大人,官大一级压死人,还怕文老大人不依么?”
老太太叹道:“枝山说笑了。文林此人,最是耿介,若以权势压他,便是勉强应允,他日也看我湘儿不顺,定要处处刁难。湘儿定要嫁他家小子?我看未必!”
周文宾道:“母亲暂且息怒,此事还是从长计议地好。文周两家联姻不成,传出去总有不是之处,只怕小妹名誉受损,待孩儿见过衡山再作打算不迟。他若心如磐石,文伯伯那边自有方法可想,倘他动摇,又另当别论。凡事尽人事以听天命,轻易退婚,白白可惜了一桩良缘。”
下了楼来,祝枝山笑叹道:“小周啊小周,我一向瞧你不地道,不想你竟是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我还真是看错了你。令妹与小文不成,你大可再求令堂解除了母女关系,而后眼睛一眨,老母鸭变鹅,妹妹变娇妻,何尝不美?”
周文宾摇头笑道:“老祝休要胡说!”
“莫欺我三尺眼光!”祝枝山笑道,“什么逃得过我的眼睛?别说是我,便是小唐小徐也早已看出来了,就在杜太师寿宴上,自湘月姑娘走后,你整晚魂不守舍,是也不是?”
周文宾笑叹道:“我钟情湘儿,那又如何?她与衡山两情相悦,理应成全。论才华论品行,衡山胜我百倍,自曹岚后,我才知原来自己所要的,并非是双宿双栖,只须她活着便好,我对湘儿亦是如此。此事切莫让湘儿知晓,她还在病中,若知亲事波折,未免心中难受。”
唐寅道:“湘月妹妹病了?可容我等探望?”
周文宾正要说话,便看到顾湘月站在树后,眼睛通红,他呆了一呆,忙上前道:“你怎地起来了?吹了风如何是好?竹香那丫头也不好好看着你。”
顾湘月道:“是我自己要起来的,不怪竹香,我已好很多了。哥,是不是小书呆再也不能娶我了?”她忽然一笑,道:“是了,女子本该矜持的,我怎能当着枝山伯伯、子畏哥哥、昌谷哥哥问这等不知廉耻的话?不是丢了周府的脸么?”说着掉下泪来。
诸人一愣,这不像是她的性格。徐祯卿笑道:“湘月妹妹千万别往心里去,文伯伯对这门亲事颇有微词,但也不是不可转圜,事在人为么,我们都会帮你的,妹妹还不放心我们么?”
周文宾道:“正是,你还是快快回房安心养病,此事有我。”
顾湘月在房中听到竹香告诉她唐寅他们来了,这才忙跑过来,她早就偷听完了,哪能不知道这件事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解决的,周文宾才出来时一脸忧色,她如何看不出来?她本来是个乐天派,只是身边这些悲惨的事接踵而至,王徎的死又让她更加心生悲哀,才说出这番话来。
她默默地往回走,心里却更堵得慌了,方才听了周文宾对祝枝山那番话,才知道原来周文宾心中一直是装着她的,却还如此大方地成全她和文徵明。
她回到房间,叫过竹香来吩咐了几句,竹香道:“姑娘,你还有病在身,这不行啊!”
顾湘月道:“小病哪里会死?还烦你替我做一次红娘,跑这一趟吧。”
竹香只得点头答应,自出府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月下私语
清岳客栈。
院中坐着很多准备转道进京的举子,因时日尚早,有些人都先到杭州游玩几日,再乘船前往京城。他们不是在探讨此次春闱的命题,便是相互暗里较劲,在那一边饮茶一边作诗谈文。
文徵明出门时,因心绪不佳,竟忘了带砚台,偏偏应试用的砚台要特制空心的,他只得遣文庆出去找一个来。
他呆呆地坐在桌旁,心中空落落的,对外头的喧闹恍若未闻。
文林除夕那日早上到家,见了儿子便一脸怒容,冷冷地盯了他半晌,道:“你这孽子,你难道不知道为父与吴惟谦是多年至交?我在温州为官这些年,有些事还多亏了吴惟谦周全,为了个女子你竟先斩后奏,先向王老相国与杜太师退婚,又诓你母亲为你写信求情,你……你真是气死了我!”
文徵明跪了下来,道:“父亲,孩儿与湘儿在温州时便已相识,孩儿对她一见倾心。情令智昏之下,不得不行此下策,还求父亲成全。”
“好个情令智昏!你要我答应这桩亲事,万万不能!”文林更加恼怒,“你可知道,顾湘月那丫头在温州时曾牵涉人命官司,在我温州府过堂。她虽不是杀人凶手,但我文氏家世清白,如何能让她进门?更何况她来历不明,我绝不会让你娶她。她要过门,除非我死了!”
文徵明道:“温州涉案之事,湘儿早已向孩儿道明。她出身贫寒,来到江南谋生,遭人诬陷,也是情非得已。父亲,湘儿只是过堂,怎能算得染上污点?若是这般,天下还哪有干净之人?孩儿与她两情相悦,非她不娶!只求父亲成全!”他深深磕下头去。
文林道:“我若执意不允呢?”
文徵明直起身来,道:“那孩儿便绝了情爱之念,终身不娶!自此只求仕途!”
“你——”文林气得浑身发抖,“你自幼不曾对我忤逆半句,如今真是鬼迷心窍了。即使没有这桩命案,我早已对你说过,终身大事何等重要?我从来就不曾允许你娶一位寻常人家的女子为妻,你可是都忘了?我身为区区知府算不得什么,我若允了这桩亲事,你让我如何向你祖父交待?好!好!与其让你有辱门楣,倒不如我先打死了你,只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他昏头昏脑地转了一圈,折了根树枝朝儿子身上狠命抽去,文徵明忍着疼痛直挺挺地跪着,说道:“君子一言九鼎,孩儿已向湘儿许诺,即便父亲打死孩儿,孩儿也绝不做那食言而肥之人。”
文林听他还“狡辩”,更加恼怒,骂道:“你与她私定终身违背礼教!岂能作数!这种诺言守来何用?你只管儿女之情,将父母养育之恩尽数抛诸脑后,还敢强辩!我只打死你这不孝之子!”他怒火攻心之下,下手毫不留情。
文庆站在一旁急得直跳脚,却不敢相劝,是徐伯赶来一把抱住了文林,跪下来求情道:“老爷,不要再打公子了!老爷心中有气,也只待科举过后再罚不迟,公子带着一身伤痛,如何应试?老爷不是希望公子在仕途上有所作为么?三年一次科举,莫非要因这等事而让公子耽误三年么?”
文林微微一怔,扔下树枝拂袖去了。
见过妻子后,文林已是气消了许多。
妻子对他说道:“老爷,壁儿原先虽然心中喜欢湘月,但其实并不曾将你的话抛诸脑后,这也是他口头答应王老相国说亲的缘故,只是后来湘月遭人劫财,推落河中,险些死了,是文庆发现告诉了壁儿,壁儿将湘月救回来悉心照料,这一来便再也分不开了。老爷,我们的儿子重情重义,不是好事一桩么?为妻的瞧着湘月那丫头不错,不知老爷为何反对?若说门第之见,周家二小子已然修书给周老大人,将湘月收作了螟蛉义女,既是礼部尚书千金,这不还是我们高攀么?老爷与周尚书多年深交,如今得儿女联姻,岂不是亲上加亲?”
文林没有回答。
顾湘月虽不是他心目中儿媳人选,到底为人不坏,周上达也曾写信来请他在此事上宽容,即使不允,何必如此对待儿子?文徵明自幼就有些认死理,他是知道的。
作为一个父亲,他可以教儿子说话读书写字、为人处世之道,却无法左右儿子的感情,这是任何一个父亲都无法做到的。
晚饭后他来到儿子房中,见儿子俯卧在床,有些心疼,俗话说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其实何止痛在娘心,同样也痛在做父亲的心上啊!
文徵明看到父亲来看他,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他自幼孝顺,从来不会顶撞父母,然而这次也是话赶话地,竟说出这许多不该说的话来。见到父亲,他内疚不已,道:“父亲,孩儿方才不该惹父亲生气,只是孩儿与湘儿……”
文林上前道:“壁儿,我听你母亲说过你救顾湘月回来的事了,此事你做得对,见死不救,枉为人也。但此次前往杭郡赴考,你不可再与顾湘月相见,知道么?横竖吴家亲事你是退了,即使人家愿意再将女儿许给你,我也没有老脸与惟谦做这亲家。待科举过后,慢慢再说不迟。在这关口上,我要你安心读书,若能得个一官半职,也不枉我一番苦心。”
他这番话看似是有余地,其实在他心中 ,只盼着儿子能金榜题名后知晓自己身份贵重,有所醒悟。他若不拿话宽慰儿子,只怕儿子无心应试。
文徵明太了解父亲了,父亲那句“慢慢再说不迟”,不过是权宜之计。
他来到杭州,心爱的女子近在咫尺,却不便相见,加之身上的伤还隐隐作痛,一直愁眉不展。
回想起顾湘月巧笑嫣然的模样,犹在眼前晃动,这相思之苦如何能解?他这时又想起她说起的梁祝化蝶的故事,心中更是惨然,只觉得倘若这样下去,只怕自己也会像那梁山伯一般,落得个郁郁而终。
文庆买砚台回来,见文徵明呆呆坐着长吁短叹,眼睛发直,吓了一跳,惨声道:“公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昔日总闻那些不得厮守的男女一病不起,终于一命呜呼,你可别这样啊!”
文徵明抬起头道:“你也听说过梁祝么?”
他话音方落,有人